張燈結彩,鑼鼓喧天。 各家各戶都在今天齊聚萬象堂附近,等待著新一批預言之子的誕生。 “永大豐年誕生的預言之子誒,上次見到的人已經是爺爺輩的了……” “真難得,這歷史性的一刻,我一定要記錄下來……” 萬象堂的舞臺前,令人眼花繚亂的歌舞節目依然在輪番上映,而臺下的觀眾,都在等待著歷史性一刻的來臨。 綠林鎮上,有一個古老的傳說。 每逢災年,不僅作物歉收,風雨不順,世間還會出現一種叫做“裡人”的怪物。 裡人不是人,卻由人化而成,殺人於無形。 裡人以人之精魄為食,以人之肉軀為補,越是弱小、貧窮、無知、醜陋的靈魂,越能夠滿足裡人的胃口。 更有傳說,食人上萬的裡人能幻化成人,躋身人類社會的高層,拋頭露麵。 裡人,是一種食人精神,更食人身軀的怪物。 然而世間,有黑就會有白,有白就會有黑。 有裡人這種怪物存在,也會有對抗裡人的英雄出現。 他們被稱作——預言之子。 按老黃歷,每十二年便出一個豐年。 而每五個豐年,便會出一個永大豐年。 在永大豐年特殊誕日降下的嬰兒,便會被賦予“預言之子”的身份。 “預言之子”被綠林鎮的人們以最優的待遇撫養、培育、優待,以對抗災年應運而生的怪物們。 傳說預言之子能一眼辨別出裡人的存在,並在他們殺害並食人之前消之滅之。 但在誕日降下的預言之子中,隻有寥寥數人能符其名,能生其力,來為大眾斬妖,除魔。 “今天是綠林鎮每逢六十年一遇的誕日。今天!我們又能夠迎來拯救我們世間的大英雄們——預言之子!” 主持人在臺上嘶吼著。 臺下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人們都帶著期待的眼神爭先恐後觀望著舞臺,等待著預言之子們被一個又一個捧上舞臺,接受人們的歡呼和注視。 主持誕日慶典的人是綠林學院的老師。 對於傳說中的英雄,隻有學院裡最年長的教師才聽說過他們的故事,撫育過他們成人。 其他的年輕教師大多都不太清楚關於預言之子的事情。 隻有一個人例外,淩鹿。 他的父親是綠林學院的教師,也是第五十九代預言之子——淩戶。 而他也繼承了他父親的衣缽,到了綠林學院中繼續當老師。 為了讓自己的孫子成為預言之子,淩戶控製著淩鹿的學習、工作、戀愛,甚至婚姻生活。 淩鹿的妻子王萱萱此刻就在舞臺後的待產房裡,聽著萬象堂前的熱鬧景象。 明明今天是誕日,但肚中的孩子沒有一點想要出來的跡象。 淩鹿看著自己的妻子萱萱看著外麵的熱鬧場景,心中萬分焦慮的樣子,便撫摸了一下她的肚子,熟練地把耳朵湊近肚皮,對自己的妻子笑了笑,隨後熟練地親吻她。 王萱萱看著自己的肚子,小聲地問淩鹿:“會出意外嗎,我看他不太想出來。” 淩鹿回答道:“不會的,父親都安排好了。” 王萱萱點了點頭,手中是已經織好的嬰兒繈褓,她把繈褓抱在懷中,就好像是抱著剛出生的嬰兒一樣。 明明性別都還不知道,這個孩子卻已經被定下了出生的日期。 是兒子呢?還是女兒呢? 這些淩鹿夫婦都不得而知。 他們隻能祈禱,孩子的出生順利一些。 誕日的慶典持續一整天,從誕日的淩晨12點整開始,一直到當晚的12點整,舞臺上都會有節目。 綠林鎮的民眾們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有的人淩晨來,有的人早上來,有的人中午、下午、晚上來。 誕日的一整天,萬象堂前都處於水泄不通的狀態。 人隻能慢慢流進流出,整體呈現一個擁擠但有秩序的樣子。 慶典的節目從歌舞、美食製作、小品、魔術、抽獎,到名家演講、辯論、音樂演唱接連不斷,變化不停,畢竟是每六十年一遇的奇景,每次的誕日慶典都會被記錄下來,並傳到全國各地。 在還未發明攝影機的時候,大家就用文字記載,發明照片之後,就以照片記錄。 因此,作為二十一世紀綠林鎮的第一個誕日慶典,全國各地的媒體都湧入綠林鎮,亟待記錄這場傳說中持續一整天的慶典,英雄降生的瞬間,和人民歡聲笑語的景象。 因為每家每戶都想讓自己的孩子擁有“預言之子”的身份,所以綠林鎮的所有適齡孕婦幾乎都把預產期定在了今天。 作為綠林鎮最大的醫院,協騰醫院的婦產科沒有空的床位。 “救……救救我老婆吧!” 李靈雲背著妻子,沖進協騰醫院,對著值班的醫生護士跪下,用哭紅的眼睛向著路過來來往往的人。 此時離誕日結束還有兩個小時。 “我老婆……悠仁她……馬上要生了,能不能讓她進產房啊!” 協騰醫院的婦產科主任,胡千裡,現在十分頭痛。 誰能在誕日出生,是一早就被製定好的事。 那些擁有預言之子資格的孩子,他們的母親或服用了催產的藥,或被使用一些特殊的技巧,或接受了剖腹產,才能夠定在誕日這天出生。 而這個誕日的預言之子,名額已滿。 是否增加名額,並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 增加預言之子名額,意味著綠林學院要多一個學位,多一間宿舍,多一份夥食。 這些都要經過綠林學院的校委會決定,說不定還要把提案上交衙門審批。 麵對在醫院大廳鬧事的李靈雲,胡千裡示意其他醫生護士,讓她們把人趕走。 “別碰我!為什麼不讓我老婆進產房!你們還是人嗎?” “派保安去,把這個人趕走!” 胡千裡終究是下了狠心。 那個人身上背著的女人,神態十分不妙,他也知道如果把他們趕出去,這個女人和她的孩子必死無疑。 但是胡千裡別無選擇,他隻能這麼做。 正當醫院的保安想要李靈雲夫妻把趕出醫院的時候,協騰醫院的院長馬紅葉阻止了他們,並向胡千裡傳達了自己的意思。 “現在查得緊,別弄出人命來,先讓她住下。” 胡千裡隻能點點頭,讓人領著李靈雲夫妻進了產房。 雖然進了產房,可就是遲遲沒人來幫李靈雲的妻子唐悠仁接生。 李靈雲沖進醫生們的辦公室,質問他們為什麼不來幫忙接生,但是卻沒人回應他,也沒人敢回應他。 “拖兩個小時就好了,隻要讓這個孩子在第二天淩晨出生,那他就不算是預言之子了,反正離誕日結束還有兩個小時。” 馬紅葉對胡千裡說。 胡千裡也聽懂了馬紅葉的意思,便對婦產科的醫生們說, “二十分鐘後幫她接生,盡量弄慢一點。” 在醫院旁觀著李靈雲的人群中,有一個和李靈雲一樣悲痛的人。 他看出來,這個人背上的這個女人要是不馬上接生,她跟她的孩子都會命喪黃泉。 可那又如何呢,反正人都是要死的。 陳福來如今已經悲傷到了極點,他的妻子,徐瓔,還有他的孩子,陳英傑都在剛才被宣告搶救無效而死亡。 當他看到李靈雲跪著求別人救一救自己妻兒的時候,這個男人心中的某根弦仿佛被觸動了。 他跟著李靈雲夫妻進了產房,卻發現沒有醫生幫他們接生。 當李靈雲沖進醫生辦公室對峙的時候,陳福來坐到了唐悠仁身邊。 “你是……醫生嗎?” 體內的疼痛已經攪的唐悠仁神誌不清,她甚至不太清楚坐在自己身旁的這個男人究竟是自己的丈夫還是醫院的醫生。 她隻能憑借氣味,認出這是一個陌生人。 此刻會出現在產房的陌生人,大概率是醫生。 但陳福來不是醫生,他比醫生更高明。 二十分鐘後,婦產科的醫生們走進唐悠仁的產房,驚訝地發現,她的孩子已經躺在一旁的搖籃裡,而唐悠仁已經陷入熟睡之中。 李靈雲也對自己的妻兒平安無事大喜過望。 他為自己的兒子起了一個響亮的名字——李如風。 就這樣,誕日的最後一個預言之子,也是出乎所有人預料之外的預言之子出生了。 但是,隱藏在黑暗中的刀刃,也即將威脅這個小鎮上的每一個人。 王萱萱抱著繈褓中的女兒安然睡去,淩鹿看著勞累的妻子安然無事,自己女兒的出生也告一段落,終於放下心來。 可當他從玻璃外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走過時,他瞬間緊張了起來。 不會認錯,那是陳福來的身影。 時隔多年,這個人又重新出現在綠林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祥之物又聚集起來了啊……” 淩鹿喃喃道。 同樣是妻兒平安無事,李靈雲一隻手抱著剛出生的李如風,另一隻手拿著手機向自己的親人報喜,同時炫耀了剛出生的這個孩子的特殊身份——預言之子。 “喂?聽得到嗎,爸,對,您孫子今天出生了,叫如風嘛,對,怎麼不好聽呢?哎,您別說這個,那當然是預言之子啦,按出生日期算的嘛。” 馬紅葉和胡千裡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發生了。 但是眾目睽睽之下,也不能找人痛下殺手。 他們對這件事情並沒有話事權,於是他們隻能向上級報告今天發生的事情。 另一邊,綠林學院裡,收到消息的校長,覺得這件事很新奇。 “有趣……,先不管他的身份吧,或許是命運的指引,讓這個孩子注定在這一天誕生。多一個少一個又怎麼樣呢。” “但是,校長,學校已經沒有多餘的位置讓他入學了!” “把門口旁邊那個雜物室清一下吧,把裡麵的東西挪走,再裝修一下,把床啊、被子啊那些東西給他備著,粉刷一下,再過幾年這個孩子就要過來讀書了。” 被稱為校長的老人滿頭白發,手裡盤著兩顆龍吐珠,一身中山裝,頗有鶴發童顏的仙人氣概。 就是委屈了這個孩子了。 老人心想。 “傳我的話,所有入學之人一視同仁,不得搞區別對待。” “是!屬下這就去傳話。” 座下一行人紛紛行跪禮,向老人作揖後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