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林愛國的最後的話,林建業有些疑惑,但是並未放在心上,兩人畢竟沒有什麼深厚的交情,兩次意外的相談甚歡,並不能讓林建業對林愛國就掏心掏肺了,就如同林愛國那般,林建業也是20來歲就背井離鄉出來打拚的人,但凡不長點心眼,早就被人吃乾抹凈了。 林建業很生氣,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趕緊回家,把自己珍藏多年的皮帶找出來,然後靜靜地等待林楊從幼兒園回來。他覺得自己與林楊之間父子的感情生疏了,必須好好交流下,小兔崽子要翻天了,做了這麼多事瞞著他,太不把他這個一家之主放眼裡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還收了人200塊錢,200塊錢啊。他自己現在兜裡都沒200塊,他每天賣的錢回家基本都上交了,也就留下了一些零錢。 林建業回到家,楊璐正準備出門,這個時間點她要去接林筱筱了。看到林建業臉色不對,連忙追問“咋了這是,跟那人吵架了?” 林建業神色有些復雜的看著楊璐,是啊,自己也不是唯一的受害人,麵前這裡還有一個呢,“沒,就是很碰巧,這狗的主人就是我前兩天遇到的包工頭,我倆聊了一會兒。” “聊了一會兒咋這動靜?”楊璐不解了。 “他最後跟我說的話讓我有些麻爪,嗯,也不是啥大事。你先去接姑娘吧,回來再跟你說。”林建業當然不能跟楊璐說實話,以他對自己妻子的了解,把真相說出去那楊璐立馬就炸。於是隻能把林愛國最後跟他說的話拿出來搪塞了下楊璐。 楊璐見自家丈夫真的不像出了什麼事,便騎著車去學校了,留下林建業一個人在家。 林楊回到家以後,就感覺氣氛不對,林建業大馬金刀的坐在院子裡。一條皮帶圍成一個圈在手指上轉。他懵了,這是怎麼個情況? “爸,咋了麼?”林楊有些小心翼翼的問到。 “兒子你過來站好,爸感覺你最近皮有點緊了,爸給你鬆鬆。”林建業咧嘴一笑。 “爸,有話好說啊,今天隔壁王嬸他們都在家,您老得穩重。”林楊頓覺不妙,於是便急忙拉了個擋箭牌過來。 這時右邊墻壁上露出了個腦袋,一個看起來40歲左右的女人從墻上冒出來,她看到院子裡情況以後,調笑著說道,“呦,小林乾啥呢,小楊惹你生氣了?” “王嬸。”林建業轉頭便見到了這個女人,於是有些尷尬的打了個招呼,這人便是林楊家的鄰居王嬸,他丈夫是個守林員,平時基本都沒待在家,家裡一雙兒女,兒子去當兵了,女兒也在上小學但是平時都是是住校的,也沒回來,她一個人在家也沒意思,於是有時候便會到她丈夫那邊去給丈夫做做飯洗洗衣服之類的。對於王嬸,林楊還是很有印象的,因為左鄰右舍裡,就王嬸跟林楊家關係最好,王嬸見林建業小兩口帶著孩子從外地來,於是隔三差五的便送些東西過來,楊璐有時候做了好吃的也會給他們送去,一來二去,兩家人自然就密切了起來。 “有事好好說,人小楊還是很聽話的嘛,是不是小楊?”王嬸繼續笑著說著。 林楊聽到後在一邊趕緊猛點頭。林建業見王嬸出現,隻能打消了在院子裡培養父子感情的想法,轉頭拉著林楊的手走進去,進屋前還不忘跟王嬸打招呼,“王嬸,我先帶這小崽子進屋去哈,沒啥事,不打他。” 王嬸聞言笑著點了點頭,然後消失不見。 林建業拉著林楊進到臥室,他搬了個椅子坐到了寫字臺邊上,隨後盯著林楊。“說吧!” 林楊這下是真的有些茫然了,您老讓我說啥啊,一回家就想抽我,完了吧現在還讓我說,我說啥啊?他隻能無辜的看著林建業。 林建業看到林楊那眼神,是真的氣不打一處來,於是敲了敲桌子,提醒道“200塊錢!” “哦。”林楊這下懂了,原來自己找狗的事東窗事發,現在老爹來興師問罪了。於是他便簡單敘述了下他找狗的經過。 林建業是真沒想到自己兒子居然不聲不響的搞出這事,無論是一個人去垃圾點找狗,還是打電話給林愛國,最後更是一個人跑去跟人見麵,這膽子也太肥了。這是幸好沒出事,出事了,他們連人都找不到。想到這,林建業不禁又攥緊了手中的皮帶,對著林楊身上不住的上下打量,似乎在尋找什麼合適的下手位置。 林楊見狀嚇了一跳,趕忙走到門口,一隻腳踏在外麵,一副看情況不對隨時準備逃跑的架勢,並對著林建業嚷嚷“您老答應王嬸不打人的啊,男人一口唾沫一口釘,說話得算話。” 本來還沒什麼,但是聽到這話,林建業是真有些忍不住了,他走上前似乎隨時準備動手,但是又想到了隔壁的王嬸,還是強壓怒氣,這小兔崽子到時候哭起來,不太好收場,於是想著便放下手裡的皮帶,怒視著林楊“那錢呢?” 林楊這下是真悟了,說來說去,原來自家老父親是惦記著那找狗的200塊錢,雖然那是自己的私房錢,但眼下形勢比人強,於是便馬上跑到床的角落位置,從一個不起眼的小縫裡抽出了一張疊起來的紙。打開紙,裡麵正有兩張百元大鈔靜靜地躺在那。 “爸,你看,在這呢。”說著便狗腿子一般將這兩百大洋遞了過去。沒辦法啊,這畢竟是自己老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既然事情都到這一步了,還不如乖乖交出去。 接過林楊遞來的鈔票,林建業臉上肉眼可見的露出笑容來,對於林楊的識趣,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錯,小孩子拿這麼多錢乾嘛,爸幫你保管著,等以後想買啥了跟爸說,爸給你買。” 林楊聞言撇了撇嘴,望著那離自己遠去的200大洋,心裡還是有些不舍的,畢竟是這輩子的第一桶金,說沒就這樣沒了。 林建業收好了錢,於是便哼著小曲向外麵走去,徒留林楊一個人在屋裡暗自神傷。林建業走到廚房,拿下掛在墻壁上的圍裙係在身上,一副要大顯身手的模樣。林楊見狀大吃一驚,顧不上那200塊的事了,連忙上前詢問,“爸你這是乾嘛?” “今天爸做晚飯給你們吃。”林建業的心情明顯很是不錯,回答的語氣都透漏出一股子輕快。 “要不,還是等媽回來?”林楊聞言有些小心翼翼的對著父親提著意見,開玩笑,您老人家這是覺得事情還沒翻篇啊,還想著懲罰我。 “不用,又不是沒做過,你等著吃就是了。”林建業大氣的擺了擺手,示意兒子走遠點。 林楊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實在不好意思說您老廚藝不行之類的話,想到反正還有林筱筱陪著自己一起吃,怕什麼,隨後便咬了咬牙走回臥室去了,他得再平復下自己那受傷的小心靈。 等到楊璐接著林筱筱放學回到了家,便吃驚的發現自己丈夫居然把飯菜做好了,便招呼眾人上桌開飯。林筱筱見是林建業燒的菜以後,頓時露出了跟林楊一樣的神情來。 飯桌上,林建業不停地招呼兩人多吃點肉之類的,但是林楊跟林筱筱麵對著眼前的食物,都有些無從下手的感覺,也不是說林建業燒的菜味道不好,主要是他切菜切肉都喜歡切大塊的,試問下,一片成年人食指那麼長,兩隻手指頭那麼寬,一個指頭那麼厚的肉,擺在你麵前,你還有食欲麼,而且這肉有一大半還是肥肉。反正林楊跟林筱筱是一點想夾的想法都沒有。林建業倒是吃的很香,按照他的說法,大口吃飯,大口吃肉,這才是人間美味,林楊欣賞不來這種美味,他隻能乾巴巴的刨著飯,偶爾才去夾點菜,林筱筱同樣如此。 晚飯結束以後,林筱筱在一旁寫作業,林楊拿著個筆記本,假裝在邊上畫畫,楊璐則一邊縫衣服一邊與正在喝茶的林建業閑聊。 “你下午說的啥話?”楊璐像是想起來什麼似得,手上不停,偏過頭對著林建業問到。 “啥話?”林建業有些發愣,明顯是忘了自己下午跟楊璐說了啥。 “就你說那狗的主人家跟你說的話啊,啥話?”楊璐提醒林建業。 “噢,我不是以前跟他遇到過一次麼,我倆聊天聊的賊投緣,後麵我以前跟他說過我想把這房子賣了,去姑娘上的小學那邊租一個店麵,我尋思著反正咱也不是這邊的人,沒必要在這邊買房子,當時要不是劉老太家要出國,想賣這房子,再加上咱也住了這麼多年了,咱倆也不會把這房子買下來你說是吧?”林建業這才想起來楊璐問的事,便對她說道。楊璐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 “你看最近來這邊有好幾戶賣房子的,另外一趟屋的兩戶就賣了,賣完人跑去買了樓房,咱倒是不用住樓房啊,咱把這房子賣了在姑娘學校邊上租個店麵開著,離姑娘上學近不說,咱也不用這麼風吹雨淋的。到時候剩下的錢。咱回老家去自己蓋一個,上次二姐打電話過來說咱家的宅基地下來了,有了宅基地,就可以自建房了。”林建業越說越起勁,這個計劃似乎在他腦海裡醞釀了很久,接著又有些糾結,“不過今天那叫林愛國的跟我說讓我們先別賣,也不知道啥意思。” “他沒說別的?”楊璐同樣有些疑惑。 “沒啊,就說先別賣,但是咱們老家宅基地都下來了啊,不賣了這房子,哪有錢在老家蓋房,你說是吧?”林建業倒是沒有往深處去想,在他的認知裡,背井離鄉的人,最後總要回家,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外麵的家哪怕再好,那也不是自己的歸宿,這叫落葉歸根。 “聽你的。”楊璐思考半天也沒想通其中關鍵,便也沒有什麼反對的意見。在大事上,他還是認可林建業的建議的。 倒是在一邊聽到兩人對話的林楊有些發愣。自己的父母不知道的事,他知道啊!或者說他知道這事的結局。 兩夫妻想法是好的,也確實是這麼做的,他們賣了這個房子以後,去小學附近租了個店麵,生意雖然沒有林建業現在跑來跑去賺得多,但是也還是不錯的。但是到了明年下半年的時候,這邊這一片區的地就會被通達集團買下,所有的住戶都會得到拆遷款。但是由於父母提早賣了房子,這拆遷的錢當然就跟倆夫妻沒有了任何關係。 再說老家那邊,宅基地下來以後,林建業很心急,於是他今年過年就會回老家準備聯係包工頭。他最後聯係到的,就是二姑媽家裡的一個親戚,出於對自己姐姐的信任,林建業便將蓋房子的材料錢交給了他,但他是萬萬沒想到,那人居然是個賭徒,將一大半買材料的錢都賭輸了,沒了材料,也就隻能停工,於是才打了地基的房子便擱置了下來。這兩件事疊加到一起,兩夫妻之間大吵了一架,這也是林楊記憶中,父母唯一的一次吵架,而在這兩次事情之後,父親便變得有些沉默起來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母親自那之後更是沒日沒夜的乾活,一直到了林筱筱考上教師的編製之後,他倆臉上的笑容才多起來。 晚上,林楊又又一次失眠,他有些無奈,怎麼以前自己還是大人的時候都不會失眠,結果這重生了以後反而經常失眠了呢?明明小孩子沒有這麼多煩心事,隻管著吃飽睡好就好了,到了現在,自己三天兩頭就失眠,這樣下去自己還怎麼長個? 林楊很想勉強自己睡過去,什麼都不要去想,但是沒有用。他知道,如果他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那父母雖然會遭遇上一世一樣的經歷,但是到了林楊三十歲,他們也會因為一張彩票,而改寫人生。這也是林楊自重生以來一直安於現狀的原因,這有些自私,但卻很穩妥。 但是現在有了一次改變的機會,父親不會因為賣房之後一係列的事兒遭受打擊,母親也不會因為這件事再那麼拚命的乾活。隻需要自己從中乾預,那麼事情的走向就會完全不同,但是這樣做的話,那二十年後父母還會不會去買那張中獎的彩票,就不一定了。 一邊是遭受磨難,等二十多年後,一筆橫財改寫人生;一邊是從現在開始,靠著自己前世的記憶,引導父母走向另一條奮鬥之路。一邊的結局是已知的,另外一邊是未知的,有可能更好有可能更壞。 林楊仿佛站在了人生的岔口,是躺平還是奮鬥,他難以抉擇。 腦海中如幻燈片一般滾動著前世父親母親的經歷的種種,最後,又回想起那天母親對自己嚴肅的話語,“不義之財不可留。” 林楊終於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