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時關乎於心境的洗禮,那種困龍出淵的勢頭對於嶽含章心性的影響,或許真的改變了他長久以來過分追求老成安穩的那一麵。 總之,這一刻覃林輝看到嶽含章在性格上的轉變,其開懷大笑的程度,甚至還要超過看到嶽含章打拳入神的時候。 他見過太多天驕因為各種各樣的緣故倒在修行路上。 但很多時候,堅韌而昂揚的武道心誌,卻可以在關鍵時候化腐朽為神奇! 如此,又數息,直至覃林輝暢快笑得盡興之後,他這才轉過身去,打開了演武室的大門。 ----------------- 片刻後。 門外寬敞的空地上,嶽含章捧著一份厚厚的紙質合同,正在仔仔細細逐行逐句的翻讀著。 嶽含章的麵前,是騰霞丹藥公司的駐市負責人,一個看起來憨厚的圓臉中年人,名喚朱衍。 而在嶽含章的身旁,是覃林輝在偷偷地跟三班的班主任“擠眉弄眼”。 在他們旁邊,才是年級主任笑而不語的靜靜看著眼前的一切,當然,更多的時候,年級主任的視線都停留在嶽含章和伍先的身上。 而在更遠處,靜靜站立著的伍先的父母,則像是早先時墨玉屏幕上所顯示的一片模糊那樣。 一麵因為略顯得微弱的氣勢而與環境融為一體,一麵又頗警惕的注視著嶽含章。 仿佛唯恐他要開始和伍先爭奪什麼一樣。 而伍先看向嶽含章的目光則更甚,也不知誰與他說了些什麼,此刻儼然以看待競爭對手的態度看待嶽含章。 但從始至終,嶽含章一言不發,這門前的寬敞空地上,眾人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那柔和的清風中,隻有那一遝紙質合同被翻卷的聲音。 事實上,這份合同,嶽含章本沒有必要看得這麼仔細的,因為它仍舊還是那份製式的定向培養合同。 和嶽含章曾經看到過的那份一模一樣,甚至嶽含章懷疑,和伍先所簽署的那份,也僅僅隻是換了個名字而已。 但嶽含章還是認認真真的看到了合同的最後一行,這才將這份紙質合同重新翻好,工整的遞回給朱衍。 而朱衍抬手接過合同的時候,嶽含章已經順勢搖了搖頭。 “朱總,我如果沒記錯的話,合同跟之前的那份兒沒有半點兒變化,這不成。 說句俏皮話,我形神合一之前,是這份兒合同,我形神合一了,還是這份兒合同。 那我不是白突破了嗎?” 寥寥三句話,嶽含章透露出了不少的訊息來,覃林輝早就有所知曉,而年級主任臉上露出了些意外的神情來。 反而是伍先,臉色剎那間的變化中,有些難看,竟還像是有些發現自己不是先來的“幽怨”。 聞言,反而是朱衍,好似是並不意外一樣,卷起了手中的紙質合同,連連幾下輕敲在了自己的腦門上。 “怪我!怪我!嶽同學,是我怠慢你了,也確實事先沒有準備,這一趟來咱們學校呢,本身就是奔著和伍先同學簽約來的。 當時正在劉主任的辦公室裡坐著聊天兒呢,忽然聽劉主任說,教務係統上有人在練武館進行登記。 當時我就猜著了,準是咱們學校又出天才了! 可臨時毫無準備啊,但又不能忽視和怠慢了天才,連這份兒合同,都是在劉主任的辦公室裡現打印出來的。 隻是沒成想,竟然是嶽同學否極泰來。 這樣看,嶽同學的魘魂癥是全好了?可曾去丹醫署再做過檢查?萬萬不要留下後患才好,畢竟關乎神魂,玄之又玄,需得慎之又慎! 實在不行……我來安排?咱們騰霞在丹醫署也是有股份的。 說回合同,以嶽同學原本的修煉進程,還有後續否極泰來的收益,這樣的合同確實配不上嶽同學了。 這樣,我做主,一切待遇,提升一個檔次,以準道院學生的級別來對你進行定向培養,怎麼樣? 這樣的合同,都是統一用黃符紙書就,由騰霞總部派發,每一份自帶編號的! 隻要嶽同學你答應下來,我這就趕回去,為你將合同取來,如何?” 朱衍憨厚的臉上,一切神情的變化,都仿佛是替嶽含章著想的真情流露。 隻是聽話聽音。 這樣的話,落在嶽含章的耳中,卻能夠聽出太多話語背後的彎彎繞繞來。 提及嶽含章之前的魘魂癥,也更像是在為這次合同的談判而壓價。 畢竟神魂玄之又玄,好與不好,好到了什麼程度,誰又能說了算呢! 最後更是以退為進,再度將一份“合同”呈現在了嶽含章的麵前來。 而在這一過程之中,伍先的臉色更是經歷過了數度的變化。 那是還未初出茅廬的天才武道修士,在似是要聲名鵲起的第一天,便先意識到了人外有人,意識到了世態的些許炎涼。 他十七八歲的年紀,或許很難完整的總結這種情緒的變化與根源。 但某種純粹的失落卻已經縈繞在了他的心神中。 而這一刻,嶽含章並沒有什麼餘裕來顧及伍先的表情與情緒的變化,他隻是直勾勾的盯著朱衍那略顯得憨厚的表情,像是要從那一臉的厚肉裡,看出些精明市儈的骨相來。 他本想用之前的話語來完成搪塞,本也沒想到朱衍都將“蜂蜜球”的表麵裹上了一層糖精,又給嶽含章踢了回來。 但這樣看起來已經替人做主的密不透風的話術,或許對於其他學生有用,但在嶽含章這裡卻極難奏效。 於是,嶽含章很平靜的問道。 “朱總,倘若我簽了這份兒合同,日後若是後悔了,想要份兒更好的合同了,咱們還能商量著改簽麼?” 聞言,朱衍連連搖頭擺手,“這卻不成,不是我不通人情—— 那黃符紙書就的合同,在簽署之後,是要當場燒掉,以煙氣溝通道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由天地之靈共為見證的! 要改這樣的一份合同,需得有著能夠抗衡整個道海,抗衡天地之靈的偉力! 不過嶽同學不用擔心,合同都是有年限的,又不是簽你一輩子,等合同的年限到了,下一份兒合同的時候,咱們再商……” 朱衍這裡話還沒有說完,原地裡,嶽含章便同樣搖了搖頭,擺了擺手。 “那還是別麻煩朱總再跑一趟了。 老實說,我是什麼樣性格的學生,有整個年級,至少是歷年的同班同學可以作證,嶽含章從來都不是一個狷狂的人。 我覺得我值得更好的合同,可空口白話又證明不了什麼,若是朱總覺得為難,不妨先看看,看看這之後的武道重關,我能不能闖過去,我是怎麼闖過去的! 到時候,咱們再談其他,畢竟,武道上的天才修士,和發掘他們的伯樂,總是相互成就的佳話,這裡邊容不得半點兒勉強。 我已經拒絕朱總兩次了,若是今兒個再拒絕第三次,我真是怕得罪朱總啊。” 聞言,朱衍臉上的表情一怔,像是有片刻難以維持這種憨厚人設一樣,緊接著,才又用卷起來的合同拍了拍額頭。 有著動作的遮掩,朱衍這才勉強笑了起來。 “也好,這是人生大事兒,急不來,咱們慢慢看,慢慢看,哪有什麼得罪不得罪的……” 正說著,朱衍一偏頭,像是才看到了一旁臉上同樣頻頻做出表情來的伍先,仿佛這才想到這孩子的情緒變化一樣。 “不過,嶽同學,我這兒還有一個不情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