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素裙少女將溫度剛好的熱水倒進陸冰的洗腳盆中。 　　發髻簡單紮起，容貌姣好，不施粉黛。由於常年的勞動，些許風霜遮蓋了相當一部分美麗。 　　她拉過陸冰無力的雙腳，放到水中。 　　“水溫合適麼？” 　　他低下頭看過去。 　　少女的領口下垂，裡麵的所在初有規模。 　　“嗯，合適。” 　　他輕輕回應道。 　　當然是合適的，畢竟少女每次都要試上好幾次。 　　可他早就感覺不到水溫了。 　　什麼時候的事，前兩個月？這兩個星期？ 　　記不得了。有沒有感覺，有什麼所謂，他都動不了。 　　半年前剛從懸崖上摔下來被救起的時候，還有瘙癢，還有痛覺。 　　現在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夏顏就這樣日日夜夜照顧了他這麼久。因為他收留了當初流浪漂泊的她。 　　是啊，都這麼久了。 　　陸冰的思緒翻轉，嘴裡的苦澀彌漫開。 　　他的喉結滾動了兩下。咽不下去。 　　徒增唾液缺乏的乾澀。 　　“夏顏。” 　　“嗯？” 　　“一直以來，辛苦你了。” 　　“好了。” 　　夏顏幫他把腳擦乾，將他的身子在床上擺放好。 　　一邊替他蓋好被子，一邊說道：“說這個乾嘛，我沒事的。” 　　她對著他笑了笑，笑容明麗好看。 　　“不要總想些有的沒的。又不是什麼很重的活。放心吧，就算別人都不管你了，我也會一直陪著你的。” 　　她拍了拍他的臉：“好了，快睡吧。” 　　陸冰將頭轉過，眼睛看著破舊的房梁。 　　“我沒事”可不就是有事麼。 　　久病床前無孝子，久貧家中無賢妻。 　　誰，不懂這個道理？ 　　夏顏起身去倒水。 　　外麵迎麵走來了一個白色發須的老頭。 　　“大長老。” 　　夏顏放下水盆，道。能容留他們二人，這些宗中的長老要好聲問候。 　　陳峰點了點頭，看向躺在床上的陸冰。 　　“陸冰，近來怎麼樣啊。” 　　“托大長老的福，過得很好。” 　　夏顏聞言，輕輕咬了咬下唇。 　　“唉。”陳峰忽然嘆了口氣，“我們都知道你的不容易，這些年宗裡盡量保證你們二人的基礎溫飽。” 　　“但。”他的話鋒一轉，陸冰當然猜到了，夏顏的眼中則是有些慌亂。 　　“宗門的境況，也越來越不好了。這些年，大家過的都不如意。我倒是想留你們一直安養身心。” 　　“可宗裡的其他幾個老家夥……他們心腸硬……陸冰，沒有辦法，宗裡的開支總要節省，這……我也很是為難啊。” 　　“嗬嗬，大長老不必說了，我都明白。一切以宗門利益為首，你看著安排就行。” 　　“冰兒一向聽話懂事，可惜上天總愛開些玩笑……嗯，一會兒會有弟子來給你們送點東西，足夠你們生活幾天了。你們明天就可以下山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休息了。不用送了。” 　　說完，陳峰便自顧自地離開了。 　　夏顏倒完水，回到陸冰床前。 　　她看了看陸冰的臉，後者表情平淡，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陸冰，你放心，下山以後我會找一份生計的。不依靠宗門，我倆也能過下去。” 　　“嗯，那就拜托你了。” 　　夏顏有些奇怪地看著他。 　　陸冰笑了笑：“反正我啥也乾不了嘛，都聽你的就是了。” 　　“哦。”夏顏恍然地點點頭，過了一會，又道，“我去找大長老，讓他多給我們一點東西。” 　　陸冰點點頭。 　　少女轉身離開了。 　　…… 　　半夜。 　　陸冰沒有睡。 　　因為夏顏還沒有回來。 　　估計是大長老為難她了。 　　陸冰嗤笑一聲。 　　還“大家過得都不如意”，騙什麼三歲小孩。 　　外麵忽然傳來了一陣說話聲。 　　“嘖嘖，想不到陸冰那個廢物身邊的丫頭竟然是太陰體質！” 　　“聽說陸冰沒碰過她，可惜了，便宜隱血宗那老頭了。” 　　“據說大長老收了他不少好東西呢。” 　　“噓，你小聲點，萬一陸冰那家夥沒睡呢？” 　　“你傻了？咱倆來乾啥的？能讓他活到明天？” 　　“也對哈……” 　　在屋裡的陸冰緊緊握住拳頭，指甲深深地扣進了肉裡，黑暗中，青筋要爆出皮膚。 　　你嘛的！老狗！ 　　他想動，可整個下體根本不聽使喚。 　　“陸冰！你睡了嗎？我們來給你送點東西。” 　　陸冰沒有回應，他的身體瘋狂扭動，抓住床沿，一翻身，卻從床邊滾了下來。 　　門外的兩個人輕輕推開了門。 　　真氣流轉，照亮了一小片空間。 　　但他們卻驚訝地看到，陸冰拚命地在地上爬行，要去撿不遠處的剪刀。 　　兩人對視了一眼，忽然笑了起來。 　　“呦，讓他聽到了。” 　　“我說陸冰，這樣活著也很痛苦吧，與其眼睜睜看著那小娘們變成別人的爐鼎，不如我來幫你了結了這些煩惱。” 　　“跟一個快死的人，廢什麼話。”一人踢了他一腳，找書苑 www．ｚhaoshuyuaｎ.com 直接將他踢到仰麵朝天。 　　那人拿起旁邊的剪刀，直接紮進了他的心口，又狠狠轉了一圈。 　　陸冰感覺到令人絕望的疼痛，呼吸一滯，眼前有些發黑，很快閉上了眼睛。 　　“走走走，丟到後山。” 　　…… 　　陸冰的屍體被隨意地丟在一處偏僻的落葉坑裡。 　　夜晚的寒風拂過。 　　在陸冰胸腔裡，心臟的部位。 　　那裡空無一物。 　　不知什麼時候，陸冰從黑暗裡睜開眼睛。 　　四處看去，這裡白茫茫的一片。 　　這裡是，識海。 　　沒錯了。 　　陸冰四下看去，卻發現了一個與平日裡不一樣的地方。 　　在識海的正中央，有一個盤坐的人影。 　　他意識靠近過去，那人和自己一模一樣。 　　在心口的位置，有一團奇異的亮光。 　　陸冰招了招手，那光團飛到自己手中。 　　是一本書，上麵寫道—— 　　補天書。 　　他有些錯愕。 　　意識掃過，書的封麵被輕輕打開了。 　　無數五顏六色的光華流出，迅速飛到識海各處，接著飛出識海，進入陸冰的身體，融入到四肢百骸。 　　陸冰的識海開始動蕩，一個十足，“跌”到識海下方，手裡的書掉落。 　　落葉堆裡的青年詐屍一般猛然坐起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他的呼吸平靜下來，出了一身冷汗。 　　同時，一句語氣難名的話也回蕩在他腦海裡。 　　“天不足，弒神而重塑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