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前,表情有些木訥的秦辰,被一聲痛苦哀嚎刺醒! 那摧胸破肝、令人窒息的女人尖叫再一次從隱匿秘境的礦洞深處傳來... 而伴隨著尖叫聲同時而來的,是一陣又一陣的,一波又一波更加強烈的地震! 更為詭譎的,是整座墓地裡所有的墓碑,在一瞬間都閃爍起幽暗的青光,仿佛是對那可怖哀嚎聲的回應... 氣氛陡然躁鬱... 妖風大盛,猛烈地沖擊著秦辰手中的燈光,將原本可以照亮的範圍壓縮了1/2! 頂部有碎石脫落,其中一塊正巧砸在秦辰提著燈的手背上,疼得他一撇嘴,手指瞬間脫力: “糟了!!” 手中的燈“啪”地砸在地麵,滾向一旁,昏黃的光暈驟然縮小並離自己遠去... 不能離開燈光! 抬腳! 追! 然而,地麵搖晃得越來越厲害,滾動的燈突然變了個方向,自己重心不穩,向反方向倒去! 情急之下,秦辰摳住了墓碑邊緣,勉強穩住了平衡,可自己的腳尖剛剛好離開了燈光照亮的範圍... “你...來...了...啊...” 冰涼的身軀趴上秦辰後背,伏耳低語。 “是誰?!” 秦辰大駭,側頭看去,但除了黑暗,什麼也看不見。 “嗒~嗒啦~嗒啦嘀嗒~嗒啦嗒啦嗒...” 有女子在黑暗中哼唱,是一首古老的童謠,婉轉的旋律在兩個八拍後,漸漸變得僵硬,繼而變成一連串嘶啞的咳嗽聲: “咳咳咳咳咳......” 咳嗽聲越來越劇烈,甚至感覺有血咳出。 驚恐中,秦辰想把手從墓碑上挪開,但好像被另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按住,繼而整個身體都無法動彈。 他的思想還能活動,但身軀,卻完全不聽使喚。 “我...來自...我...想...想去...戴森...球...工作...” “為...什麼...我身體...咳咳咳...我...沒事...求...求...再...一次...機會...” “管...教員,咳咳咳...我們...這是...去...哪?咳咳咳....” “這...不是回家...的...咳咳咳...” “別...別走...咳咳咳...求...求求你...別...放...咳咳咳...棄我...” “...我...不是...怪...怪物...” 洶湧澎湃的情緒撲麵而來,驚恐、無助、絕望、憤恨...幾乎瞬間將秦辰淹沒。隻言片語般的記憶碎片倒灌進腦海,拚湊出某個過去的歷史真相。 同時,離開了燈光的庇護,凜冽的風像利刃一般在周身肆虐,一次次割開了秦辰的血管! 炙熱的鮮血滾燙著皮膚,疼痛感刺醒了秦辰! 這樣下去,會死! 求生欲推著他掙紮著爬向燈光。 奮力拔開了墓碑上的手,與此同時,躁動的記憶和情緒戛然而止。 來不及思考,繼續爬行! 繼續... 繼續... 離燈光近在咫尺了! 似乎感受到秦辰即將進入燈光的庇護,洞穴深處女人哀嚎聲更盛,隨之而來的是一波更加強烈的地震。 望著滾向更遠處的路燈,秦辰心知不好,喉嚨裡發出一聲悶哼,爆發出最後一股蠻力! 像脫韁的野獸,手腳並用,沖了出去! 那一刻,顧不了那麼多,不斷手撐腳踏沿途的墓碑,二次發力,三次發力... 每一次借力,速度都更快,但是每一次觸碰到墓碑,都能聽到一個新的聲音... “放...放我們...出去!你們的...罪行...必將被...揭露!!” “別打...我保證...再...再也不吃...餅乾了...求求你別...別打了...” “哈哈哈...喊啊...繼續喊啊...來到這...插翅...難飛吶...” “不許...跪...不許...哭...我們必須...團結...死...也要...站...著...” “pun...re...red...啪!no...punch...back...” 一段段強烈的記憶和情緒,沖擊著秦辰心神的最後一條底線... 大腦無法思考,完全依靠著求生本能和肌肉記憶前進,在行將崩潰的邊緣,指尖終於觸碰到那一抹溫暖... 瞬間! 安靜! 重新奪回路燈,溫暖的燈光撫慰著秦辰的傷勢,極大緩解了疼痛。 他木訥的麵龐抽動了一下: “等一下,我剛才聽到了什麼?!” 殘存的記憶碎片裡...有幾張嬉笑怒罵玩世不恭的年輕麵龐...他們圍著什麼... 視角一點點地拉近... 看清楚了,他們在毆打某人... 被毆打的人跪坐在地上,抱著頭,麵目模糊,像是打上了馬賽克... 【礦工A一腳踢在對方麵門,鮮血飛濺。同時戲謔道:No punch back!你瞅仔細了什麼顏色!沒欺負你啊,遊戲而已,願賭服輸!】 【礦工B、C、D哄笑,亦上前一陣拳打腳踢。】 【礦工E謹慎地拍了拍礦工A的肩膀:哥...不會...鬧出人命吧?】 【A瞥了一眼E:新來的,你慌什麼?!小孩子的遊戲罷了,六號礦井的兄弟誰不是這麼過來的?你來的時候沒玩過?】 【E:哥...我也玩過,但大家下手都很輕...不像這個...】 【A:你和他們不一樣。這些人都有病,沒救了,早死早超生,我們在行善懂不懂?!】 【E:但這不太合法吧...】 【A譏笑道:法?嗬嗬。我問你,你合同簽了多少年?】 【E:一期四年,簽了五期。】 【A:二十年,嗬嗬,我們這些簽得早的,都是三十年起步。這賣身契合法嗎?幾十年困在這不見天日的地下,出不去進不來,比坐牢還難受。你跟我說法?法律的手有這麼長嗎?】 【A拿手指戳了戳E的胸口:你為什麼來火星?去開飛船、建戴森球不好嗎?】 【E張了張嘴,沒出聲。】 【A:讓我猜猜——因為窮,欠了債,因為身份低微,所以沒資格吃餅乾。乾不了高級活,隻能來這裡賣命!】 【說到這裡,A笑了:可誰知道這餅乾也不好吃,有些人吃了得了不治之癥,真是報應不爽!】 【E:哥,他們...到底得了什麼病?】 【A:瘋病。】 【E:瘋病?】 【A:有個發病的瘋女人,被關在咱們礦井深處,弄死十幾個弟兄了!】 【E:一個瘋女人...能有這麼大能耐?】 【A:她還被關著在,萊耶斯看著她,不然死得更多!】 【E:這麼可怕?!那為什麼...還留著...】 【A麵露懼色:動手的都死了,誰還敢去招惹她?所以別小瞧了這瘋病。】 【E思考了一會:既然得了病,不送去醫院,為什麼送來這裡?誰送來的?】 【A臉色陰沉,瞪了一眼:勸你一句,不該問的別問。】 【E識相地點點頭:哥,那你們這樣...對他們...他們不反抗的?】 【A又笑了:我們破壞規則了嗎?沒破壞規則,他們反抗就是他們破壞規則了。】 【E:什麼規則?】 【A:六號礦井隻認遊戲規則。上工、開飯、請假...所有的一切都有對應的遊戲,隻要不違反遊戲規則,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就不會有懲罰。】 【E:什麼懲罰?誰來執行懲罰?】 【A:我又沒被罰過,我怎麼知道。總之,在六號礦井,不要太好奇,不要做爛好人。】 記憶在這裡便終止了。 抱著路燈的秦辰坐在地上,半晌才緩過神。 顯然,這裡的墓碑上沾染了死者生前強烈的情緒和一部分記憶,而路燈的燈光可以屏蔽這些東西。 No punch back出現在死者的記憶中,似乎是以前的礦工們玩的一種遊戲。 穀神星中轉站摔死的人和王卓屍體旁均出現了這三個字,這之間有何關係? 就這一會的功夫,秦辰意識到這個所謂的六號礦井不僅特殊,而且危險。 也不知道葛帝有沒有順利到達。 秦辰心裡隱隱不安,礦洞深處那撕心裂肺的女人尖叫,和記憶中的瘋女人到底有什麼聯係? 二者模糊的輪廓在腦海中漸漸重合,讓人不寒而栗。 “不行,我得去找葛帝!” 頂著傷勢站起了身,秦辰緊緊抱著路燈,向站臺走去。 尖叫聲逐漸式微,很快便歸於平靜,地震也隨之停止。 軌道上傳來古舊的撞擊聲,不久來了一輛綠色的軌道車。 要去六號礦井,必須先回到一號礦井,然後按照葛帝說的藍色、黃色、黃色的順序乘車。 但怎麼回到一號礦井,秦辰並不知道,隻能先上車,走一步看一步。 當然,秦辰把萊耶斯的路燈也順走了。 經此一役,他明白,這燈光,能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