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ison 14 鷹眼的建立頗費了克裡森的一些心機與努力。盡管諾克薩斯方麵幾乎供應了一切資源:資金、裝備、情報……但最難的部分——人心,需要他親自完成。 克裡森走遍了艾歐尼亞,他用洞察術掃過艾歐尼亞的每個角落,他的火刃一次又一次亮起。鷹眼的第一批成員,幾乎都和他一樣,是走投無路的落魄者、死裡得生的亡命徒。克裡森一一將這些人從低穀拉起,囊入鷹眼的麾下。 如非親眼見證,他絕不會相信在艾歐尼亞會有如此多失落的靈魂。 他不明白其中的原因,這與他記憶中的艾歐尼亞相去甚遠…… 他概念裡的艾歐尼亞,是一個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人與人友善相處,人與自然和諧共生,人們彼此互助,幫派間也是互相尊重,人們保持著對艾歐尼亞之靈的崇敬,很少有人會為了個人利益侵犯他人。而像兄弟會這樣的地下黑幫,似乎從一出現就是與艾歐尼亞的本質相悖的。這樣的改變是從何時開始的?他問自己,卻想不出一個答案。 但他已無瑕顧此,一個地下組織的運轉與壯大幾乎耗盡了他全部的精力。 克裡森聚攏組織內所有具備魔法天賦的成員,憑借自己對洞察術的理解,將這種溫和的魔法教導給他們。克裡森是一名良師,所有學習的部下都在他的指導下進步神速、獲益匪淺。他又根據自己的頓悟,發明了一種利用洞察術的魔法通道交流信息的通訊手段,在組織內推廣開來。 如此一來,各地的鷹眼成員都能快速便利地給彼此傳遞情報,一張擁有史無前例的高效率的情報網絡就此誕生。 鷹的眼睛便這樣艾歐尼亞睜開了。 毫無疑問,這對於其他黑幫或地下組織來說,是一記殺手鐧。從人員部署到資金流動,他們變得小心翼翼,似乎一切地下活動都處在了鷹眼銳利的窺視之下。各大地下組織與鷹眼的關係也迅速變得緊張起來。但是鷹眼並不懼怕他們,它自有在艾歐尼亞挺立的資本。 鷹眼作為地下組織,與其他地上門派最大的不同,就是收錢辦事。地下組織本身不同於地上的門派勢力,天生便帶著非法的性質,因此他們對護衛隊是敬而遠之,能躲則躲。隻要不超出底線,護衛隊亦默許了它們的存在。 鷹眼有很多業務與收入來源,除了作為公眾底線的殺人越貨,他們幾乎什麼都乾。 例如,作為後來艾歐尼亞首屈一指的黑幫,鷹眼最重要的收入來源便是“導船”。他們或采取武力保護,或通過情報打點,或使用洞察探測,為往來於艾歐尼亞的商船提供百分之百安全的航行路線,確保他們不會受到比爾吉沃特海盜的侵擾。 得益於洞察通訊以及麵對海盜的勇猛表現,鷹眼的“導船”得到了船商們的一致認可。盡管這項業務最初的推廣帶著強製性,越來越多的船商現在都願意主動為其買單。比爾吉沃特猖獗的海盜們也算是碰到了硬茬,他們意識到,與鷹眼敵對是占不到什麼便宜的,學會了敬而遠之。有傳聞,海盜們甚至願意斥重金與鷹眼合作,換取業務上的雙贏,但這樣兩邊通吃的行為顯然違反了商業道德,被克裡森嚴詞拒絕。 在情報方麵,鷹眼更是無所不能。他們的客戶遍布瓦羅蘭,有皮城的商會、家族、政府部門,祖安的煉金男爵們,諾克薩斯人,大陸上的遊俠,甚至海盜……情報的價格既受市場調控,又根據獲取難度來定,不論如何,鷹眼不會做虧本的生意。 還有傳聞說,他們甚至在出口魔石。 一般剛出土的魔石,是不能直接用於海克斯核心的,都需要運回皮城進行提煉和純化。雖然艾歐尼亞到皮城的貿易路線比較長,但艾歐尼亞出產的優質魔石純度高,產能大,在大陸上向來不缺買家。 但在護衛隊的巡察下偷偷開采魔石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與諾克薩斯的那種采石場不同,在艾歐尼亞開采魔石,是不需要進行大規模挖掘的,采石人通常是精通魔法的法師或者通靈者,他們在地上感應出魔石微弱的魔法脈動,然後再用法力將其從深深的巖層中“召喚”出地表。這樣的過程看似簡單,實則頗費精力,再加上這麼多會魔法的采石人本就難找,開采魔石便成為了一項在地下門檻頗高的“技術活”,隻有鷹眼與少數精銳的組織團體能夠做到。 …… 鷹眼的影響力的擴大也得到了克裡森的上級——宙的滿意。諾克薩斯人並不要求鷹眼上供。宙每隔幾個月會來艾歐尼亞觀察一次,卻很少對克裡森作出明確的指示。盡管如此,諾克薩斯人仍是懸在克裡森頭頂的劍,讓他感到惴惴不安。他知道,沒有諾克薩斯最初的支持,鷹眼是遠遠沒有今天的,諾克薩斯人一定另有所圖。 克裡森也打聽了一些諾克薩斯方麵的信息,認識了那位一直在暗中資助鷹眼的諾克薩斯公爵——擇。這位政壇的青年新秀是諾克薩斯五大兵團之一的凱斯特兵團的領袖,在軍界擁有極大的影響力。諾克薩斯政壇對擇的評價褒貶不一,他的政見幾乎顛覆傳統,一度樹敵無數。有人說他是一個嘩眾取寵的妄想家,也有人將他稱為諾克薩斯百年一遇的天才。而克裡森更相信後者的說法,因為尋常的諾克薩斯政客並不會有在艾歐尼亞扶持地下勢力的戰略目光。 而克裡森也相信,這樣的人物不會隻放任鷹眼自由發展而不顧。 他有預感,諾克薩斯人並非分文不取,而一旦開口,便會是一個難以實現的可怕目標。 …… Crison 15 瓦洛蘭歷969年7月17號 克裡森張開燃著火刃的雙臂,斬殺了兩名迎麵阻擋的兩名兄弟會成員。在他的身後,是楊等一眾鷹眼的部下。 自鷹眼成立起,其與兄弟會的鬥爭就不曾停止。所有人都知道,克裡森與兄弟會有著不可調節的世仇,克裡森也沒有向手下避諱這一點。但長期以來,鷹眼隻與兄弟會發生小規模的摩擦,因為克裡森還沒有信心能完全戰勝兄弟會。他保持著自己的謹慎,卻從來沒有忘記過復仇的目標,這也是支撐他活到現在的全部意義。 終於在這一天,鷹眼做足了充分的準備,發起了對兄弟會的剿滅戰。克裡森帶頭沖殺,他的部下也隨之奮勇作戰,兄弟會雖然實力不弱,卻沒有人能阻擋殺紅了眼的克裡森。鷹眼很快包圍了兄弟會的總部,這場攻防戰變成了單方麵的殺戮,多數兄弟會成員選擇放棄抵抗,潰散到了納沃利的城外。克裡森對這些人網開一麵。 “裡恩?我不是讓你走嗎,還回來乾什麼?”第四街區的院子內,安德斯手持雙劍,對著眼前手持大鉞的壯漢喊道。壯漢的身邊,還站著最後二十幾個兄弟會的成員。 “老大,我們不能丟下你不管。”裡恩說,“我們都自願留下,與你一起殺出去。” “混蛋。”情勢危急,安德斯罵道,“就你那兩下子,在克裡森那個瘋子手裡走不過五招。趁現在快點走,克裡森要殺的人是我,你帶著剩下的兄弟,有多遠逃多遠,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說。” “可是老大,兄弟會是你一手組建的,沒有你的領導,我們維持不下去……” 裡恩的話裡幾乎帶著哀求的語氣,此時外麵也正好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鷹眼的人就要到了。 “廢物,廢物。”安德斯氣急敗壞,他舉劍架在裡恩的脖子上,“他們就要來了。趕緊滾,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你。” “一個也別想走。”克裡森張著火刃破門而入,火刃在半空中散發著炙熱的溫度。克裡森兇狠的模樣也全無往日的鎮靜的姿態,宛如一尊走火入魔的戰神,麵對這樣惡魔一般的克裡森,在場的所有人都難免心生悸動。 見狀,安德斯放下了劍,用盡全力一把推開裡恩,歇斯底裡地喊道: “快走!” 裡恩被安德斯突然的爆發推出了好遠。他踉蹌幾步,穩住了身形,看了一眼態度決絕的安德斯,又回身看了一眼圍堵在院門口的克裡森與後麵的鷹眼成員,臉上終於流露出了幾分痛苦的表情,咬了咬牙,對在場為數不多的兄弟會成員喝道:“走!” 裡恩帶著兄弟會的人從院子的後門沖殺了出去,隻留下安德斯獨自麵對鷹眼的眾人。 “我去追殺。” 楊對克裡森說道,說罷便揮劍縱身向裡恩逃跑的方向沖去,卻與安德斯的雙劍打了個照麵。楊被迎麵阻擋的安德斯一驚,兩人鬥在一起,安德斯一番嫻熟的雙劍連斬,便讓楊隻剩招架之功,再無還手之力了。 “退下,楊。”克裡森對敗走的楊說,“安德斯,我才是你的對手。” “哼。”安德斯冷笑道,“你還是來了。早知道有這一天,我那天就應該把你一劍穿心。” 聽到這番話,克裡森眼中的火焰又盛了一分,手中的火刃洶湧翻騰,指向了對方:“安德斯,三年以前,你為了擴展兄弟會的勢力範圍、擴大你的權力,派人偷襲殺害了我的父母。今天,我帶人滅了你的兄弟會,你還有什麼話說?” “可笑,你還有資格和我講‘權力’?”安德斯怒道,“兄弟會與鷹眼都是地下組織,我今天不殺你,明天你就會來殺我。你現在這樣急著要將我們趕盡殺絕,難道還不是因為你口中微不足道的‘權力’?你現在做的,和我當年做的又有什麼區別?!” “你……” 克裡森被安德斯駁斥得無言以對,他想說點什麼來解釋自己,可所有的言辭到了喉嚨就卡住上不來了。盛怒之下,克裡森決定不再解釋,揮起火刃便沖了上去。 兩人戰成一團,克裡森惱怒的樣子宛如一個瘋狂的惡魔,令其後的楊等鷹眼成員目瞪口呆,無一人敢上前插手。 …… 一刻鐘之後。 克裡森低著頭,一言不發地站在那兒,雙手的火刃逐漸虛幻,徹底淡了下去。在他的一旁,安德斯的屍體靜靜地躺著,胸口是被火刃洞穿的駭人傷口,殘存的火焰在安德斯的身軀上靜靜燃燒著,漸漸將他燒得血肉模糊、麵目全非。 收起火刃的克裡森不再散發駭人的炙熱,但陷入平靜的他更令人不敢接近了。 過了良久,楊才小心翼翼地走上來,謹慎地說:“首領……裡恩還帶著一批兄弟會的人在逃跑,要不要……” “不用了。”克裡森用一種冰冷的語氣說道,“你帶著其他的人回總部吧。吩咐貝亞爾來打掃一下現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這種事情別留給護衛隊做了。……還有一件事,讓貝亞爾給安德斯立一塊墓吧,就在這個院子裡。” “立墓?我不明白……”楊說。 “安德斯說的對,我和三年前的他沒有區別。”克裡森喃喃道,“我一直以為是源於我內心的仇恨,把我從死亡的地獄中拖拽了出來,支撐我走到了今天。但是在我親手殺死安德斯時,我卻沒有感受到哪怕一絲的快感,取而代之的,隻有一種冰冷的蒼白感……” 蒼白感?楊抬頭望著克裡森黯淡的眼,他不能理解克裡森的抽象的描述,但克裡森這幅嚴肅的樣子讓他無可辯駁。 克裡森繼續說著:“我的仇恨在我從麻繩上墜落下的那一刻起便已經熄滅了。布蘭德的火焰燃盡了我的仇恨,賦予了我肉體的新生。但它仍不滿足,還在侵蝕我的神智。我感覺自己正在成為一副燃盡內裡的空殼。我的視野,正在變得逐漸模糊……” “我與布蘭德通過洞察術相連,我從他的力量中得到了它瘋狂與偏執的理念,這種理念在無意識中影響我的行為。我還在大魔法學院的時候,黑默丁格老師曾經教會了我‘理性’,我曾盡我所能擺脫自己的‘後遺癥’,但自從布蘭德的火焰進入我的身體後,我就放任其不管了。我必須克製它……安德斯是一個可敬的對手,他讓我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謬。” “我要閉關一段時間,來學會如何控製我體內的火焰。” 克裡森看著自己因長期使用火刃而毫無紋路、顯得異常蒼白的手,略顯沉重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