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來的話……” 　　“說不定就真的沒有出去的機會了。” 　　顧恒從宣講臺上走下。這裡沒有別人，因而他可以不加掩飾的吐露出內心想法。 　　“至少石板上的神祇語是這麼寫的，比起所謂任務，我剛才的確覺得你不應該陪我耗在這裡，你的行為模式自始至終都很有邏輯，所以我想詢問，你留在這裡的目的。” 　　“你覺得智械怎麼樣？”夏提反問。 　　“高運算力，高儲存力，絕對理性，除去天然缺失的一部分情感與模型參不透的反邏輯行為以外，比人類強大得多的多。” 　　顧恒思考片刻，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盡管有些刻板印象，但我承認你說得對。”夏提微微抬頭，“不過獲得生命賜福以後的我，被剝奪了你認知中的那些特權。” 　　“作為獲得生命的代價，我失去了更龐大的儲存庫，失去了更高層次的運算力，變成一個處在完備與不完備疊加態的智械，現在的我，甚至會‘遺忘’此前記得的東西。” 　　“所以我不是很能理解你們千年以來非要把智械研究出人格的執念，工具理應各司其職，而非另作他用。” 　　“總之因為這樣或是那樣難解的矛盾……”夏提頓了頓，“我想找到艾刻緹刻，追問祂給予我生命賜福的意義，必要的話，我會放棄這份賜福。” 　　“轉移賜福的方法倒也不是沒有。”顧恒忽然道，“空難那時，你應該有看到那個青年是怎麼把兩份賜福傳遞給我的。” 　　聽罷，夏提像解鎖個人終端那時一樣解開手鎧與臂鎧的接縫處，露出一段開口。 　　“你可以摸摸看。” 　　顧恒保證這時內心絕無他意。在對方近乎刻意的拎起他另一隻手，將其按在自己腕背上後，光滑冰冷且內質堅硬的觸感頓時傳進腦海。 　　“我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血液，所以無法通過那種方式自行放棄或轉移賜福。” 　　夏提似乎輕輕嘆了口氣： 　　“現在我們可以一起行動了嗎？” 　　“從你決定留下的那一刻就沒問題了。”顧恒背過身，“包括我對艾刻緹刻也抱有諸多疑惑，總之願你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把目光放回宣講臺。 　　這片空間目前來說隻有眾人進來時那一處入口。不排除這是段死路，外麵復雜路徑自己沒照顧到的地方存在額外通路的情況。 　　但就先前經歷來看，艾刻緹刻設下的這座地下空腔明顯有防呆機製，所有的謎語人信息給得恰到好處，幾乎每每是關鍵節點剛過，下一段信息便自然而然出現。 　　合理推測，這裡應該有一些線索才對。 　　顧恒回到宣講臺上。 　　石板背麵並沒有任何多餘文字。不過臺麵上卻比渡過深淵時多了些符號。它們遊離於神祇語體係之外，因而顧恒也不確定上麵說了什麼。 　　天職賜福發動，手掌嘗試性從表麵拂過。隻見臺案忽然閃爍一下，向四周迸射出一道亮芒。緊接著，那些篆刻的符號被相同的亮芒填充。 　　難道真讓自己蒙中了？ 　　這是隻有賜福者才能觸發的機關？ 　　趕在那些符號被完全填充前，顧恒招招手讓夏提站在自己身旁。 　　光芒填充完畢的剎那，以宣講臺為中心，半徑兩米左右的圓形區域忽然平穩抬升出一段距離，隨後便開始下沉。 　　下沉的速度十分緩慢。但超過一定深度後，原路返回就成了近乎不可能的事。 　　同樣隨著深度的不斷增加，周遭光線也開始減弱，直至頭頂碩大水晶投射下來的光源不知不覺隻剩下一顆夜空星辰般的亮點。 　　黑暗中，顧恒背著手： 　　“如果這趟任務我們真的回不去，甚至死在這裡，你會後悔嗎？” 　　“可能並不會。”夏提沉思片刻，“我沒有家庭紐帶，親疏觀念僅限隊友同事，獲得生命賜福後，我終於有了不受程序及能源束縛，按照自我意誌活動的機會，非要說的話我大抵會有些舍不得這一點。” 　　“你總歸是有家人的吧？” 　　“雙親健在，但二老一直不是很願意我研究有關超自然的這些東西，他們寧可我和親戚家孩子一樣去學金融。” 　　顧恒自嘲般笑了笑： 　　“那群人一路走過來就沒做過幾件有腦子的事，所以我送走他們僅僅是因為我單純覺得他們在這裡會很煩，總之後麵，我或許會盡一切努力活下去吧。” 　　話音剛落，眼前忽然開闊起來。 　　深井般幽邃狹窄的環境頓時成了過去式。映入眼簾的，是無數不知幾許粗細的茁壯樹乾與聚集在附近的點點亮熒。 　　平臺依舊在緩慢下降，找書苑 wwｗ.zhaｏshｕｙｕan.coｍ不過體感明顯能覺查到距地麵還有極長的距離。這麼一對比，那些樹乾的長度保守估計在數百米乃至千米左右，寬度更是有些嚇人。 　　“看來我們這是到了空腔的最內部。” 　　顧恒率先開口：“這些真的是植物麼？” 　　“或許是化石。” 　　夏提指指那些嵌在樹乾上的巨大結晶。 　　此前空場正上方的那顆結晶或許正是來自此處。但論大小，這裡鑲嵌的結晶隨便拿出來一個都是此前的幾倍乃至幾百倍大。 　　內心倒是覺得艾刻緹刻不會在閑暇時無聊到自行裝點地下空腔的地步。 　　“我想也是。”顧恒點點頭表示認可。 　　隨後無話。 　　漫長等待過後，真正意義上的森林出現在眼前。雖說在那些巨木襯托下，這片一望無際的森林倒有點像是塊嫩綠的苔蘚。 　　隨著時間推移，平臺緩緩落在堅實的地麵，略微搖晃一下便嵌入凹槽，剛好達到與地麵齊平的地步。 　　“如果幾個小時前有人在地表告訴我北極圈地下是這副場景，我大概會認為他腦子多少帶著些問題，即便他拿出照片證據，我也會把那當做是智能繪圖。” 　　“看看這些葉子。” 　　置身於一片奇幻度拉滿的森林中，顧恒邁步踏出平臺所在區域。站在長勢堪稱完美的嫩草地間，注意力已完全被那些脈絡及邊緣流轉著光路的葉片吸引。 　　“小心些。” 　　“我感覺不太對勁。” 　　夏提在後麵提醒，一邊略帶擔憂的打量著附近那些灰塵般上下翻舞的未知亮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