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寨子,何方才看清楚寨中的全貌。 寨子規模很大,比一些農村常見的小村落還要大,有四五十間小木屋,錯落地分布在寨子中。 因為是山中,這裡的地勢也不平坦,有些屋子在高處,也有在半山腰建造的。 走進寨子不遠,就能看到一條明顯是人工修飾的小路,一路蜿蜒到頂。 小路兩邊修著梯田,分成了一塊一塊,種著瓜果蔬菜,有些則豎著圍欄,養著雞鴨這種常見的食材。 這裡的確像是一個世外桃源。 何方緩緩往裡麵走,夏子雨寸步不離地跟在身後。 她並不是一個很聰明的女人,卻無疑是個很聽話的女人。 聽話的女人,無論在什麼時候,都可以活的更久。 兩人慢慢在寨中踱步,每經過一間屋子,每見到一個人,何方都會停下來仔細查看。 夏子雨不知道他在看什麼,她隻覺得這些人都有些奇奇怪怪,似乎都不像是好人,卻又說不出為什麼。 有些人沒睡,在門前忙碌著自己的事情,看到兩人過來,都意味深長地笑笑,然後繼續忙碌著。 方才在村寨口那個說話最多的老頭,就住在路邊最顯眼的屋子裡,他此時也沒睡,坐在門前一塊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的石頭上,用菜刀劈著一根粗大的木柴。 別人劈柴,都是用斧頭,他用的卻是菜刀。 他的年紀很大,看起來應該已過花甲,精神卻很好,眼睛很亮,身體也挺健朗,似乎在這寨子中生活的挺好。 老頭看到他們過來,似乎很高興,眉開眼笑。 “兩位要是餓了,就從這裡上去找花小姐,她對寨子裡的新人很好,要是想洗澡......” 老頭指了指不遠處菜地旁邊的一口井,接著道:“你們也可以先打水洗澡,不過熱水需要自己煮,我這裡有柴火。” 聽他說這些話,似乎真像是一輩子在山中居住的老人,一輩子沒走出過村寨,也不與外界來往,難得見到有生人造訪,熱情地招待客人。 看著他的菜刀,何方若有所思。 片刻後笑道:“多謝杜老先生,早就聽家中長輩說過妖刀杜仲的故事,不想今日竟有緣得見,久仰了。” 早些天與孟星魂石群在快活林修養時,何方常常找趙總管打聽江湖上的名人名事,他一時記不住所有人,但對一些有特色風采的人物卻記得很清楚,這妖刀杜仲就是其中之一。 杜仲以前是江南獅子樓的廚匠,一個普普通通的蔬菜,在他的菜刀下,至少能切出十幾種不同的花樣。 他能把蘿卜雕刻的像任何東西,就是不像蘿卜。 他的刀,本來隻是切菜的刀。 結果二十多年前,杜仲在獅子樓為皇家一個很有地位的人做菜,連做了十桌,都被要求退回重做。 他一怒之下,提著菜刀,在幾十個勁卒的攔擋下,一把菜刀麵對幾十把雁翎刀,竟如入無人之境,直殺的獅子樓血濺滿堂。 從那以後,他的刀就不再切菜,隻殺人,尤其是那些喜歡無事生非之人。 杜仲微微一愣,旋即搖頭苦笑道:“想不到二十年了,竟然還有年輕人知道我這廢人的名字。” 何方道:“杜先生過謙了,小時家中長輩常以先生事跡激勵在下,著實受益匪淺,算起來,先生也是在下的啟蒙老師。” 好話人人都愛聽,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十分誠懇,如果石群和孟星魂在場,一定會重新認識這位兄弟。 杜仲苦笑著搖頭,似乎是想起了曾經的往事,眼中閃起了淚花。 “可惜當年的妖刀杜仲,現在已成了廢人老杜。” 他吸了口氣,話鋒一轉:“小子,能來到這裡的人,每一個都不簡單,這你應該看得出來。提醒你一句,在這裡不要招惹任何人,尤其是你這位小娘子,如果可能,最好讓她跟著花小姐住,不然......” 他看了看那些看起來人畜無害,各自忙碌自己事情的那些人,眼神變得奇怪起來。 何方聞言,下意識握緊了手裡的劍。 他可以肯定,這裡的所有人都沒有內功,連外功似乎都已是半廢的狀態,無論這些人以前多麼厲害,何方也有把握對付,即便是這重傷之軀,也能保證基本的安全。 杜仲也和那些人一樣,但他這種人,武功可以丟,眼力卻隻會越來越好,不可能看不出何方武功深淺。 那他口中所謂的危險,又是從何而來? 杜仲瞟了眼何方的劍,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不過你剛來,起碼前幾天不會有人敢招惹你,倒不必怕,可以與你的小娘子好好相處幾天。” 說完這些,他又低下頭,自顧自地砍柴去了。 夏子雨臉上有些發燙,那一句句“小娘子”,聽的她心中慌亂不已,有些享受這種感覺,又有些怕何方出言反駁。 她偷偷望向何方,後者卻毫不在意,皺眉思索著什麼,似乎根本沒注意這些細節。 良久,何方朝杜仲深深一揖,“謝先生指點,在下告辭了。” 說完,他沿著小路,走向最高的那間屋子,夏子雨忙也跟了上去。 兩人走後不久,一個長相很老實的漢子來到杜仲旁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長得的確很老實,老實到讓人看著就覺得可恨。 有人曾說過,看著越老實的人,往往卻是最不老實的人。 “老杜,你和這小子聊什麼呢?” 杜仲看了他一眼,輕嘆道:“沒什麼,新人什麼都不懂,講些規矩罷了。” 漢子看著兩人的背影,笑著道:“規矩?這能有什麼規矩,都是花家那娘們仗著有人捧,以此謀私罷了。” 杜仲懶得理他,漢子卻毫不在意,又湊近了一些,在杜仲耳邊輕聲道:“不過那小子帶著的那個美人不錯,我看竟不比花家娘們差,等過幾日他武功沒了,咱兄弟要不先拔頭籌?” 杜仲臉色一變,看了眼何方的方向,旋即冷冷道:“我勸你打消了這心思,這小子不簡單,不像是被...那人趕進來的......” 他說到這裡,似乎忌諱著什麼,看了眼四周,又壓低了聲音。 “咱們進來的時候,都是莫名其妙被打得半死不活。這小子卻不同,雖然身上有傷,但並不算特別重,應該不至於被逼到這種境地。” 漢子卻毫不在意,冷笑道:“管他傷重傷輕呢,反正四五天他武功必失,這地方又出不去,就算他以前是條龍,以後也得變成蟲。” 杜仲也懶得再勸,淡淡道:“我已老了,還想多活幾年。你沒看出來嗎?花小姐這是要保他。” 漢子恨恨地吐了口唾沫,看著最高處那間冒著炊煙的屋子,咬了咬牙,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這娘們,老子早晚給你一起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