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剛破曉,何方就從馬廄挑了匹快馬,來到了快活林十幾裡外的雲霞鎮。 雪已停了,天氣依然冷冽,鎮上的店鋪卻都已早早開門,路邊攤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路邊的早餐攤正熱火朝天地做著生意,芝麻燒餅和杏仁茶的香氣隨風飄來。 攤位老板正忙的熱火朝天,一邊做燒餅,一邊煮茶,熟練地撒著各種調料。 何方找到鎮上的泰富銀樓,存下三十三兩三錢三分銀子。 這是孟星魂獨有的聯絡方式,無論在任何錢莊存下這麼多銀子,他都有辦法找到存銀的人。 做完之後,他回到剛才路過的早餐攤,丟些碎銀,要了份燒餅和杏仁茶。 早餐攤老板的鍋灶架在路邊,熱氣騰騰,將這周圍的溫度都提升了幾度,使這一小片地方成為了清冷冬日的溫暖鄉。 溫暖而又靜謐。 他捧著燒餅找了個位置,享受著難得的安寧。 “客官,您的茶。” 老板很快將杏仁茶端上桌,又去忙活著照顧其他客人。 茶香四溢,冒著熱騰騰的氣息,在這冬天的早晨格外誘人。 可惜,何方還未來得及嘗上一口,就被一雙手捧走了碗。 稚嫩的手。 何方抬頭,就看到了一個少年。 少年年紀很小,約莫隻有十二三歲,模樣清秀。 他的穿著也很將就,顯然不是窮人家的孩子,卻自有一種年紀輕輕就能當家作主的少爺氣質。 少年將茶碗搶走,便開始打量何方,像是在辨認是否是自己要找的人。 見這少年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何方笑笑,先開口問道:“這位小友,我們認識嗎?” 少年又看了許久,眼神也從最初的懷疑慢慢變成了肯定,冷冷道:“你不認識我,我卻認識你。” 何方搜尋著腦中的記憶,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個少年,倒多了一些興趣,饒有興致地道:“那你是?” “不過你也不用認識我,你隻需知道我要殺你,就足夠了。” “殺我?” 何方收斂笑容,正色起來。 這少年年紀雖小,心智卻頗為成熟,有一種很多成年人都難得的沉穩冷靜。 如果他身懷武功的話,必定會是個很厲害的人。 但是很可惜,何方一眼就能看出,這孩子身上沒有一點武功,自己隨時都能殺了他。 少年提高了聲音,“對,殺你!” 這一句話聲音頗大,周圍頓時安靜了下來,早餐攤的幾桌客人以及老板,都麵帶驚訝地看向這邊。 在這個世界,殺人是常有的事情。 但這光天化日之下,一個小孩子,明目張膽的說要殺一個成年人,卻還是第一次見到。 “為何?”何方問。 “因為你殺了我父親。” 何方心中一動,自己昨天確實殺了人,但那是在快活林,這才不過一個晚上,消息傳的這麼快? “你父親是誰?” 少年平靜地說:“我既是來殺你的,那你我之間必須要死一個,何必說這些?” “好!” 何方撫掌笑道:“有魄力,既如此,請!” 他已經有些喜歡這個少年了,從此刻起,無論少年會不會武功,無論他年紀大小,何方都已將他視為了真正的對手。 “這裡人多,太亂,不妨換個地方。”少年道。 “依你。” 少年起身就走,朝著鎮外走去,何方也起身跟上。 天色尚早,晨曦的陽光輕飄飄地灑下,帶著微涼的氣息。 兩人走出鎮子,來到了一片林中。 身後空無一人,那些愛看熱鬧的客人並沒有跟上來。 走入林中,少年放慢了腳步,慢慢停了下來。 何方也停下,“就在這裡?” “嗯。” 少年轉過身,又看了何方許久,忽然說道:“你很奇怪?” “是。”何方如實回道。 “你想知道我父親是誰?” “不。”何方道,“我想知道的是,你為什麼要救我。” “哦?” 少年露出意外的神色,第一次用認可的目光看向何方,“你知道?” “那茶裡有毒。” “你是怎麼知道的?” “那老板下毒的手法並不高明,我來的頗早,恰好看到了。” 少年卻疑惑起來,“那你為什麼還要去?” 何方笑道:“不上餌料,如何能釣到大魚?” 經常殺人的朋友都知道,下毒是最低下的殺人手法。 毒性小,對於有內功在身的人效果會差很多,很輕易就能化解。 毒性大,感知靈敏的人能夠輕易發現異樣。 所謂無色無味的毒,自然也有,但極其罕見,也極其珍貴,往往千金難求,絕不會用在普通人身上。 剛才那早餐攤老板,用的毒量就較小,顯然不是為了對付何方。 但那種毒量,對於普通人已經足夠了。 顯然,他是想平等的毒死每一位客人。 少年點點頭,“倒是我錯看了你,既然如此,那你去吧。”說完轉身就走。 “等等。” 少年停下,回頭問:“怎麼?” “我說了這麼多,你是不是也應該告訴我些什麼?” 何方本來隻是想看看,那早餐攤老板究竟有什麼目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又是什麼人。不過見到了這個少年,他的興趣已經全部轉移到了少年身上。 “你想知道什麼。” 何方笑道:“你又是怎麼知道老板下了毒的,又為什麼要救我,早餐攤十幾號客人,又為什麼偏偏救的是我。” 既然少年之前說的都是假話,那麼他和自己自然就沒有任何關係,不應該這麼巧合,正好好心想救人,卻又隻想救一個,又正好救的是自己。 少年又朝遠處走去,邊走邊說:“其他人都已經吃過,來不及了,以我的能力,也隻能救一個。” 這個回答讓何方哭笑不得,卻也很合理。 同時也說明了兩個問題,一是這少年心思極其縝密,做事沉穩細膩。二是他麵冷心熱,心存善意。 這使得何方對他更添了一分好感。 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來,反而沉下了臉,問出了自己最大的疑問。 “好,那麼第二個問題,你去快活林乾什麼?” 此話一出,空氣頓時安靜下來,少年也停下了腳步。 雲霞鎮離快活林隻有十幾裡,少年此刻走的正是快活林方向。 何方之所以會這麼肯定,是因為方圓幾十裡內,除了快活林和雲霞鎮,沒有任何其他城鎮。 快活林,其實很像是一個避世的世外桃源,往北是十二飛鵬幫的地界,但要走六七十裡才能到達。 這少年身上沒帶任何行李,不可能徒步走這麼遠。 往南就是孫府地界,但少年去的方向,顯然不是孫府。 顯然,他的目的地正是快活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