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暮。 昏暗的房間內,啞巴忽然睜開了眼睛。 這一次的清醒不同以往,他眼中已沒有了先前的迷茫之色,盡顯精明之色。 他看了看四周無人,臉上露出得意的笑。 “區區點穴之術,想困住我?” 他忽然身子一震,暢通無阻地沖開了穴道,雙手一撐,本就綁的不算太緊的繩子頓時散落在地。 他的動作又輕又快,沒發出一絲聲響。 解開束縛,啞巴立刻往四周看去,見身後就有扇窗子,飛身一躍,人已破窗而出。 片刻之後,房間的門無聲無息地被推開。 何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閃了進來,看著被打開的窗子,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小魚釣大魚,果然會有意外的收獲! 他立刻施展輕功,也從窗子躍出,就見視線的盡頭,路旁灌木還在劇烈抖動,顯然是剛有人走過。 何方不是孟星魂,沒有那麼高明的追蹤能力。 但他也並非完全沒有,尤其是對剛逃走的人,這點簡單的追蹤還是遊刃有餘的。 黑暗中,遠方那隱隱約約的身影速度極快,顯然啞巴的輕功身法也不弱。 何方本可以輕易的追上去,但既然是為釣大魚而來,便刻意放慢了身形,遠遠地吊在後麵。 跑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忽聽啞巴一聲慘叫,似乎有什麼強大的力量擊中了他的身子。 何方一驚,他為了不被發現,所以離的較遠,又是夜晚,看不清那邊的情況。 莫非又有人發現了自己,所以才殺人滅線索? 下一刻,那邊又是一道劍光閃過,卻沒聽到啞巴發出第二聲慘叫,也不知是否已死去了。 隻是這一耽擱之下,何方已經迅速趕上了去。 劍光停頓的同時,何方已經來到了啞巴身邊。 啞巴倒在地上,已經沒有了生息。 何方不去看他,隻默默地看著前方。 昏暗的月光下,站著一個人。 此人白衣飄飄,氣度優雅,右手握著一把長劍。 他竟然沒走,仿佛就是在此等待何方。 何方放慢了腳步,緩緩走近。 終於,他看清了這人的真麵目。 白衣劍客左臂缺失,身材修長,氣度溫雅,右手握著長劍,臉上還掛著笑意。 他的劍上沒有血。 何方遲疑道:“斷秋生?” 眼前的此人,竟然是孫府的新總管,號稱慷慨仗義、忠肝義膽的逍遙劍客斷秋生。 斷秋生笑道:“多謝朋友,你總算還沒有忘記我。” 何方嘆道:“逍遙劍客斷秋生...,你若真當我是朋友,就不該這個時候出現的。” 斷秋生道:“哦?” 何方冷冷道:“你這個時候出現,我便不得不殺你了。” 斷秋生笑了笑,看向地上的啞巴,緩緩道:“此人身上帶傷,似在逃命的樣子,看來是朋友故意放出的魚餌了?” 何方道:“我隻是想不到,這魚餌釣到的竟然會是你。” 斷秋生嘆道:“看來我的確不該這個時候來的。” 何方道:“那你為什麼要來?” 斷秋生道:“前些日在孫府的時候,朋友說想過過手癮,我卻因身體抱恙拒絕了朋友,實在是一大遺憾。” 何方哼了一聲,道:“你現在出現,才是最大的遺憾,” 斷秋生絲毫不為所動,仍徑自說著:“正午聽說你已回了快活林,在下為彌補這次遺憾,便急忙趕了過來,不想竟撞到了朋友的魚鉤上。” 何方看了他許久,忽然笑道:“不妨,雖失去了魚餌,在下此時興致還是有的,斷總管既是深夜前來,作為朋友,我也該讓斷總管盡興就是。” 斷秋生露出欣喜之色:“如此最好,多謝朋友!” 他看著何方,手中長劍平舉當胸,目光始終盯著何方的手。 他的劍不是軟劍,是精鋼所鑄的三尺長劍,四指寬,月光的銀輝灑在劍上,光芒奪目。 劍身如秋水,沒有絲毫雜質。 何方看著他的劍,忍不住贊道:“好劍!” 斷秋生道:“你的劍也是好劍。” 何方疑道:“我尚未出劍,你怎知道的?” 斷秋生笑道:“你手中無劍,隻因你的劍並非觀賞之用,而是為了殺人,能殺人的劍,自然是好劍。” 何方笑道:“想不到斷總管竟有如此見識,果然不愧於逍遙劍客之名。” 斷秋生自嘲地笑道:“逍遙劍客,徒有虛名罷了,請朋友賜教!” 兩個人不說話了。 何方看著斷秋生,看著他的劍,目光如古井之水,波瀾不驚。 斷秋生還在笑,笑容裡帶著悲涼之色。 他的人仿佛也和他的劍一樣,多年來被無邊的陰霾籠罩著,就像是劍被困在了匣中,永不見天日。 如今,他的劍已出匣了。 可他的人呢? 他的人是否能走出來? 忽然劍光一閃,斷秋生精鋼長劍淩空一掃,直取何方咽喉! 劍勢如虹,在月光的銀輝之下,發散出耀眼的光芒,將這一小片地方照的如同白晝。 劍光眨眼便到,何方的人忽然倒了下去。 長劍就貼著他的麵門掃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卻隻掃斷了幾根發絲。 同時,何方的劍也已出手! 他的劍是軟劍,劍身細長,劍光並不如斷秋生那般亮眼,卻帶著一股更加森寒的氣勢。 這柄劍,雖隻是普通的精鋼軟劍,卻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 劍一出,就帶著一股無形的殺意,令人膽寒! 軟劍出手之時,已被灌注了磅礴的真氣,橫掃斷秋生腹部。 流星劍法,出手便是殺招! 這一招的應對極為迅速,若是尋常的一流高手,必是躲不開的。 斷秋生顯然不是尋常的高手,一聲長嘯,人已淩空後翻而起。 若是尋常高手的劍法,斷秋生這一番應對,自然是精妙無比。 可惜,何方也不是尋常的高手。 斷秋生避開了劍身,卻不想劍上真氣竟然脫劍飛出,仍是擊中了他的腹部。 頓時,淩厲的劍氣在他的身上劃出一道血痕,雖還不致命,卻已經逐漸染紅了白衣。 劍光消散之時,斷秋生的人已落地,身形一晃靠在了樹身之上,捂著腹部,鮮血逐漸染紅了手掌。 可是他竟然還在笑。 “好劍,好劍法!不愧是朋友,斷某已多年未如此盡興了,當真是快哉!” 斷秋生長笑不絕,他越笑,血就流的越多,但他竟然絲毫不在意。 何方的劍上有血。 他看著狀若癲狂的斷秋生,看著他的劍。 斷秋生的劍上沒有血。 他自己的身上卻已有了血,不知這些鮮血,能否洗去他身上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