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歷502年3月19日 有一個成語叫兔死狐悲。但絕不是現在。 “媽媽......” “媽媽在喲。” 能感到有人輕撫著我的頭,真實得仿若現實一般。 ......? 不對。 我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跪坐在身旁的薇薇安。 “啊,早安,蘭哥。” “剛剛是你嗎。” “什麼?” “啊啊,沒什麼,早安。” “蘭哥你好奇怪。” “都說了沒什麼。” “想媽媽了?” “果然是你吧!” “媽媽可以給你膝枕哦。” 薇薇安往上扯了扯裙子,拍了拍露出的大腿。 “才不要。” “來嘛蘭哥,不要客氣。” “都說了不要!” 如果被人看見的話我的人生會瞬間崩塌的。 雖然很想,但是我確實無福消受幼女的膝枕。 我坐起身來,正準備穿上衣服,突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緊接著是砰的一聲巨響,門被踹開了。露娜沖入房內,一把揪住我的衣領。 “你這個混蛋!”她如同發狂一般,將我摁倒在書架上。 “因為你!畜生!王八蛋!” 露娜怒不可遏,一副就要出手毆打我的樣子,不,胸口附近早已被掄了數拳,甚至此時已經高抬起來巴掌。隻不過因為她的極度反常,我一時無法察覺痛楚。 但她最終沒有下手,停在了半空中。 “這種事,已經受夠了——”她上氣不接下氣,香肩劇烈顫抖,說話也帶上了哭腔。 “已經受夠了已經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啊!” “冷靜一下,露娜。”我用力抓住露娜的肩膀,搖晃她的嬌軀。 “發生了什麼事?” 露娜猛然朝我一瞪,用一種非常憤懣的眼神。 打從心底憎惡的目光,打從心底仇恨的眼光,竭盡全力瞪視著我。 露娜終於緩緩地搖頭。 “抱歉蘭斯。”露娜突然頹喪起來,垂下了頭,“明明不是你的錯,我知道明明不是你的錯。” “所以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重復原先的問題。 “請告訴我,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事。” 露娜迅速背轉身子說:“來倉庫吧。”然後朝房門外離去。 我呆立當場。 “什麼跟什麼。” 大清早突然沖進來對我拳打腳踢,我看了眼手表,才七點多。不對,這是昨晚停止時的時間。 那不是重點,事到如今還在想這些瑣事,明明有更重要的事,更重要的是—— “安娜,剛剛說了什麼?” 我看向薇薇安。 倉庫。不好的預感。 誰在那裡?不好的預感。 現在發生了什麼事?不好的預感。 而且可能一如預測。 依照慣例,一如往常。 但是,得先把薇薇安支開,絕不能再讓她看到。 “薇薇安,幫我校準一下手表吧。” “蘭哥不希望我去嗎。” “拜托了。” “好吧。” “麻煩了,使用方法的話——” “不用解釋,我知道的。” 奇怪,什麼時候?明明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 “蘭哥,還在發什麼呆,快去啊”,薇薇安一邊嘗試著轉動發條,一邊催促我,“倉庫。” 從外上鎖的門,向內開啟了。 妮娜躺在房內,和屋外呈垂直狀伏倒在地。因此,那個截斷麵,肌肉、骨頭和血管的截斷麵看得一清二楚。 又是一具無頭屍。 跟安娜的屍體一樣,從頸根處被砍斷。跟那時一樣,剩下的隻是有機物的團塊。 那個東西穿著連衣裙,曾經洋溢著活力的長裙,也沾染血色不能穿了。 縱使還可以穿,應該穿的人也已經不在了。 殺風景的房間。 空蕩蕩的房間。 連一晚都沒過完。 如同苛責我一般,仿佛報復我一般,簡直就像是在說——都是我的錯一般。 室內隻有靠墻放置的木椅、幾件衣物、被褥、我帶來的數本書籍,以及一盞油燈。墻角雖然有一些箱子,但我和薇薇安絕對檢查過了。 “有上鎖吧?”露易絲問:“喂,舂?” “是的”,仔細一聽,舂的聲音竟然略微動搖,“那當然,絕對沒有錯。” “難道說,是從窗戶進來的?” 我隨著李的話聲抬起目光。 房間的東麵,也就是我目前所在位置右方的墻壁頂端,有一個正方形的窗戶。 可是,那扇窗戶隻不過是用來采光和換氣,犯人要利用它侵入和脫身實在太—— 把內側的鉤鎖打開就能開啟窗戶。 硬擠的話,那個空間的確可以容納一個人進出。 即便如此,那也實在是太—— “位置太高了”,我自言自語。 雖然屋外的墻邊旁有堆砌的貨箱,但從那裡侵入的話,就要從三米多的高度躍下,這或許還不算難;可若要從那裡離開,我想是難上加難。 屋內可供使用的墊腳物僅有那張椅子和墻角的箱子,但是都遠離窗戶。 更何況殺人也是需要體力的,在掙紮扭打後到底還能剩餘多少體力逃脫呢? 基本上,正因為窗戶在那個位置,絕對無法從那裡進出,才會決定將這裡當作監禁場所。 總而言之,要從那扇窗戶侵入是不可能的。 可是唯一能夠進出的房門有上鎖。 換句話說這又是一間密室。 莉莉婭那次是時間密室。 而妮娜這次是空間密室。 我欲言又止。 眼前的無頭屍是原本被我們視為犯人的人物,不,單純是被我視為犯人而已。 這時候我剩餘的語音也僅有沉默罷了。 沒有看見頭部。姑且認為跟安娜那時一樣,總之絕對不可能是自殺或意外身亡 “不論如何,現在隻能重新思考了”,李在我的期盼下終於開口,“麻煩大家,可以到餐廳集合嗎?現場先不要動了吧,舂,可以將這個房間鎖上嗎?” 這次是李當先離開現場,一直無言的露娜默默跟隨其後。 “必須重新思考”我自虐地低語。 正如李所言,確實必須重新檢視至今思考、思索過的一切。隻是,現在的我大概不再有話語權了。 這樣也好,領導者本來也不是我擅長的角色。 我無法抉擇,妮娜是這麼說的。 “所以,這是連續殺人事件”,我再度自虐地低語,“莉莉婭還不敢斷定,但和安娜那時一樣,應該是同一人所為。” 連續殺人事件,而且是斬首事件。 為了防止那種事,我才將妮娜監禁在這種地方。可是,從結果來看,卻讓她成為另一個被害者。 我究竟在期待什麼?對於殺人的人類,對於斬下她人首級的家夥,我究竟在期待什麼? 妮娜的死,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才不是我期待的啊。 我安心了。 徹底地安心了。 “是死心了才對吧?”薇薇安大概會如此吐槽我。 完全地懈怠了。 自以為妮娜就是兇手,以為這種方法便能限製她的行為。 洋洋得意,沾沾自喜,自認為已經勝券在握,不把她放在眼裡。 隻是妄想、無用功罷了,作為我汙蔑清白的下場,妮娜狠狠地在我臉上留下了掌印,隻是羞辱的代價未免太過淒慘。 可以寬恕嗎?這種事。 “真麻煩啊。” 我轉過身,背對現場。 就在這時,眼角餘光瞥見露易絲。她臉色蒼白如紙,比以往要更加嚴重。 她突然察覺到我的視線,彷佛想要躲避一般,開始朝餐廳走去。 心中暗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獨自走出了倉庫。 “好慢啊蘭哥,大家都走了哦。” 薇薇安蹲在門口,盯著手表上指針的轉動。 “啊啊,是啊。” 我點點頭。 “給。” 薇薇安站起來,將手表遞給了我。 “謝謝。” 我戴上了手表,心裡思考著。 重新思考,增加思考。 “有什麼進展嗎?” “沒有。” 糟透了,不論如何,第六天的早上差勁透了。 我在內心埋怨著,而薇薇安卻趁我不注意時將頭探入倉庫內。 “真淒慘啊”,薇薇安毫無感情地評點著,冷漠得一如往常,“再見了,妮娜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