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由進小區的時候被門衛叫住了,說是有人找。裡麵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居然是李怡然。 “你怎麼不給我打電話,在這瞎等。”許由有點奇怪她怎麼知道自己在這租房子,又問:“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裡?” “我估計你應該快回來了,就沒打你電話,反正門衛也暖和,謝謝,保安大哥。”李怡然跟門衛打了個招呼。 又跟許由說道:“我問孫笑的,他告訴我你住這。今天除夕,我給你送了點湯圓,我跟棲雲一起包的。喲,你怎麼還撿了一條狗啊。”李怡然看見許由手裡拎著的馬夾袋,一隻小小的狗腦袋探了出來。 “是啊,路上撿的,然後順便去給它剃了毛檢查了一下身體,耽誤了一陣子。”許由說道。“上去坐坐吧。” 進了房間,許由找了個角落,裝配好鐵籠子,又找了塊墊子放進籠子,然後把拖把抱起來放進籠子,柔聲道:“以後這就是你家,有點寒酸,別嫌棄哈。”接著找了個碟子和小碗,分別倒了些狗糧和水。 李怡然在一旁看著瘦削剛健的許由行雲流水的做著這一切,很難把他和以前那個不乾家務的死肥宅聯係在一起。幾個月的時間而已,一個人怎麼會變化如此之大。 許由接過了李怡然手中的飯盒,打開蓋子聞了一下:“是這個味道,我不客氣啦。”說著吃了起來,又問:“棲雲呢?” “她外公外婆來了,跟棲雲在家看春晚。我跟我爸媽說你在單位值班呢。”李怡然說著邊打量屋子裡的設施。 老式的一室一廳設計,客廳裡隻有一組皮革沙發,矮櫃上放著一個電視,許由坐在旁邊的小餐桌上吃湯圓。臥室門開著,一張單人床倒是乾凈整齊,一床薄被疊得方方正正。 身後是一間小小的廚房,灶臺和油煙機上陳年油垢早就被許由清洗的乾乾凈凈,鍋盤碗碟也被碼放的整整齊齊。這個租來的小房子似乎就沒有一件多餘的物品。 正好許由吃完了,把飯盒拿去水槽清洗,李怡然看著那個曾經熟悉如今陌生的男人的背影,眼睛突然濕潤了,走過去從後麵抱住他。 “回家吧,棲雲想爸爸了。”李怡然輕聲喚道。 那個身體停住了動作,幾秒之後輕輕掙開了女人的擁抱,繼續把飯盒洗完,用擦拭紙巾抹去水跡。把飯盒還給李怡然,說道:“回去吧,跟棲雲說,爸爸暫時還回不來。” 李怡然有些淒然:“我知道,你永遠不會原諒我。我走了。”走過來輕撫著許由的臉龐,“你真的變了好多,瘦了,勤快了。你以前如果是這樣該有多好。” “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李怡然在門口長長的看了他一眼,關門走了。 許由想起那幾張抽屜裡的病例報告,搖了搖頭。自己真的會很快死去麼?此刻許由卻覺得身體極為正常,甚至今天正麵對上幾個小赤佬也沒有吃虧。 難道是誤癥,不可能,幾個醫院都誤癥?而且自己的確會時不時全身刺疼甚至癱瘓幾分鐘,這又怎麼解釋。 不過今天打架倒是打得挺爽,許由回憶起自己當時的動作,力氣大了是一回事,靈活性也大大增強,關鍵是借力化解對方的攻擊繼而反擊不就是傳說中的以柔克剛嗎? 自己怎麼突然能打了,連招數都可以無師自通,這是人之將凍,回光返照? 許由乾脆不去想這些了,隻是反復比劃著今天用過的招式,似乎雜亂無章,又似乎有跡可循。 隨著他身影遊動,越來越快,一些以前從未有的畫麵感在許由頭腦裡閃現,甚至浮現眼前,由模糊到清晰。 一位宮裝仕女一揮長袖,身後的滿山蕭瑟一下子變得青翠欲滴,桃花爛漫盛開忽又轉而謝落,繼而漫天紅葉,風起葉落,雪花紛紛,白茫茫一片真乾凈。四季輪轉隻在瞬間。 接著一位綠袍漢子,操一柄丈二赤血長戈,一聲長喝,長戈離手,化為一條赤龍撲向一座古老宮殿。 畫麵又轉,一位平凡老道,背後斜插一柄鐵劍,行走在紅塵四季中,煙火小鎮,大漠孤煙,每個人都見過他遠去的身影,但不知道他是誰。越走越遠,慢慢消失在一片雪峰之中。 雪峰崩落,天盡頭浮現出無數玄甲軍士,俱騎著玄甲戰馬,長槍旌旗,無聲豎立,玄甲大陣中既有數米高的巨人,也間雜有怪獸山魈,仿佛擇人而噬。 陣中央一條黃金巨龍拉著一輛黃金戰車半懸於空,戰車中一個身穿金甲的長須男子,緩緩抽出黃金佩劍朝空中一指(此畫麵由周*福友情贊助),慵懶說了聲:“戰吧。”頓時風雲翻湧,紫電裂空,戰士如墻奔跑,巨人怪獸嘶吼著在最前麵...... 許由看著眼前漸漸消散的如煙塵般虛幻的光點,喃喃的說:“凡人?神仙?”話音未落,一股強大的神念如巨河一般灌入許由的腦海,許由一陣暈眩,不由靠在墻上。 一顆比地球還翠綠還湛藍的星球浮現在眼前,在一片黑暗的星空裡緩慢旋轉。 畫麵又轉,一座座青翠欲滴的山峰在濃雲淡煙中若隱若現,奇花異草,仙禽妖獸出沒其間,閑門矮籬,小庭掩映,有紅衣女子坐在秋千上出神。草廬灰墻,犬臥桃下,風吹花落,有少年舞劍於落花之間。 落花散盡,一座巍巍雪峰豎立眼前,皚皚然應有數萬米之高,有碩大蒼鷹盤旋於上,唳嘯不止。蒼天之下,有幾個著獸皮穿鹿靴的野人追逐著一群長角雪羊,石矛紛紛投出,中矛的雪羊浴血哀鳴倒地,野人撲上去大口吮吸著羊血,羊血流進旁邊的一叢斑斕亂草中。 草叢中驟然沖出一朵妖異的巨花,飛快的叼起一個正忘情吮吸羊血的野人,拖入草叢,花瓣卷起,隻聽見野人在花朵中淒慘的吼叫。其餘野人一哄而散。 這時一頭巨大的雪鶴飛來,曲腿張翅,示意許由可以坐上去,許由剛一坐上,雪鶴便沖天而起。嚇得許由緊緊抱住雪鶴的長頸。 雪鶴禦風盤旋,漸漸平穩。 許由極目而望,天外雲卷雲舒,身下大海如寶石般湛藍。海中有一團巨大的陰影,在慢吞吞的遨遊,隻有一段棕色的身體露出水麵,復又浸入海中。看上去竟比藍鯨還要巨大。 遠處海麵上有幾隻翼龍,不錯,看上去的確像地球上曾經存在過的翼龍。翼展足有十幾米寬,長著一張鳥喙,貼著海麵誇張的滑行。突然海裡竄出一隻海獸,十幾米長的蛇頸上長者一隻巨口,一口咬住一隻翼龍,拖入海裡,海麵一陣騷動,復又平靜。 許由看得頭皮發麻,這是哪個星球的世界啊,野人、食人花、翼龍蛇頸龍,還有那個巨大的不可知海怪。還沒等他感嘆完畢,忽見遠處天空有一個光點,朝他和雪鶴極速飛來,越來越近。 竟是一個人,腳踏一支長長的梭形物體禦風而來,這又是什麼?來不及多想,這個人竟然穿過許由和雪鶴的身體,咻地遠去。 而許由和雪鶴的身體卻砰的炸開,分解成一團光粒子,在天空中四處亂飛,十幾秒後又重新組合成形。似乎這個世界是真實無比的,而許由和雪鶴倒是一團虛影。 雪鶴載著許由繼續向南飛行,一片水氣氤氳的大陸浮現眼前,水陸交接處,一條十幾裡寬的巨河靜靜的流入大海。 突然水波翻湧朝兩邊分開,一條黑色的龍形生物從河中飛入天空,黑鱗金爪,昂首一聲龍吟,繼而飛入雲層隱去。 天空下是一座大型城市,一座接一座圓柱形摩天大廈的金屬尖頂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精美奢華的宮殿及廟宇間夾其間,數不清的裝著長袍服裝的人群穿行其間,各種閃著光的飛行器穿梭在城市的道路和上空。 雪鶴這時轉而向東,天空下是無數的高大巨樹,以及一顆顆如寶石般鑲嵌的沼澤。雪鶴越飛越快,許由緊緊抱住鶴頸,以防自己掉下去。一團團雲氣穿身而過,一塊塊波光咻地閃過,終於雪鶴慢了下來,下麵的大陸又有所不同。 戰爭,到處是戰爭,城池和堡壘一座座被攻伐,火球和巨石穿梭於天空,白光和紫電飛舞收割著生命。士兵和將軍一批批戰死於沙場,村莊和市鎮焚毀於戰火。到處是逃難的平民,為了一口果腹之食流涉千裡,路邊處處可見倒斃的屍體。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 漸漸,戰爭波及越來越廣,大海裡無數巨大的鋼鐵巨舟,天空上也是密密麻麻的披甲戰艦,跨過海洋,穿過天空,朝其他的大陸進發。 有一人懸空於大海之上,抬手間射出一道道金色光束,一隻飛行器瞬間爆炸分解。 但從碎片中飛出幾人,朝那人掠去,那人不知從哪祭出一把紫色大刀,隨意一揮,一道紫色光輪瞬間卷起飛來的幾人,血霧飛舞,軀體破碎,那人仰天狂笑。 更遠處的大陸,已有巨舟登陸,戰艦臨空,岸基火炮不停的射出火球,但依然擋不住無數在海岸灘塗登陸的狂熱士兵。地麵上的飛行器剛一升空便紛紛被打爆擊落,到處是火焰,金屬碎片,殘破的屍體,又一次的淪陷,殺戮,逃亡,一片片戰火在蔓延,一座座城市在燃燒,整個星球再無凈土。 一條大河,河畔有一處龐大瑰麗的宮殿群,綿延數十裡。此時也是燃起大火,黑煙漫天而起,數萬人攻入其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有人在抵抗,兵器幻化出各色光芒、雷電、劍氣,似乎是法寶變化。 麵對幾十倍之敵,抵抗漸趨平靜,有人飛身而上,摘下一塊宮殿懸掛的牌匾,扔進塵埃,一腳踏上,赫然是“靈秀宮”三個大字。 畫麵又轉,一個腳步蹣跚的綠袍人在兩個黑袍人的追趕下,無力再逃,轉身盤膝坐下,接著說了些什麼,兩個黑袍人便站在一旁不再上前。 綠袍人大笑著取下頭發上的綠玉簪,猛地插入自己的胸膛,繼而橫劃一下。一股黃光熾熱而出,咻地飛去,那男子用盡最後的力氣大喝一聲:“去吧,回到那裡,帶回那人。” 那兩個黑袍人大急追去,卻被綠袍人手中的長戈化為的赤龍吞噬。 在漆黑的宇宙空間裡,小行星碎片,隕石塵埃沉沉浮浮,極遠處有忽明忽暗的光點,沒有生命,沒有時間,沒有過往和未來。 一速黃光剎那飛過,沒有人知道它從哪裡來,要去哪裡。它越飛越快,但自身的能量也幾乎耗盡,光團越來越小,最終已經成為一個小光點,似乎就要消失這茫茫宇宙中。 終於,一個藍色的美麗星球浮現在夜空裡。光點幾乎燃燒殆盡,但地球也越來越近了,大海,森林,燈火闌珊的城市,破爛的小區,一個躺在陽臺上睡覺的男子,芝麻大的光點耗盡了所有的能量,咻地莫入那個男子的身體。 那男子竟突然醒了,坐起來一臉茫然,露出了一張略胖油膩的臉,赫然就是幾個月前的許由。 眼前的畫麵最終消失,許由筋疲力盡的睜開眼: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