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6年深秋,華夏第一大城市,雲海。喜來頓酒店咖啡廳。 酒店外幾棵老梧桐的黃葉被風紛紛吹落,又被風追逐著,無處棲身。更有幾片被吹到大玻璃窗上摩擦,沙沙作響,似在求救一般。 許由和客戶坐在咖啡廳裡,跟客戶聊著業務,有一搭沒一搭的。 許由今年二十八歲,一張微胖的大眾臉,一米七五左右,屬於走在人群中就迅速被淹沒的那種,猶如大海裡的一滴水。 我們中的很多人,可能上一分鐘還認為自己是幸福的,但可能下一分鐘就被扒掉了幸福的偽裝,每個人都在裸泳。 許由喝一口醇香的咖啡,覺得很幸福。 許由是雲海市本地人,父母都是雲海的國企職工,母親已經退休,父親還有幾年也該退了,兩人的收入足夠自己養老了,甚至還經常塞個五百八百的給兒子。他自己在一家廣告公司跑業務,掙著一份不鹹不淡的工資,年底了老板良心發現了還能發發雙薪。 女兒棲雲四歲,上幼兒園中班。老婆李怡然是大學同學,漂亮大方,在區財政局上班。住的綠茵湖小區是老婆單位的福利房,算上或明或暗的補貼,房價遠低於市價。 這條件在雲海市這個超一線城市,其實算不錯了。所以許由自認為還算是幸福的,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吧。 然而,幸福就在下一秒,在2026年的深秋,轟然倒塌。 咖啡廳跟酒店大堂其實是聯通著的,隻是咖啡廳在大堂一角,可以清晰的看到大堂中來往的人群,而大堂的人卻難以察覺到咖啡廳裡坐著的咖客們。許由正跟客戶說著沒營養的話,然後下一秒,就看見她老婆李怡然從酒店電梯裡出來。 這個電梯是客房電梯。這許由是知道的,幾年前沒孩子的時候,偶爾跟李怡然搞浪漫,也到這家喜來頓住過一兩晚,所以許由知道這幾個電梯是直通酒店客房的。 李怡然風姿卓約的走出來,穿一件淺咖色風衣,頭發齊肩微卷,目光往兩邊微掃一下,然後出了旋轉門徑直走了。許由從舉著的報紙後麵伸出頭,突然沒來由的一陣慌,頭有點眩暈。然後草草打發走客戶,眼睛不眨眼的再次盯著電梯門。 果然,十幾分鐘後,他在電梯口又看到一個熟悉的人,一個三十五六歲的中年男子,穿一件灰色衣服,斜著眼睛四下裡瞅。然後也出了旋轉門走了。 這男子好像姓王,是老婆單位的一個chu長,許由在李怡然單位的幾次聚會上見過,別人都叫他老王,在老婆隔壁的辦公室。外麵的天色無端的黑了,本來晴朗的秋日感覺一會就要下雨了。許由掙紮了幾次,最終還是走向前臺。 “你好,剛才我跟李怡然女士退了房,我們有點東西忘記拿了,我現在去取一下。” “好的,房間是用你的身份證登記的還是李女士的身份證登記的?” “用她的身份證登記的。”許由賭一把,因為他覺得乾bu們出去偷情都不會用自己的身份證而是用女伴的身份證登記,這也算一種官場自保手段吧。 “哦,好的,身份證號碼報一下。” “*” “哦,是1655房間,這是房卡,你自己去拿一下吧。” 許由一陣立足不穩,猜測成真,最後一絲幻想也破滅了。 他老婆,李怡然真的出軌了。 許由木然取了房卡,上到16樓,開了房門。一股刺鼻的氣味直沖大腦,懂的都懂。豪華大床房,床上的臥具橫七豎八,可以想象剛才的戰況還挺激烈。 許由尋味而去,在垃圾桶裡找到了他要找的東西,骯臟又滑膩,還特麼有兩個。許由一陣惡心。 狗男女啊,狗男女啊...... 許由再也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腦子裡亂七八糟的,隻是殘存的理智提醒自己要冷靜。 在沙發上坐了許久,許由拿出手機,拍視頻,拍那兩個套套,亂七八糟的床,衛生間垃圾桶裡的女士情趣內褲,房間號,以及房卡。算是留取證據。 燒烤店,“老板,羊肉串、牛板筋、生蠔你看著上吧,對了,來六個個羊腰子,再來半件大烏蘇。”許由來到常去的燒烤店,名字叫隔壁小王燒烤店。 “許哥,點這麼多你吃的了麼?吃了這半打羊腰子是準備晚上好好懲罰嫂子麼?”小王人不錯,怕許由點多了。 “要你管,趕緊的。姓什麼不好,偏姓王,真是......”許由嘟囔道。 大烏蘇真是一種奇怪的啤酒,你不想醉的時候越喝越精神,你想醉的時候兩瓶就醉了。許由滿腹心事,隻求一醉,不一會就趴在桌子上了,旁邊是一堆還沒吃的燒烤。 許由是常客,跟李怡然也來過幾次。小王老板也有李怡然的微信,趕緊給李怡然發了給微信,一來把她老公弄回去,二來把賬結了。 燒烤店李許由家挺近的,步行十分鐘就到了。李怡然也懶得開車,準備把自己的男人攙扶回去。 可到了燒烤店一看,許由已經爛醉如泥,隻好皺著眉頭先把賬結了,小王老板問需不需要打包,李怡然擺擺手說算了。 怎麼把自己醉得不省人事的老公弄回去呢?咬咬牙蹲下身子,在小王老板的幫助,把許由背了起來。出店門的時候,許由猶在跟小王老板嘟囔著尼采的名句:“去找女人吧,帶上你的鞭子......” 許由一米七五的身子,微胖,一百六十幾斤。但有經驗的人知道,背醉鬼至少得比平時重個幾十斤。 看起來文文弱弱的李怡然背著醉老公艱難的走著,一路上偶遇上小區的熟人,尷尬的打著招呼。實在走不動了,就把許由放在路邊的長椅上,自己站在一旁喘著粗氣。 這時候天下起了一絲小雨,李怡然捋了捋額前的頭發,看見許由正呆呆的看著她,眼神空洞像被掏去了靈魂。 李怡然心裡一酸,俯下身去,抱住了許由的頭,輕聲問:“怎麼了?” 許由卻不出聲,好半晌才喃喃自語道:“老婆,老婆。為什麼?為什麼?”接著卻猛地站起身,掙紮著要自己走。 “滾開,不要你背我。”腳步一軟,摔在雨地裡。 李怡然沖過去扶起他,卻再也背不動了,半抱半攙扶著他,狠狠說道:“有什麼回家說,在外麵讓人看笑話,好看麼。” 好不容易到了小區,卻見四歲的女兒許棲雲站在小區門口,看到他們,沖了過來,舉著一把傘,“媽,給你傘,老爸怎麼了?” 李怡然讓女兒自己撐著傘,跟在自己後麵,自己攙著許由在前麵走,嘴裡說道:“你爸陪客人喝酒喝醉了,你跟著我們回家,注意別打濕了。” 三個人終於進了電梯,許由和李怡然兩人濕漉漉的癱坐在電梯裡,小棲雲一臉奇怪的看著狼狽的爸媽。 深秋的寒氣逼人,李怡然不敢怠慢,草草把許由扒光扔浴缸裡用熱水沖洗了一下,然後給他穿上睡衣放主臥床上裹上厚毛毯,不一會許由就鼾聲如雷。自己則跟許棲雲睡小房間。 半夜李怡然起夜時卻看見陽臺的門開了,走過去一看,一個人靜靜的坐在陽臺的靠椅上,不是許由是誰。於是進屋披了一件毛線外套,也悄悄的坐在許由身旁,不出聲。 幾年的共同生活,兩人漸生默契,見許由不說話,李怡然心裡重重的嘆了一聲:幾年夫妻,緣分可能要盡了。 遂輕聲說道:“你都知道了?”話一出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啞得如同砂紙。 許由卻沒有回答,隻是怔怔說道:“我坐了兩個小時了,一直想說服自己,可我說服不了自己。好難啊。” 許由長長嘆息一聲,“人生有太多巧合,有些巧合是驚喜,有些巧合是命運。我今天在喜來頓跟客戶喝咖啡。”接著又殘酷的說道:“我問前臺要了房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去看了你們的房間。” 又一陣沉默,李怡然突然嗚咽起來:“對不起,是我迷了心竅,我也不知道怎麼就像中了魔......” “都是命吧,我真想切掉今天所有的記憶,我寧願成為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傻子。可惜我忘不掉,我也不是傻子。”許由揪著自己的頭發低聲說道,深夜了,有誰知道28樓的陽臺上還有一對就要分開的夫妻呢。 許由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隻聽見李怡然低低的飲泣。 “離婚吧。”許由說完這幾個字,卻用光了所有的力氣。 “不要,不要......”李怡然使勁壓抑自己的哭聲,突然咬住自己的手背,以免自己的哭聲吵醒熟睡的女兒。 許由憐惜地抱著李怡然,輕聲又堅定的說道:“離婚吧,我什麼都不要,你幫養幾年棲雲。” 李怡然死死抱著許由,不說話隻是拚命搖頭。 月光溫柔如水,照著這對大都市裡的無奈夫妻。 ...... 第二天,兩人草擬了一份分居協議,房子本是李怡然單位的福利房,兩人共同購買,暫不分割,李怡然先住著。25萬存款,李怡然拿10萬,許由拿15萬。許棲雲暫先由李怡然撫養,許由每個月支付2000元撫養費。 那段視頻許由也當著李怡然的麵徹底刪除了。李怡然沒敢看,簡直羞憤欲死。 兩人協議分居。也沒有告訴雙方的父母,分開是兩個人的事,就不讓他們操心了。 就這樣,一家人雲流星散,隻是可憐了棲雲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