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溯湧,諾大的棕色書房裡,陽光透過墨綠色的黑色蕾絲邊窗簾打進來,金枝趴在軟軟的拱邊絨布沙發上,手裡捧著一本厚厚的硬殼書,看模樣才十二歲。隻不過她身上的衣服依舊和18歲時的風格一樣,以白色和黑色為主,隻不過款式變成了更可愛和寬鬆一些的白色花邊襯衫,外麵套穿著黑色的坎肩式樣連衣裙,腳上還是一雙規矩的小黑皮鞋。 沙發靠背上原本搭著的白色蕾絲罩布被金枝翻身的動作弄得掉在地上,地上已經散落著好幾塊同樣的罩布,罩布上散落地放著很多書,這些書大多都是硬殼的,書名看起來也很深奧,一看就不是小孩會喜歡讀的類型,金枝手裡捧著的卻就是這樣一本,而且還很厚。 阿韌趴在這些書旁邊,手裡拿著一本和地上那些書格格不入的格鬥漫畫看得眼睛發亮,偶爾還跟著裡麵的主角劃兩下拳頭。陽光打在少年的那頭紅發上,把紅發照得無比亮眼,給這個顏色沉悶的室內增添了一絲鮮活的氣息。 “阿韌,你說人類為什麼要發明戰爭呢?” 金枝翻了個身,看著手裡的人類戰爭史問阿韌。她的黑發沒有紮,像綢緞一樣散開滑落在少年的手背上,阿韌害羞地紅了臉,他把手往身子這邊縮了縮。 “不知道,但是漫畫裡的反派一般是為了搶地盤和寶物才會發動戰爭,外麵應該也是這樣吧。” 阿韌裝作不經意地回答,漲紅的耳根卻出賣了他剛才的心思,隻是金枝沒有來得及注意到。他把身體轉了個方向,用書偷偷擋住臉,不讓金枝看到他發紅的耳根。 好在金枝手裡的那本書實在太重了,她仰躺著拿了沒多久胳膊就開始發酸,於是再次翻身轉變為趴到沙發上,那書乾脆合了起來抱在懷裡,一套動作下來根本沒有空去注意阿韌這邊。 阿韌看著沒注意自己的金枝鬆了一口氣,心底卻又悄悄地升起一絲失落。 對剛才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的金枝閉上眼睛,開始遐想一幅跟阿韌現在的心思毫無關係的,非常美好的圖畫:“你說,人類如果不這麼貪心的話,世界上就徹底沒有戰爭了,這樣的話,我們的社會是不是就會變成最完美的狀態?” 心思分叉的阿韌抬起頭,他沉默著愣了幾秒,在心裡用一半時間回憶金枝剛才說了什麼,用剩下一半時間捋出她可能想聽的回答。阿韌頓了一下,放下書說道:“完全沒有戰爭和國家之間的矛盾作為大前提的情況下,在已經達到了90%的基礎上,非常趨近於禪意的,美好和平的那樣一個大同世界嗎?” 金枝笑著抬起手指指著他,順便開心地眨了一下眼睛:“Bingo!完美解讀了我想說的,不愧是我的阿韌!” 被她用這麼萌的表情指著一誇,阿韌的臉又紅了,比剛才還紅得厲害,但是現在再拿起書來擋已經不可能了,因為金枝這回在看著他,阿韌不希望被金枝發現自己的小心思。 他感覺尷尬又害羞地硬著頭皮別過頭,裝作很正經地用拳頭遮著嘴巴咳嗽一聲,聲音嚴肅地說道:“大小姐,你才12歲,不需要操心這些大事啦!” 金枝發現了他通紅的臉,卻壞心眼的裝沒看見,因為阿韌這副臉蛋通紅的,在害羞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愛了,像炸毛的黑貓。冷峻的黑貓竟然會害羞~這實在是奇景,要是戳破了可就看不到了!阿韌這家夥最近開始在刻意的跟她保持距離了,她得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才行,不能把他給嚇跑了。 (得讓魚兒自己上鉤!) 她瞄了一眼他腳邊的漫畫書,眼珠咕嚕一轉,往下接話題道:“人小鬼大!我怎麼就不能操心啦?爸爸和哥哥說教育要從娃娃抓起才行,你就是接觸的太晚啦,到現在還在看漫畫書,幼稚!” 聽到自己一個已經13歲的男人居然還被說幼稚,阿韌被氣得臉更紅了,他攥緊拳頭瞪著金枝,臉鼓漲得像被烤熟的包子,“你才是嘞!明明長得小小一個偏要做大夢,這個年紀的女生哪個像你一樣啊?不都是抓著漫畫在追星嗎?你明明才12歲卻像42歲一樣老!” 金枝也生氣了,她一把將懷裡的書砸向阿韌:“你說壞話,我告訴爸爸!” 阿韌準確地接住厚重的書,他一步一步走到沙發旁邊,邪笑著將她摁在沙發上上下其手,“大小姐你個子矮是事實好吧,我哪裡說壞話了?不過你要是真的舍得我被老爺開除的話就盡管去告吧,隻是之後你再哭著鼻子求我回來我也不會回來了,你就一個人孤獨的變成沒人愛的老婆婆吧!” “哈哈哈~快停下,我錯了哈…別撓了哈哈哈哈……”金枝被撓得在沙發上沒形象地打滾,回憶隨著她燦爛的笑聲轉變為哀愁的苦悶深灰色,阿韌眼神空洞地看著麵前漆黑的雨林,獨自回憶著和金枝曾經甜蜜的每一幀每一畫。 可惜回憶再也不可能重演,喜劇的最終表現形式一定是以悲劇的內核來收尾,這是萬年不變的定律。 羅擎天看著他好不容易出現點光,但馬上又徹底熄滅了的眼睛,無奈地點開自己助理上剛接收的地圖岔開了話題:“好了,不說這些沒用的了,我們來看看要找的地方在哪兒。” 阿韌甩了甩頭讓自己振作一些,他暫時將金枝從腦子裡推出去,低頭點開地圖也跟著羅擎天開始研究起來。兩個人把地圖放大縮小好幾遍後突然發現——這個地圖太抽象了,還沒有標注,根本不是平麵地圖。沒有3D投影儀立體展示出來的話這就是一張極其像兒童塗鴉的惡作劇畫。 兩個人對視一眼,默契地扶額嘆氣,當他們頂著滿腦袋的黑線都在發愁要去哪裡找一幅新地圖的時候,突然有輪椅前進的輕細嗡嗡聲傳了過來。阿韌的耳朵下意識動了動,他反應飛快地看向聲音傳過來的方向——最近幾天一直在找的那位老人坐著輪椅,從醫院門口出來了。 他臉上笑瞇瞇的,身上依然穿著白大褂,隻是大褂胸前的口袋裡多裝了一副黑色的眼鏡,看起來是剛工作完畢。仿佛沒看到身後的工作臺附近躺著的護士屍體一般,老人徑直轉動著輪椅過來了,因為不清楚他的立場,羅擎天還是警惕地握住了腰上的軍刺,他動作快而隱秘,老人沒看出來他是在準備抽刀。 阿韌看著老人的眼珠裡也排成了扇形統計圖——九分疑惑和一分懷疑。 見他們這防備的樣子,老人主動開口說話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溫和:“剛才……偷了地圖是吧?” 羅擎天呼吸一促,他的粗眉毛一凜,剛準備把刀抽出來防備,誰知下一秒老人的聲音也不留間隙地續上:“別害怕,我目前還不打算告發你們。我隻是想問問,你們找地圖想做什麼?容老頭子多嘴一句,你倆是害怕島上這些沒有變異的病人,所以在籌劃逃跑嗎?” 聽到他這麼說,羅擎天默默地把刀退了回去。阿韌走上前一步:“不是,我們想了解一下這座島,順便看看島上還有沒有別的什麼……建築?” 他試探著看向老人,老人開門見山地問:“你們是想找島上的實驗室吧?” 阿韌和羅擎天身子一跌:(這老頭兒是會讀心術嗎?) 他們回憶了一遍自己今晚行動的整個過程,羅擎天的表示逐漸疑惑了起來:(這老頭子難道是剛才聽見我們說話了?可我也沒說出來要找的是實驗室啊?) 看著兩個人打滿問號的臉,老人被逗得笑了笑,他主動解釋道:“你們身份不明,突然來到島上又趁這半夜行動,應該就是沖實驗室來的吧?” 他轉動輪椅,椅子自動滑到了阿韌麵前,老人抬頭絲毫不害怕地看著阿韌:“畢竟這島上除了實驗外可沒其它有價值的東西了。” 風從幾個人中間穿過,把燥熱的天氣吹得泛起一絲涼意,羅擎天沒有說話,他沉默著等待阿韌作出反應,阿韌咬著嘴唇,他不知道該承認,還是再撒個慌比較好? 羅擎天看著阿韌糾在一起的眉,他悄悄打量了一圈四周,之後把手搭在了少年肩膀上。阿韌沒有回頭去看,心裡的警惕卻自然的少了一分,他知道羅擎天這是在告訴自己可以放心跟對方交談,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周圍沒有埋伏著敵人,他十分相信特種兵的眼睛。 阿韌鼓起勇氣,他調出存在助理中的地圖,然後定定地看著老人那雙並不渾濁的眼睛,(這老人眼神清明,再加上之前他在病房裡驅趕聚在一起的病人們的行為,看起來應該不好糊弄。既然羅大哥沒發現周圍埋伏著人,不如實話實說吧。) “老人家,我們的確拿了地圖,為了找這座島上的實驗室。” 他頓了頓,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咕嘟一聲一口口水被咽下去。羅擎天在旁邊看得也緊張得冒汗,他攥緊拳頭,準備隨時沖上來保護還是少年的阿韌。 老人沒什麼反應,依舊微笑著等他繼續往下說,阿韌繼續說道:“因為在上島之前我聽到了一個消息,這座島上在做什麼實驗,我們都是被作為實驗材料送過來的。我想作為被蒙在鼓裡的豬,在被宰之前我想弄清楚那些聽來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或者萬一是真的我們都會怎麼死,這也有錯嗎?” 阿韌緊張得拳頭都在顫抖,他頭上分泌得都是汗,口水也不知道咽了多少回,因為不清楚這老人身上究竟有沒有帶什麼警報或者一鍵傳喚之類的東西,他差不多是拿自己的安全在賭,羅擎天也緊張得心臟不停打鼓,他們現在可是別人翁子裡的鱉。 好在老人並沒有做什麼奇怪的動作,他隻是點了點頭,然後微微前傾身體,將微笑換成了略帶嚴肅的皺眉,他問阿韌:“小夥子,你看起來好年輕,而你旁邊的這個男人我也不清楚他的身份,我可以試著相信你們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