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下疑惑，但也先不管。等討論修行方法時，再問努尤娜好了。 　　不多時，早飯擺了上來。和昨日一樣，依然是雜糧粥、鹹菜、煎小魚、野菜餡包子，還有每人半顆鹹鴨蛋。狐貍麵前的盤子裡少了些鹹菜多了些煎魚，鹹蛋也細心地剝了殼。 　　大約是早上運動了一番的緣故，眾人都吃得很香。 　　努尤娜吃得眼睛都瞇了起來，腮幫鼓鼓的，一臉幸福，像隻心滿意足的小花貓。時餘瞄了她一眼，嘴角就不自覺彎了起來。又想起夢裡所見，心情就有些低落。 　　掌門倒是善於察言觀色，問他是否有哪裡不舒服。他隻好說並無不妥，隻是在心裡盤算昨日談到的生產經商事宜，一時走神等等。 　　其實這種事情，根本無需太多盤算。 　　這樣的一個小小生意，無非是人財物進產銷存，每一部分也不算困難，稍微想一想即可。 　　隻是自己一定是要去長石縣看看的。 　　親眼看看那書生和縣尉，看看他們的命途。 　　若是他們本來能得善終的話……就親手殺了他們。 　　下定了決心，時餘心裡稍微安定了下來。 　　一邊喝著雜糧粥，一邊真的規劃起青蒼山的豆腐生意來。 　　稍微一想，發現可操作的空間還是挺大的…… 　　……好像還真挺好玩。 　　吃完早飯，時餘先給狐貍和狼清創換藥，給眾人解釋了一番治療外傷的基本常識。看傷勢都有所好轉，紅狐貍也不再發燒，才與眾人回到廳裡，圍著一張大桌開會。 　　先和眾人盤點了一下目前能用的人力，聽了一下門中的人力安排。 　　青蒼山四位長老，除了掌門外，每人帶一到兩名徒弟不等。例如那卜華算，便是庶務長老的徒弟。 　　不過雖然這麼說，但是青蒼山人本來就不多，每個人也都分別教弟子些東西。 　　傳功長老是他們這一代的大師兄，負責教修行法和禦劍術，也掌管門規獎懲之類。 　　掌門是二師兄，決定門中大事，但自己不收徒弟，避免偏袒。主要教弟子讀書寫字，門內訓誡，言行規矩，偶爾也會個別指點一下弟子的修行和鍛煉。 　　庶務長老是三師兄，以教體術為主，負責門中經營，收入開銷、衣食住行之類全由他負責。 　　掌劍長老是四師弟，主要監督弟子鍛體，以及鍛造兵刃。 　　至於弟子們，除了修行鍛煉外，還需輪流承擔門內各種雜事，如挑水砍柴、洗衣做飯、清潔打掃等等。 　　時餘聽了一圈，感覺這個門派，更像是四兄弟一起經營的私塾。 　　不過，這個思路倒也不是不行……眾所周知，培訓行業是很賺錢的…… 　　……不過還沒到時候。 　　時餘打斷自己的胡思亂想，在大桌上拿了幾個陶杯，一邊跟眾人講解，一邊在桌上擺了起來。 　　首先是價值鏈：采購，庫存，生產，銷售。 　　其次是支持部門：人力，財務，運營。 　　這些是最基本的，少了哪個都不行。不過剛開始，當然可以兼職。 　　顯然這件事是由庶務長老主導，但其他人可能也要幫忙才行。 　　眾人皆點頭。掌劍長老拍著胸脯表示但有用得到的地方，隨便吩咐便是。 　　一幅大展宏圖豪情萬丈的樣子。 　　時餘先贊了一回，又細細解釋要做的準備工作。 　　例如，調查現在縣城裡的人口數量、人口構成、飲食偏好、不同階層的收入、貨幣購買力、平均每月花在飲食上的開銷； 　　再例如，縣城裡有哪些競爭對手、哪些官方勢力、哪些地下勢力、哪些行會鏢局、哪些連鎖商號； 　　再例如，青蒼山在縣城的知名度如何、居民對青蒼山印象如何、官員和富商對青蒼山觀感如何； 　　再例如，附近能產出哪些豆類、價格如何、質量如何；若是從商號購進大批豆類，是否有折扣，是否可以簽訂長期合約，避免價格變動； 　　再例如，有哪些調料蔬菜，可以開發新的菜式新的做法，等等等等。 　　眾人聽得一臉癡呆。努尤娜的大眼睛裡，透出濃濃的生無可戀來。 　　時餘笑了笑，喝口茶，繼續分析。 　　接下來就是試製產品，可能需要試製幾批之後，才能找到合適的配方比例。此事可以慢慢來，畢竟還需要一些前期鋪墊。 　　在開業之前，還需要先做一些預熱活動。例如先製造些事件，讓青蒼山的聲望漲一波，然後做些針對潛在消費者的宣傳。 　　然後在縣城租賃店鋪裝修，但對所有來打探的人，都應諱莫如深，營造神秘感、期待感。要從前店後廠模式開始，便對選址也要有些要求。 　　在經營時也要遵循青蒼山的人設，樹立以憐貧惜弱濟世救人為根本，以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為目的，以階梯定價分級銷售為手段，以睦鄰親善助人為樂為價值觀的理念體係。 　　在服務時，要秉持對越貧寒者越熱情周到，對越富有者越平淡冷靜的基本原則，要注意節日提供的附加服務。 　　在產品上，要注意差異化，推出罕見極高價邀請製產品，少量高價限售產品，加上一些中價中量產品，再加上大量低價產品的組合。 　　眾人瞠目結舌，目光迷離，隻有狐貍的眼睛閃閃發亮。 　　雖然不過是做豆腐而已，但仔細經營，也能做出花來。 　　君不見鉆石和奢侈品包包乎……隻要營銷做得好，鄙視鏈建立起來，便沒有墻角挖不倒。 　　庶務長老擦了擦嘴角不知不覺流出的口水：“這……當真可行？” 　　時餘微笑點頭，胸有成竹。 　　現在說的這些，隻是基礎而已。隨便一個大學三創賽的校賽作品，都要比這完善許多。 　　人的本性從未變過。既然在以前的世界可行，在這個世界便沒有行不通的道理。 　　頂多是因地製宜做一點調整罷了，問題不大。 　　庶務長老想了想，又問：“那……這可有多少收入？” 　　還行，庶務長老還是挺務實的。 　　時餘道：“那就需要仔細計算了。原材料采購和運輸成本、加工成本、場地和店鋪成本、人工成本，這是基礎的一塊。營銷成本是另外一塊。各類產品銷售量和價格，相乘再相加，便是總收入。以總收入減去這兩塊成本，便是凈利了。這些會隨時變化，所以要仔細規劃，認真記賬，經常復盤方可。” 　　庶務長老不再說話，看著桌上的陶杯出神，似乎是在心中盤算。 　　掌門麵露好奇，問道：“貴派對於商賈之事，居然也了解如此之深？” 　　掌劍長老瘋狂點頭，望著時餘。 　　時餘笑道：“此依然是我華山之論，所謂修行，求真也。萬事萬物皆有其理，依理而行，事事通達；背理而行，處處滯塞。士有經義傳承，農有天時地利，工有形製材料，商有財貨人心，此皆理也。窮究其理，再散發開來，便有了做事的規矩流程了。所謂道法術器，便是如此。” 　　又道：“我華山認為，工欲善其事，找書苑 ｗww.zhａoshuyｕan.coｍ必先利其器。有了經濟基礎，才能談上層建築。若是要在修行一道勇猛精進，開拓進取，深入鉆研，沒有錢財做基礎，是萬萬不可的。而我輩修士以濟世救人為念，錢財雖好，也要取之有道，不可損一方以肥一人。所以此雖商賈之事，但也是建立在合作共贏的基礎之上的。若是做某件事，不能讓參與的所有人都得益，那便需三思才是。” 　　見諸人似乎麵露不解，就進一步解釋：“例如此事，看來簡單，開個店賣豆腐便是。但在此事中，我等需仔細謀劃，最終應讓青蒼山獲得些錢財，弟子有些歷練；村中農戶有些收入，也多條出路；讓城中平民貧民有廉價食物果腹，又有平價菜式嘗鮮；給富戶以滿足感、成就感，提升在平民中的口碑；幫官府減少麻煩，獲得政績，改善教化。此即合作共贏。” 　　青蒼山眾人這才釋然，皆拱手稱受教。時餘回禮，又喝了一口茶，便聽到少女清亮的嗓音： 　　“你們華山真厲害！華山在哪裡？我從來沒有聽過呢。” 　　時餘心下一樂。青蒼山修士不好意思問自己到底來自哪裡，這厭學少女倒是先問了出來。 　　這樣也好，剛好打個補丁，給自己的來歷鋪墊得更堅實一些。 　　時餘笑道：“姑娘來自西南十萬大山，可知再往西南，又有何風景？” 　　努尤娜搖頭。 　　時餘緩緩道：“再往西南，遙遠之處，有一道山脈，高聳入雲，山頂白雪皚皚，常年不化；終年雲遮霧罩，不見全貌。” 　　停了片刻，道：“那道山脈，便叫做喜馬拉雅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