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穢土慈悲錄 丐婭 5823 字 2024-03-19

花離福是希望阿敏擺脫陰影,離開十三區去追求嶄新的光明生活的,當時兩個人的關係一直都沒有挑明過。花離福有自己的猶豫,也是出於對阿敏在西博城還沒落根的體貼,一直沒有和她當麵告白,但即使這樣兩個人的關係也已經是十三區公開的秘密。   阿敏活潑,還有點小孩心氣,這些跟她很親近的花離福都看在眼裡,他希望他撿到的小貓咪能夠去過真正想要的生活,而不是留在十三區跟著他一個背著枷鎖的人在泥潭裡腐爛發臭,所以在幫她還完錢之後他主動選擇了冷戰。   那家公司的合同他托人在暗地裡了解過,隻要回了東共和國合同就有辦法讓它無效,他希望用冷戰這種方法來逼阿敏離開十三區,去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他都算好了,會派人在一路上悄悄保護她,直到她順利在新的地方安身,但是他算漏了這隻貓的倔,逼得他後來不得不用了一種殘忍又極端的手段。   但即使那樣做了,他也沒能讓這隻貓離開自己身邊,反而親眼看著她墮落。   花離福短暫的陷入過迷茫,他痛苦過,但他倔得跟阿敏如出一轍,覺得隻要自己一直堅持,白阿敏總有一天會受不了離開。   混混們不了解實情,準確的說他們其實沒分手,就像情侶吵架,因為想法不同所以一直在鬧冷戰,互相賭氣,誰也不想先開口和對方說話。   在這方麵,自認成熟的花離福其實並沒有成熟多少,被荷爾蒙滋潤的人全都是沒自覺的幼稚鬼。   阿敏抹了把臉站起身,她收好紙條環視了一圈屋內,這間屋子是花離福給自己準備的,不少家具都是他當初弄好的,她有些不清楚這個男人到底是隻對自己這麼溫柔體貼,還是對所有女孩都這樣。   她撫摸著兜裡的紙條,思忖著:既然阿韌來了,花離福也剛好在這個時候離開了,自己是不是換一下住的地方比較好?一直待在他布置過的房間裡,隻會讓她忍不住一天又一天的想他,可是……   她抬起手摸了摸放在墻裙上的無線小音箱,這也是他留下來的東西,她舍不得離開這裡,舍不得忘記關於他的一切,迎接新生活並不意味著要徹底告別過去。   阿敏甩了甩腦袋,她嘆了口氣走向衛生間,準備收拾一下自己,之後就去找阿韌商量一下接下來的事,她不能再像之前一樣萎靡不振的胡搞了,再有奇怪又難聽的流言傳出去會讓阿韌蒙羞,她不能害了自己弟弟。   背後的小音響這時突然嗡嗡響著亮起了燈,屋裡隻有自己,阿敏嚇得頓住腳。小音箱兩條環狀的彩色燈條旋轉著,箱筒中播放出舒緩悠揚的旋律。   天空湛藍藍。   鳥兒從中過,   溪水滴瀝瀝,   水珠嘩嘩落,   羽毛紛紛飄,片片折射著彩虹,   鮮花招招手,一起對你說hello。   美麗的鳥兒,盡情飛吧,你看世界是如此美好,   可愛的鳥兒,放聲唱吧,太陽它一路照拂著你。   World is lovely, you are the angel.   World is beautiful, your heart is rose.   World is kindness, you are my only lady.   天空灰蒙蒙,   大風呼呼吹,   綠樹在搖頭,   烏雲在哭泣,   小鳥快點走,這座森林被神拋棄了,   這裡有怪物,這裡不再適合你飛翔。   飛吧小鳥,飛吧小鳥,森林的外麵陽光明媚,神和鮮花在等你。   逃吧小鳥,逃吧小鳥,逃離這座可怕的深淵,這裡不是棲息地。   World is chaotic, you are the dawn.   World is ignorant, your heart is medicine.   World is terrible, you are my only sunshine.   World is terrible, you are my only……   最後一個詞沒有放完,音響嗤一聲被切斷了。   曲子的風格聽起來很熟悉,伴奏用的是吉他,歌手的聲音和每晚都會出現在她夢裡的男人一模一樣,阿敏著急地往門口跑,試圖找到這間屋子裡有人進來過的證據,但是最後一無所獲。   淚水不由得模糊了眼睛,她調試音響,讓曲子又響了一次,她還想再聽聽他熟悉的聲音,但這首歌依然在最後一個詞的時候被切斷,像是信號斷聯一樣。   (這家夥,故意的。)   阿敏笑了。這首歌網上沒有,之前也沒有聽花離福唱過,她幾乎可以確信,這是他新寫的歌,作詞作曲都是他自己,是為了自己寫的。   她看著音響,手放在上麵不停摩挲,舍不得放下來。她住的屋子是他親自安排布置的,這隻音響他也一定碰過,還放在了她每天都會經過的位置,但是直到今天她才在無意中打開了它。除了花和她本人之外,沒人能連得上這臺小音響,他的心意,她居然直到他離開了才聽到。   “花,你在哪裡?”   阿敏喃喃著。可惡的花,每次都把溫柔藏在刀口後麵,還藏得這麼隱晦,叫她找得好痛苦,發現的時候驚喜已經不再純粹,她的心臟感到陣陣歡愉,又疼痛交加。   她覺得,自己遲早死在這個男人布下的這張暗藏鮮花的大網裡,每走一步都是帶著驚喜的溫柔陷阱。   她失蹤的這段時間,花離福一直在瘋狂的找她,甚至都為此闖了平時對接才會去的政府大樓,卞皮也是在這段時間裡出事的。   抗著巨大的壓力,他一邊帶領十三區的人擊殺喪屍,給小區做維護,一邊繼續尋找阿敏的消息,同時還命令手下搜尋跟卞皮的死有關係的人,他就這樣艱難地熬著最親近的人都不在,世界也徹底大變樣的幾個月。   好不容易發現阿敏的下落,花離福沒有浪費時間辨別消息的真偽,直接帶人殺去了碼頭,他在那裡順利攔截到了不知道要被押送去哪裡的白阿敏。   她被用快艇帶回來,蒙著頭封著嘴巴,身邊跟著幾個荷槍實彈的黑衣人。押送的人當中有一個看起來是頭目的,他問領頭的花離福劫持白阿敏的理由,花離福謹慎的用欠債的借口和過去的一堆轉賬記錄搪塞了過去,那個頭目當時笑了笑,隻留下一句看好她,就將一群人給放行了。   他瞥到,他們走後那人立刻撥打了一個電話,說話的時候還提到要修改選擇目的地什麼的,但是那與他無關了,他在乎的人已經找到了。   將她帶回十三區,摘下頭套,她那雙棕色的眼睛帶著欣喜看向自己時,他的心裡立刻就湧起了幾乎快要按捺不住的龐大情愫。他想沖過去緊緊地擁抱她,親自檢查一遍她的身體有沒有出什麼問題,但是他忍住了。   他看了一眼白阿敏的身體檢測報告之後,隻淺淺地對她說了一句:好好休息吧。   他走出門時,偷偷瞥著女孩望著自己的背影錯愕,失望和無助的眼神,心裡翻湧起濃濃的愧疚,卻也隻能在心裡說一句:(阿敏,你回家了。)   人是一種矛盾的動物,花離福也不例外。他不給白阿敏接近自己的機會,不是討厭她的熱情和主動,而是他害怕自己會控製不住地再次抱住她。他一方麵希望白阿敏離開沒有希望的十三區,一方麵又不自覺地把這裡當成了他和她共同的家。   他愛她,卻在拚命推開她,白阿敏不懂他的苦心,他不主動,她也不敢前進,又偏偏碰上第二年的喪屍爆發,她突然失蹤,兩個人就這麼僵著,誤會和隔閡越來越大。   好在,他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她。   可是找到之後,迎接白阿敏的又是一如往常那般的冷漠和刻意維持的生疏。   花離福認為,鳥兒應該自由地飛翔,不應該陪著他這隻本來就在腐爛的天使,在十三區這片被詛咒的黑森林裡墮落掙紮。他希望白阿敏能斬斷過去走向光明的未來,去擁抱自由健康的生活,他希望她擁有,她也值得擁有那些美好,這一切已經在腐爛的他給不了。   但是他不知道,他將她從泥潭裡撈出來,十三區對於阿敏來說是救贖之地,從來都不是阿鼻深淵。她想要的自由和光明的生活,從遇見他的那一刻開始,那些對未來的幻想中一大半就變成了他,少了這一半,她的生活哪裡還光明得起來?   對她來說,他是她的半邊天。   花離福執迷不懂,阿敏保持緘默,兩顆心從同一個出發點開始背道而馳,被僅有的一根情絲維係著,在風雨中晃蕩飄搖,卻怎麼都吹不斷。   地下負一層臺球廳內,混混們和新上任的老大打完幾場球剛剛散掉,一個男人就趁機拉住阿韌:“白老大等等,我有話想跟你說。”   這混混刻意壓低了聲音,他的表情嚴肅,看起來是真的有什麼重要的事。阿韌頓住腳,等人都走了,混混謹慎地四處檢查了一遍,確定周圍沒有藏著人之後,才回到阿韌麵前。   “什麼事,說吧。”阿韌用腳搓著地上已經黏成一塊斑紋的口香糖,語調沒有任何起伏。   混混的表情看起來更嚴肅了,盡管剛排查過周圍,他還是靠近了阿韌,收著聲音說道:“白老大,我發現阿敏似乎在自己身上偷偷做著實驗,我覺得你得注意一下。”   阿韌蹙起眉,表情有些凝重:“怎麼回事?”   “之前她還沒失蹤的那時候,她的電腦壞了,打電話找我修。我過去她不在屋裡,電腦開著,上麵是一個沒關的網頁,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坐下看了兩眼,好像是製造什麼病毒的,本來這件事離我生活太遠,我也沒多在意。”混混說。   阿韌點了點頭:“然後呢?”   似乎是怕阿韌揍自己,混混捂著腦袋,悄悄站遠了一些:“她沒說清楚電腦的問題,我以為是有病毒,就沒帶工具,結果查了半天電腦的問題原來出在硬件上。當時需要個鉆子之類的玩意兒,我就開了她的抽屜。”   “那裡頭沒鉆子,但是有個鐵盒子,裡麵放著一些我不認識的藥,看名字不是家常的那些備用藥,也不像是有的兄弟會偷偷吸的粉,不知道是乾什麼用的。旁邊還放著倆針管,那些針管是透明的,上頭和下頭密封著,敲起來很硬,形狀瞧著也特殊,不是醫院裡用的那種塑料針管。”   他這麼說,阿韌瞬間想起來剛來十三區的那天,他在姐姐房間裡看到兩個空的針管,就躺在垃圾桶裡,當時還滾出來了,但是因為房東阿姨追上來了,他沒工夫留意。   混混繼續說道:“我這人好奇心有點重,就想知道那些藥是乾嘛的,怕阿敏是身體出了什麼問題不肯給我們說。畢竟你也知道,她乾的那個活兒……萬一傳染了就不好了。”   他說得很小心,還偷偷觀察著阿韌,見少年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才繼續說道:“翻看藥罐子的時候,我瞅著上麵的名字,突然想起來那藥名我好像在那個奇怪的網頁裡看見過,藥名太長了我記不住,但是網站裡說的那個病毒好像是叫……”   他戳著額頭整理回憶,一道清亮的聲音突然從臺階口傳進來,“伽瑪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