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無靈魂的空殼(1 / 1)

微觀農場主 黃佬 4398 字 2024-03-21

主管大夫每天來查房,每天都在床前停留得最久:“113號病床莊旭,今天給你帶了一本《時間簡史》有沒有興趣?”   但他仍舊撇著頭,癡癡的對著窗邊泡在瓶子裡的蓮子,像似在賭,賭它會不會發芽?   莊旭睜開一絲眼縫,懶洋洋地說道:“死神就坐在門外的過道裡,坐在幽暗處,凡人看不到的地方,一夜一夜耐心地等我。不知什麼時候它就會站起來,對我說:嘿,走吧。”   “我想我大概仍會覺得有些倉促,但不會猶豫,不會拖延。”   沒了讀書的興致。整日躺在床上,聽各種腳步從門外走過;希望他們停下來,推門進來,又希望他們千萬別停,走過去走他們的路去別來煩我。心裡荒荒涼涼地祈禱。   我確曾在沒人的時候雙手合十,出聲地向神靈許過願。   危臥病榻,難有無神論者。   全科的大夫乃至於實習醫生圍在病床前,有的醫學領域專家,也有毛手毛腳的實習大學生,檢查一番各抒主張。   黃白大褂胸前繡著一朵酷似玫瑰,聽臨床護士講,那是多年前卜世銜醫生醫治一名患者康復後親手刺繡的藝術品,他說道:“死神的秤盤上你份量還是輕的。”   “別著急,好嗎?千萬別急,給我一點點時間。”卜世銜醫生將書籍默默放在床榻邊角,拍了拍肩膀,帶著全科醫生走出病房。   窗外的小花園裡已是桃紅綠柳,二十三個春天沒有哪一個像這樣讓人心顫,也沒有思緒在花叢間漫步。   從醫生他們謹慎的言談中讓莊旭漸漸明白了一件事,他這病是因為體內細胞搗鬼,從南極到醫院就診的兩個多月時間裡,沒有任何醫治手段,或許往後他就如同那些得了埃博拉患者一樣慢慢融化掉。   像個冤判的屈鬼那樣瘋狂地作亂,掙紮著,章抒懷屏住呼吸,等待著宣判日到來的一刻。   張磊微微握著她冒出冷汗的手掌,那張憔悴的臉顯出保佑般的神色,這模樣十分不忍心柔聲道:“他會沒事的。”   她抬起頭,望著那雙細長而蘊藏著銳利的黑眸裡盛滿了溫柔,但有時這樣的眼神,令她心顫,章抒懷撒開手,搖搖頭,哽咽道:“但願如此!”   “咳咳!”突如其來的兩聲輕咳打斷了兩個人的沉浸,卜世銜抓了一把瓜子,放到二人麵前,沉聲道:“病情講解起來很復雜,也很漫長,吃點瓜子。”   耐心消磨殆盡,章抒懷抓起瓜子撒向一側,問道:“老卜,到底什麼情況?別在兜彎子,他現在就像一幅缺了靈魂的軀殼。”   卜世銜摸了摸鼻梁,將褲襠裡殘留的幾粒瓜子一一挑走:“老同學見麵分外眼紅?知道是你們學員,我這不也在盡力嗎?根據當時初步診斷有一點我不明白,他體內殘留少量氯化鉀。”   兩人微微一愣。章抒懷的神情有些躲閃,就像是在努力逃避一個不願觸及的問題一般。   而張磊的神色更像似一種驚愕,正色道:“氯化鉀?老卜你開玩笑的吧?”   卜世銜皺著眉頭持半信半疑神色凝視著兩人,隨即點了個頭說道:“也可能是我判斷失誤。扯回來,就診的第一時間,我也跟你們匯報過,這種情況我也隻在電影裡見到過。“   “電影裡見到過的情況多了,你能不能給個準話?“章抒懷焦急地催促道。   聲調和表情都很焦躁,這令卜世銜感覺到莫名的壓抑,他輕嘆口氣說道:“他體內的細胞結構正一步步壞死,被吞噬。你倆在微生物領域都是專家,也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就這麼簡單。”   “且我們發現他體內含有大量未知病毒、真菌、細胞。就目前而言,我們找不到任何藥物能夠抑製他體內的病毒,真菌,細胞肆意吞噬,復製,衍生。最終的結果就是被自己的免疫係統乾死。”   聽完卜世銜的話,章抒懷身形晃了晃,險些栽倒。她不由自主地捂住嘴巴。   “病毒有樣本麼?讓我看看。”張磊站起身,在屋子裡來回踱步。   卜世銜愣了片刻,點點了頭。   頓足在門口,張磊緊緊握著門把手,道:“抒懷,相信我!他會沒事的。”   章抒懷欲言又止,嘴唇顫抖,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當她看到張磊要轉身走出屋子,終於鼓起勇氣喝道:“有的事情錯過了就錯過了,但現在同樣的抉擇擺在我們麵前,而你難道還是一如既往地選擇追求那份榮譽?”   說罷,她沒有停留,掩麵而泣跑出了房間,背影漸漸消失在長長的走廊盡頭。   張磊站在原地,望著她離去的方向發呆,良久才緩過神來,重新坐回沙發上,望著桌上的病例本,不知作何感想。   卜世銜皺著眉頭,看了看章抒懷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坐在沙發上呆滯的張磊,低頭苦笑一聲,他走到窗前,將窗簾拉開,外麵一片陽光明媚。   在光線的映照下,桌案上的病歷本猶如利刺般狠狠紮進張磊的心中。   姓名:莊旭   年齡:23歲   就診時間:7月25日   ……   周末病房外聚集了許多親戚也包括同學,心情鬱悶的莊旭,沒有接待任何人。   “這醫生說得雲裡霧裡的,老頭子你可聽懂?”老婆婆懊惱地瞪著病歷報告,那些密密麻麻的縮寫和名詞,簡直就是醫生的隱語,隻認得醫院的大名和醫生的名字,其他的都是醫學專業術語,就像天書一般!   身旁的老爺爺拿過病歷報告,食指撚了撚舌尖口水,瞇著眼睛仔細辨讀,搖了搖頭:“隻讀過初中,看得懂,但理解不了,喲嗬,這字寫得像麻花似呢。”   老伴兒氣得不行,恨鐵不成鋼地捶了他一拳,道:“你是老糊塗了,這可是國際性的病癥啊,這種病能用'麻花'來形容麼?“   老爺子逐一將病歷本翻開,雖然讀不通全篇,但還是仔仔細細敲了個遍,道:“林峰呢?等他講給我們聽。”   老婆子輕嘆了聲,漠然地向身後緊閉著的門扉瞥了一眼,道:“娃啊!你爹娘不疼你呀,人都生病了,為了掙幾個錢,兩三個月也沒瞧著人來看一眼,從國外坐飛機花不了多少時間。”   中信大學中要論起最奇葩的組合,那非屬生物工程學院微生物係,浪裡小白龍搭檔書館館主。   不同於林峰活潑好動,積極向上,莊旭有著令人難以琢磨不透的性格,時而頹廢,時而紈絝,做啥事都提不起勁,常年泡在讀書館,所以常被同學稱之(人類書館館主)。   沒人知道這樣的倆人究竟是怎麼扭在一起的。   一個放蕩不羈的逐浪者猶如無足老鷹翱翔藍天永不停歇,另一名陰鬱寡歡悶悶不樂的怪癖沉悶在精神世界中的思想巨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卻能對坐煮酒說青史,烹茶論英雄。   對於林峰的孤獨更多的是遍尋佳人而不見的寥落,正引那句:“紅樓隔雨相望冷,珠箔飄燈獨自歸。”   而對於莊旭而言,則是:“風不定,人初靜,明日落紅應滿徑。”   即將能把前臺實習小護士完成全壘打的林峰,聽許老爺子拽著根七匹狼滿醫院尋人,無可奈何隻好作罷,灰頭土臉地融入陰霾密布的113號病房走廊。   老爺子氣勢洶洶地係好皮帶,道:“在這兒翻墻采花與尋死無異,隻知暗投媚藥糟踐女子的後輩實在是給家族丟人現眼。”   “啊?”林峰瞪大眼睛,但瞬間壓抑下震驚,極力保持平靜,苦澀說:“莊爺爺,什麼采花,糟踐女子?剛那是我女同學,周末來醫院做兼職的。”   心知肚明的莊姥爺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好了,林峰你給我們這群人好生講解一下莊娃子的病歷報告。”   西裝革履裝扮的青年人正襟危坐,接過怪癖好兄弟病歷報告,仔細端詳。   每翻動一頁額頭皺得越深,臉色便愈加凝重,他一字一句念道:“患者:莊旭,年齡23歲,病情原因:未知病原體所引發的多重係統異常調控帶來的全身性細胞因子風暴導致的器官多元衰竭癥候群。”   “孩子,究竟是什麼病?”老爺子緊盯著他,不錯過他臉上任何表情。   林峰欲言又止,腦海中走馬觀燈,如何將癥狀表述得更加透徹理解。   他清了清嗓子,道:“這個呢?對於你們而言比較復雜,我稍微組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