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天空一片漆黑,不見一點繁星。 一輪殘缺不全的月牙自東麵天際升起,在湧動的烏雲中時隱時現,拋灑下些許稀薄的光華。 夜風呼嘯,山上的樹木狂亂搖擺,如同群魔亂舞。 昏暗的房間中,許塵左手舉著銅製的燭臺。 燭臺上是拇指來粗的白蠟燭,正“比啵啵啵”地燃燒著。 借著蠟燭燃燒的昏黃光線,許塵正在檢查房門上和四周墻壁上張貼的三十多張辟邪符。 這裡麵,最重要的是張貼在房門正中央的那張一階辟邪符。 那可是許塵花費了七枚一階符錢,才從門派製符堂購置而來。 七枚一階符錢,差不多是許塵大半年的收入了。 除去日常修煉花銷,哪怕是省吃儉用,要積攢下這麼一筆符錢,起碼需要花費許塵一年半以上的時間。 可以說,這枚一階辟邪符是許塵家中最值錢的家當了。 除了這一枚外,剩下的還有三十五枚張貼著的符篆,也是辟邪符。 不過都是許塵自己仿造那枚一階辟邪符畫成的,屬於不入階的符篆。 當然,不入階的辟邪符功用雖然薄弱,但多多少少還是能辟一點邪的。 一枚一階辟邪符,加上三十五枚不入階辟邪符,合起來三十六枚,剛好是天罡之數。 許塵正是按著天罡陣法的方位,在房間中張貼著三十六枚辟邪符,湊成一個簡易版的小型符陣。 “希望辟邪符能起到作用。” 許塵輕輕吐了一口氣,眼睛看著房門上的那張一階辟邪符。 上麵符文玄奧繁復,用的是一種朱砂摻和各種奇特材料的墨汁勾勒上去的,紅艷艷的似同鮮血淋漓。 看上去有幾分邪異,幾分不詳。 與其說是辟邪符,倒更感覺它是能招邪的。 但它確確實實是一枚一階辟邪符。 而許塵自己所繪製的那三十五枚不入階辟邪符,雖然與一階辟邪符符文紋路一模一樣,但看起來就正常得多,沒有那麼邪異。 “這個世界的水有點深。“ 許塵心中感嘆。 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十七個年頭,一直庸庸碌碌。 哪怕入了淩雲門,僥幸成了修煉者,也不過是底層的記名弟子,被分配到這偏遠之地的荒山野嶺種植靈果,混得連個散修都不如。 直到昨日,他一覺醒來,恢復了前世的記憶。 然後……然後什麼事也沒改變,因為前世他也是一個庸庸碌碌的上班族。 若是個正常的世界,這一世繼續庸庸碌碌也沒什麼大不了。 畢竟還能修得上仙,煉得了氣,哪怕是仙門最底層的小蝦米,那也不是凡人能比擬的。 這就叫“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但這方世界,危機重重,詭異莫名,庸庸碌碌的話,隻怕很難壽終正寢。 許塵搖搖頭,不願再去多想這些無能為力的事情。 他拿著燭臺,走到床榻前,吹滅蠟燭,將燭臺放置在床頭的木桌上,而後合衣躺到床鋪上。 今夜是每月中的初一,正是新月時分,月牙僅有一條線那麼細,若有若無。 每月的今天,夜中必有邪祟出沒,吸人精血,害人性命。 尤其是修仙者,靈力充沛,血肉豐盈,更是吸引邪祟。 可以說,不管是凡人還是修士,每月都要遭上這麼一難。 運氣不好,就成邪祟的口糧。 大家於是戲稱每月的初一這一夜為“撞邪夜”。 許塵躺在床上,黑暗中睜著眼睛,沒有一點睡意。 除了辟邪符,他身上穿著的道袍上,也用朱砂繪上了七十二道辟邪符文,構成七十二地煞符陣,與門上墻壁上的三十六道辟邪天罡陣相呼應。 道袍的衣袖中,還藏著好幾張五花八門的不入階攻擊符篆。 床頭上掛著的寶劍,名為“破邪”,劍身中加入玄烏石鍛造,有著不錯的破邪效果。 可以說,為了應付這每月一次的“撞邪夜”,許塵已經竭盡所能地去做準備了。 至於能否安全度過,隻能聽天由命了。 “我如今的修為不過練氣第二重天,今夜哪怕運氣不好真得招來邪祟,也隻會是那種不入階的。 有一階辟邪符在,不入階的邪祟都進不了這個房間。 而如果倒黴透頂,不幸招來了一階邪祟,借助屋內這些布置,我也不是沒有一搏之力…… 據說所有的邪祟身上都具有弱點,有的怕火,有的懼水,有的畏雷,有的恐風,有的弱木…… 若是能知道所麵對邪祟的弱點,那其不難搞定。 但邪祟千變萬化,沒有固定的形象,也沒有固定的種類,想要總結其弱點那是千難萬難。 最好的辦法是所有種類術法都學上一種,到時候一種種試,總能試出它的弱點。 但學那麼多術法,一般修士哪有那個精力和天賦。 學得半生不熟的術法,又能有多少威力。 若是身家足夠豐厚,倒是可以備上各類型的符篆……” 黑暗中,許塵躺在床上,一邊留神傾聽四周的動靜,一邊在那胡思亂想著。 每逢“撞邪夜”,會否碰上邪祟,那是概率性問題。 會碰到何種級別的邪祟,同樣也是概率性問題。 但大體上,還是會遵循一個基本的準則: 凡人隻有極小的概率會撞邪,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而越是強大的修士,撞邪的概率率越大,撞到強大邪祟的可能也越高。 許塵腦海中反復模擬著,若是碰見一階邪祟,該如何對付。 是該先用破邪劍刺上一劍,試試虛實? 還是先用“落雷術”劈上一劈,試試強度? 總不能起手就是幾張術法符篆,試探其弱點?那成本可就有點高了。 他這裡想的是可能遭遇一階邪祟,對於更高階的邪祟,卻是潛意識忽略掉。 一方麵是以他目前的修為境界,很難招來一階以上的邪祟。 另一方麵來說,真不幸碰上這等極微小概率的事,那也沒什麼反抗的餘地,隻能躺平任錘。 說到躺平,許塵的思維不禁發散開來。 在他隔壁山頭的趙老頭,就是典型的“躺平”代表。 每回領了俸祿,就在城中大肆吃喝玩樂幾天,一定要把身上的符錢花光了才肯回山。 平常修煉那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甚至每月一次的“撞邪夜”,許塵在這裡提心吊膽,趙老頭現在大約睡得正香。 用趙老頭自個兒的話來說:“人死鳥朝天,慌個什麼。” 可惜許塵沒有趙老頭這麼好的心態,也學不了他的灑脫。 為了自己的小命,隻能在這裡誠惶誠恐。 “嘭嘭嘭。” 正胡思亂想著,外麵突兀地傳來三聲急促的敲門聲。 這個時間敲門的,能是什麼? 許塵心頭一緊,右手一把摘下床頭掛著的破邪劍,左手捏起“落雷術”的法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