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於兒現在是在你們的祖地而不是在魂門?”沉默了一陣後,淩昊開口問到。 他對於兒的神異之處沒怎麼上心,卻對她的去向和處境頗為留意。雖然說不上什麼感情,但涉及自己的骨肉血脈,由不得他不關心。 雪無華道:“我猜是的,無論是她的祖父母,還是我們的大聖祖母,都不會讓她呆在魂門。 不過我勸你打消現在去找她的念頭,一來我並不知道祖地在哪裡,隻有曾任聖母的長老才知道;二來你找到也沒用,因為三個聖祖母和於兒的祖父母都不會讓你現在見她;三來魂門也不會讓你見她。這是他們與我族的一個默契,你一去就打破了這個默契,恐怕會逼得他們狗急跳墻,不是把你控製起來就是提前把於兒控製起來。” 墨雪也道:“而且,你現在有許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修煉成長,又比如尋找你的父母和族人等。” 淩昊有點焦急道:“可是魂門行事向來隻問結果不問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焉知他們不會背信棄義對你們祖地下手?” 雪無華安慰道:“你放心,我們現在是中立方,正是因為他們還在乎結果,所以不到最後階段,是不會主動決裂把我們推到對立麵的。起碼十年內,於兒他們不會有什麼問題。” “十年?為何是十年?”淩昊聽他說得也有些道理,隻是不知這十年從何而來。 雪無華尚未開口,墨雪搶著解釋道:“因為你的娃懷胎就起碼三年,搞不好要八九年。出生之後,完全開啟血脈之力起碼也要六年。 在這之前,相信魂門不會為難她們,即使攻陷祖地,也最多是把她們軟禁起來,否則一旦乾擾、阻斷了血脈覺醒,就前功盡棄了。” 雪無華也補充道:“況且,我們的祖地,又豈是那麼好攻陷的,不舉全族之力,魂門不會有任何機會。” 他們說得篤定,但淩昊卻聽出他們內心其實卻也沒多少底。亂世之中求存,本來就是一場場賭局和冒險,當下的安排,也是無可奈何之舉。 言談至此,淩昊基本算是把白族心裡的小九九盤算明白了,不禁暗暗嘆息道: “說句得罪的話,白族這種四處聯結、兩邊下注的做法,恐怕在這亂世中難以如願啊!” 這話說得突兀而無禮,墨雪和雪無華對視了一眼,俱是臉上一紅,卻並無責怪淩昊的意思。 雪無華嘆了一口氣道:“昊兒說得對,道理我們何嘗不懂。我們雪家雖是旁支,也和你姥姥一脈一樣,不願如此騎墻,因為這樣即使能夠茍延殘喘,卻相當於自斷了大道之路,以後再難有突破可能。 不過形勢比人強,我族人丁不旺、戰力不強、年齡又偏大,惜命之心遠勝爭強之誌,是以不得不謹慎。 而且近幾百年來,魂門勢大路明,星盟則鬆散猶豫。按三位聖祖母的推衍,‘百年之內,運在魂門,百年之後,天機未明’,是以元老院爭論多日,竟想出此中立之法來,也是拖得一時是一時,且走且看的意思。” “百年之內運在魂門?這是你族聖祖母推衍出來的結果?”淩昊驚訝道。 墨雪道:“這是近百年前的推衍結果了,如今看來是應驗了的。但你母親一直不太認可,她堅持認為事在人為、運隨人轉。 其實她當年拋下聖女之位離族出走,很大程度就是因為不認同這種騎墻的做法,更不願與魂門中人虛與委蛇,加上與你父親已情定終生,所以才如此決絕。” 墨雪這話讓淩昊甚感寬慰。別人怎麼想他可以不管,母親的立場和態度卻是必須考慮的。 不過還有一事他始終心存芥蒂,見墨雪頗為坦誠,當下也不再顧忌,直接問道: “白族既然是中立,怎麼這位雪先生又成了魂門特使?而且先生那天的話,似乎對魂門還多有褒揚,言詞懇卻,不像是做給其他人看的敷衍之辭。” 雪無華苦笑道:“你一直不願叫我雪叔,我就知道你會有此疑問,今天沒有外人,我就都告訴你吧! 這一來是做戲要全套,我受族內長老指派,護送於兒去參與比試,自然要有個正式身份。 當然我和於兒都是以個人名義參加的,準確來講於兒隻是拿了魂門的參賽名額,類似於外援人員,不算是魂門的人。 魂門卻也雞賊,竟然推我做了首座特使,目的自然是要向整個異能世界表明,我白族與魂門站在一起。 不過這也好,不但便於保護於兒,也可假公濟私暗中護你周全。 我們白族人丁不旺,所以對自己的每一個血脈至親都非常珍惜和重視,哪怕沒有歸族,我們也仍視你為自己的子弟。那個‘禁殺令’就是我下的,當然也得到了魂門高層的默認,隻是沒想到趙龍李虎如此膽大包天。” 淩昊默默點了點頭,算是承了他的人情,雖然他們另有企圖,但客觀上還是讓自己一方受益了。 雪無華繼續道:“二來嘛,我也肩負近距離考察魂門的重任,為我族下一步的走向提供信息。 前麵你雪媽媽所說‘百年之內,運在魂門’,而運之所興,必有其因,我們必須搞清楚這個原因,也就是他們依仗了什麼、做對了什麼,還要搞清楚這些原因是否真實而穩固,有沒有可持續性。” 淩昊聽得暗暗點頭,對白族的夾縫求存之難,又多了一分理解和同情。 “當然魂門對此也是心知肚明的,雙方心照不宣,但麵子上都盡量展示誠意,我說些好話,也算是對魂門此次合作誠意的投桃報李之舉。” 說到此處,雪無華搖搖頭,又露出了無奈的苦笑,然後繼續道: “第三嘛,我那些話也不全是虛言,確實覺得魂門並非一無是處。你自始至終在與魂門對立的陣營,所得信息恐怕會被有意無意的過濾,在情感上對他們自然有許多先入為主的抵觸和反感,而這些難免會影響到你自己的客觀判斷。 事實上從目前我們中立方的角度來看,雙方卻並非那麼界限分明,非黑即白。 比如世間傳說的魂門兩大惡行:第一是“為了返回本星,不惜毀滅地球。”這句話是不是真的原話如此?是誰、在什麼時候說的?說這話的背景是什麼?代表的是個人意見、部分人意見還是全體魂門意見? 對這些問題,其實是有許多不同解讀的,而每一種解讀都可能導致對魂門的不同看法,不知你是否認同此觀點?” 此言甚是客觀,淩昊不由又點了一下頭,卻沒出聲回答。 雪無華於是接著道:“魂門的第二個惡行是‘給異能人下魂禁進行控魂’。 這是最令異能世界恐懼和痛恨的邪惡做法,按理來說整個異能世界早該團結起來共同討伐鏟除之才對。可是為何從來沒有這樣的共同行動?魂門如此逆天而行,為何近幾百年來竟能越做越大?僅靠魂族一族,而且隻是一族的外修派,真有如此巨大的能量?” 據我所知,就連星盟七大星族中也有不少子弟加入了魂門,為何他們竟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力有不逮還是另有所圖?” 雪無華拋出了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淩昊啞口無言,心中受到了極大震撼。 這些問題他其實也頗感疑惑,隻是一直沒有機會深思,也沒有合適的人可以請教,此時雪無華提出來,他不由又輕輕點了點頭。 “我並沒有要為魂門洗地的意思,因為對這些問題我也還沒有答案。 我隻是想說明,魂門沒有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裡麵的人也並不都那麼十惡不赦。 比如這次領隊的幽冥,心性能力人品都不錯,真是可惜了。反觀星盟內部,卻也不少投機取巧、卑鄙無恥之輩,要害起你來,有時遠比魂門來得無情和殘酷。” 雪無華侃侃而談,似是有感而發。 “你雪叔的意思是,凡事都有兩麵性,希望你要有自己獨立的思考和判斷,陣營是陣營、利益是利益、血脈是血脈、親情是親情,這些東西交織在一起,有時一致,有時矛盾,關鍵要記住你就是你。我們修行之人,無論什麼時候都要守住自己的本心本性。”墨雪也語重心長道。 雪無華又掏心掏肺道:“我那些話不僅是說給外麵的人聽的,也是說給魂門內部的人聽的,其實表明了兩層意思: 其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即使魂門真是邪惡組織,作為組織一員的個體,也可以有善和正的追求; 其二,我們出現在這裡,與魂門內部其他星族的子弟一樣,是基於魂門所公開宣揚的光明、正確的方麵。如果魂門違背了這些宗旨,那麼我們隨時可以改旗易幟。” 淩昊默然無語,心中卻冒出了“老奸巨猾”幾個字,雖對他們的做法仍是不以為然,但時情時勢,卻似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他沉吟半響,才想起似乎應該向雪無華道個謝,因為那個‘禁殺令’雖然形同虛設,畢竟還是節製了幽冥幾人,如若不然,自己幾個恐怕在一開始落入於兒幻境時就會被他們擊殺了。 想到此處,淩昊於是很莊重地向雪無華施禮道:“感謝雪叔照拂!” 一句“雪叔”拉近了距離,讓墨雪夫婦兩人喜出望外。尤其是墨雪,高興得又流下淚來,心疼道:“傻孩子,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還怪他半天呢,讓趙龍李虎兩個渣滓險些傷了你性命,你要是出了事,我可怎麼向玉姐姐交代啊!” 淩昊沒想到一句世俗尊稱也能激發他們如此強烈的情緒,心下有些尷尬,卻也頗為感動。 他心中已經基本確認眼前這些人真的是自己的血脈至親,卻並不熟悉和習慣這種親密關係,所以趕緊轉移話題道:“雪叔剛才說魂門亦有許多可取之處,不知能否詳細見告?” “當然可以,這本來就是要告訴你的——” 雪無華正要繼續介紹,卻聽墨雪驚喜叫道:“母親出關了,她要見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