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沁人的春風拂散了嚴冬的冷酷,瑞雪消退,萬物復蘇。河灣村,這個北國大地上一個不起眼的小村落,睡眼朦朧的鉆出沉睡數月的被窩。懶洋洋的揉了揉迷糊的雙眼,長長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卯足力氣,伸展懶腰。古老的筋骨不時咯咯作響,新鮮泥土花草的芬芳撲滿口鼻,惹得他鼻子癢癢的很不舒服,不由得打了個大噴嚏!轟隆隆...轟隆隆...驚得烏雲落荒而散,頓時天空放晴。金燦燦紅艷艷的晚霞像條絲紗,輕輕的柔柔的撫滿大地,暖暖的癢癢的甚是舒服。 豆芽把手掌伸出傘外,覺得手心乾乾的沒感覺到半點雨水,接著又從傘底下探出碩大的腦袋舉天張望一番後,這才放心的把傘收了起來。“哼!九爺說的一點兒都沒錯,真是雷聲大雨點兒小!”嘴裡發著牢騷,慢悠悠的把傘紮個結實,接著熟練的把彎彎的傘把環在布書包的肩帶上,雨傘倒掛傘尖便垂在地上,這樣主人行走在前傘尖便跟在主人後麵爬行出一條長長的延長線,每次雨後豆芽總是習慣這樣安置他的小花傘,覺得既好玩兒又省力。但傘把掛在肩帶上總歸是不牢靠的,稍有不慎不知什麼時候就掉在了身後,因此豆芽已經弄丟了好幾把雨傘了。剛想邁步忽然想起了媽媽昨晚的警告…… 昨晚晚飯時天氣預報廣播有雨,豆芽自覺的停止了扒飯,把腦袋從飯碗裡拔了出來,仰起頭望向媽媽眨巴眨巴眼睛。豆芽媽身體一僵,俄爾,長嘆了一口氣,放下飯碗無奈的挪步到墻角的大木箱邊。這個箱子是豆芽媽的嫁妝,風格老式略顯笨重,素雅的箱麵沒有太多的妝飾,時間的打磨使箱子通體暗紅發亮,邊角處的古銅包角卻鍍上了一層粗糙的黑汙,反倒鼓起的銅釘被磨得光滑通亮。從腰裡掏出鑰匙,哢吧一聲鐵將軍應聲而開,扣開卡緊的拍子,用力一掀箱子便張開了大口,豆芽媽一手舉著箱蓋另隻手探進箱子,無意向後一瞥,正看見豆芽爸伸長脖子不住的向這邊兒張望,四目相對,豆芽爸一個激靈急忙轉移目光,正襟危坐一副專心用飯的模樣。豆芽媽剛把頭扭回去,眼睛便又有一搭沒一搭的向木箱暗瞟。豆芽媽輕哼一聲,隨手把箱子上層的香煙一個勁的往箱底塞。心裡不禁埋怨起來“哼!就知道狗改不吃屎,自己的身體又不是不知道,說好的戒煙,這才幾天啊!又惦記上了。”一陣摸索從箱子裡抽出了一把嶄新的花雨傘後,便匆匆鎖好木箱。 “諾,就這一把了啊”豆芽媽走近豆芽把雨傘丟到他懷裡,剛要轉身離去終究還是忍不住一手點著豆芽的腦袋再次苦口婆心埋怨道“我的小祖宗啊,你說你都丟了幾把傘啦!我可告訴你啊,這次再丟了就用你的大腦袋遮雨吧!”豆芽爸一聽樂了“大頭大頭下雨不愁人家有傘你有大頭,我說豆芽你這大頭還蠻有優勢嘞!”剛要樂出聲,便瞧見了豆芽媽的一記回瞪。當即轉變了話鋒“不過豆芽啊,你也不小了可不能再丟三落四了,好好聽你媽的話,這次留點兒神可不敢再給弄丟了,啊?!”說完表功似的望向豆芽媽。豆芽媽未做理會,又點了一下豆芽腦袋“記住了麼?!”豆芽感覺媽媽的一指禪越發了得了,一通指點搞得頭昏腦脹頭皮生疼。趕忙答應“知道啦,知道啦,誒呦誒呦,好疼啊.....”身子不斷側傾,腦袋深埋以躲避一指禪的炮火,豆芽媽這才罷手,豆芽也暗暗舒了口氣。收拾好飯碗豆芽媽準備捧到院子裡的水井旁刷洗,行至豆芽身邊便又想數落幾句,豆芽見狀連忙抱頭。不過終究隻是張了張嘴並未出聲,輕聲一嘆,無奈深情的望了望小花傘,算是做了最後的告別........ 豆芽隻覺得頭皮一陣發緊,身子一僵趕緊把雨傘取下來攥到手裡,一腳把路邊兒的小石子踢到了尚似草叢的麥田裡,沙沙,沙沙,驚得草蟲四散。“真倒黴!” 確實今天豆芽相當鬱悶,寒假的輕鬆愜意使他忘卻了作業的煩惱,臨近開學一周前才在媽媽不斷升級的催促下不情願的開始寫作業。可時間終究是緊張的,臨近開學的日子越來越近,豆芽心裡便越發緊張。怎麼辦.....翻著一本厚厚的裝訂好的寒假作業,豆芽皺起了眉頭。寒假作業翻至中間,突然靈機一動,他發現原來作業本是靠兩枚書釘將整齊的雙頁大紙裝訂成冊而來的,稍一用力便扯下一張,但從外表看來並沒有什麼異常。豆芽大喜,哢哢,五張大紙應聲而落,作業本便也消瘦了許多,豆芽做賊似的把作業紙折好揣到懷裡,起身就往屋外跑。“哎!不好好寫作業又出去瘋玩兒啊!”洗衣服的豆芽媽忙問道。“沒有,沒有,撒尿.......”豆芽隨口應和驚兔般的消失在大門口。“家裡不是有茅房麼...”豆芽媽望著空蕩蕩的大門口疑惑的嘟囔。“肯定是又找理由出去瘋了。這孩子啊!啥時候能不讓我操心,我就滿足了.......”一聲嘆息,搖了搖頭繼續搓揉手中的衣服。 剛出家門的豆芽感覺懷裡像揣了個炸彈在村子裡橫沖直撞,叔叔嬸嬸對他打招呼也隻是有口無心答非所問。搞得對方一陣莫名其妙,不知不覺就拐到了村邊的灰河旁。初春解凍後的灰河純凈而遼闊,歡騰的灰河水翻滾著浪花,自上遊滾滾而來行至這裡突然河道一轉環過村莊向下遊奔去,河灣村也因此而得名。 河兩岸的長堤上星星點點,一抹新綠,一朵鮮紅在土黃的泥土和腐草的映襯下格外醒目。豆芽無心欣賞,爬上河堤撿起一塊兒石頭見左右無人趕忙掏出作業紙匆忙包裹,一個急拋石頭帶著作業紙劃出一道拋物線,咕咚墜入河底,河麵泛起幾朵浪花,但很快便恢復如初回到了原來的寧靜。豆芽很滿意,拍拍手嘴角一揚不禁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就這樣磕磕絆絆終於在開學前一天“完成”了寒假作業,開學那天一大早豆芽便被媽媽從床上拉了起來,迷迷糊糊的豆芽既興奮又失落,興奮的是終於可以再見到久違的同學們了失落的是這也就意味著再也不能睡懶覺了,看著溫暖的被窩豆芽失落的心情又便增添了幾分。一切準備妥當,豆芽媽送豆芽出門臨行前仍不忘再次叮囑“今天穿的可是新買的衣服,愛惜著點兒,弄壞了看我怎麼收拾你!”說話間還不忘為兒子展平衣裳,“還有雨傘,拿好了!”豆芽手裡擺弄著竹笛,模仿著電影裡大俠舞劍的招式,他心裡一直懷著一個大俠夢。見媽媽遞過來雨傘便自然的把竹笛插在腰間,接過雨傘隨口應和“知道啦,知道啦”。看見竹笛豆芽媽好像想到了什麼,眼神掠過一絲憂傷商量道“豆芽,要不竹笛媽替你收著吧,你再給弄丟了。”豆芽連忙護住竹笛“這是九爺給我的,不能給!”堅定的望向媽媽,豆芽媽沒做堅持,揮揮手催促兒子出發,一抬頭正看到老祠堂古樸莊嚴的屋頂,“九叔,去世也快一年了.......”心中默想。 可終究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豆芽身材纖細的作業本在作業堆裡異常醒目,自然也就引起了班主任高老師的注意。東窗事發,豆芽隻得老實交代。所幸因得豆芽苦苦哀求高老師才沒有請家長,不過從櫃子裡翻出一本嶄新的寒假作業丟給豆芽,要求他一個星期內完成且字跡要求工整。豆芽心裡隻得暗暗叫苦可也隻得咬牙接受,看著豆芽悻悻離去的背影,高老師厚厚的眼鏡下小眼睛微瞇,暗笑道“小樣,這都是老師當年玩兒剩下的,現在拿來騙老師,沒叫你家長算便宜你了,當年我可是挨的老師手板”下意識裡不自覺的便攥了攥手掌。 豆芽越想越鬱悶,心情越發低落。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一回頭正看到南瓜和虎牙向自己跑過來,見兩人一臉壞笑,豆芽料定沒什麼好事便加快腳步向前走,可終究還是被先一步趕上的虎牙給攔了下來。虎牙喘著粗氣伸手桑了一把豆芽“沒...沒聽到我們叫你麼?”虎牙身材矮小比豆芽還矮半頭,瘦削的小臉龐像極了孫大聖,張口喘著粗氣隱約可見口中的兩顆小虎牙,因為有南瓜撐腰也就沒把豆芽放在眼裡。豆芽不想糾纏側身想繞開但前路被虎牙堵的死死的,剛要發作。奈何這時南瓜恰恰趕到,這下可走不掉了。南瓜掐著腰,俯著身拉風箱似的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聽聲音就透著力量。包子型的臉上滿是橫肉把眉毛眼睛鼻子擠到了一起,下巴微翹撐著一張小嘴巴,因為劇烈運動大臉漲的通紅活像一個熟透了的番茄。好大一會兒才直起身,一推豆芽力量奇大豆芽的麻稈兒身子一晃差點兒摔倒,“你...你跑什麼...跑,害得我著一通...追”。豆芽不做聲機警的把雨傘橫在身前護好身子。 虎牙眉毛一挑一副奸笑“那還用問...偷奸耍滑,不好好完成作業,沒臉見人了唄...哈哈,哈哈!”說著像《小兵張嘎》裡的胖翻譯盤問花姑娘時那樣圍著豆芽轉起了圈圈,“看我不告訴你媽知道!”。豆芽一陣臉紅,但是一想到媽媽知道後的後果頓時心裡有點發虛,心中便燃起了怒火,一個箭步就要找虎牙泄憤,虎牙一個機靈便閃到南瓜身後。南瓜橫在兩人中間俯視豆芽“怎麼?說錯你了,還想打人啊?!”豆芽蔫兒了,邁出去的腿也就又撤了回去,看著在南瓜身後頻頻做鬼臉挑釁自己的虎牙,豆芽咬牙切齒可又無可奈何。 南瓜不耐煩了“甭跟他廢話了,豆芽把竹笛交出來,讓我瞧瞧?!”不時攥著拳頭頻頻示威,豆芽本不情願可也無奈的從腰間取下竹笛交給南瓜,眼睛卻死死的盯著竹笛生怕南瓜給弄壞了。南瓜一把搶了過來放在手裡端詳。竹笛通體黑亮陽光照射下更顯得古樸溫潤,十個氣孔錯落有致,透過氣孔隱約可見管內藏汙納垢,有些地方甚至汙泥已經堵塞了氣孔,笛頭處隱約可見一個篆刻的“玖”字,古樸且素雅,“玖”字下方大約二指的距離唐突的釘著一個釘子貫穿笛身,多出的部分顯然已經被截去長時間的把玩已讓釘子與笛身融為一體,以釘子為中心兩側笛身裂開了兩道淺淺的裂紋,像一道傷疤無聲的訴說著久遠的故事。 南瓜顛來倒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不禁疑惑的問虎牙“這就是你說的'古董'?!”一臉的不屑。虎牙湊過來東瞧瞧西看看也覺得沒什麼稀奇的,不禁納悶道“對啊,我媽說的啊!那天廣播裡說現在什麼古董啥的很火,很值錢。我媽就說九爺有一把笛子年頭挺久的,誰想到是個爛竹竿啊!”虎牙不禁搖搖頭大失所望。 “吶,還你!”南瓜隨手拋給豆芽,力氣大了點兒,準頭差了點兒,竹笛越過豆芽的頭頂掉到了田間狹窄的水道裡。水道裡消融的雪水還未乾涸,積水裡滿是腐爛的植物和秸稈兒,小小的線蟲悠揚的在水麵上劃著旱冰,竹笛墜落泛起的漣漪使其四散奔逃,悠悠的散發著腐敗的味道。 豆芽被激怒了,些許的懦弱讓他不敢反抗南瓜的權威,刺耳的貶低讓他越發不爽!他隱忍著,發自心底的怒吼使他血流湧動心跳加速,砰砰的心跳聲如同戰鼓催醒著塵封的勇氣。呼吸逐漸變得急促,直到眼看著心愛的竹笛被如此對待,這一刻,他徹底爆發了!咬著牙紅著眼睛,嘶啞著嗓子盯著南瓜低吼道:“撿回來!!” 南瓜嚇了一跳,身子便想向後退,也覺得自己剛才可能過分了。但想到虎牙就在身邊不能失了麵子,梗著脖子說“偏不!”說著就閃身向村裡走,豆芽一個箭步追上去雙手緊抱著南瓜的手臂,厲聲問“你撿不撿?!!”,南瓜一把推開豆芽“你煩不煩啊!不撿就是不撿!你想咋樣?!”這就急急往村裡趕。 豆芽一個踉蹌摔在地上,起身緊跑兩步撲上去一口咬在南瓜的肩膀上。南瓜隻覺得瞬間痛徹心扉一聲慘叫震動山林“哎呦!媽媽唉!豆芽你鬆口,你鬆口啊!”,肩膀的肉炙熱針紮痛苦難耐。任他使出渾身的力氣試圖推開豆芽,可始終無濟於事,豆芽的嘴就像嵌到了肉裡怎麼也拔不出來。激烈的撕扯扯壞了豆芽的衣服袖子,口齒的頑抗終於戰勝了南瓜“麵子”,南瓜認輸了。 “好好,我撿,我撿,還不行麼?你先鬆開我!”南瓜眼含熱淚不斷求饒,話語中已然帶著些許哭腔了。豆芽這才肯鬆開口放開南瓜,南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揉著肩膀不斷抽著冷氣。“趕快!”豆芽像一隻暴怒的獅子,紅著眼睛沙啞道。南瓜一個機靈立馬跳了起來沖到水道裡撿起竹笛畢恭畢敬的送到豆芽麵前,小心問道“這總行了吧?”豆芽接過竹笛小心擦拭上麵的汙水。無聲的點了點頭,南瓜虎牙二人這才如蒙大赦,跳著腳就往村裡飛奔。 豆芽突然覺得自己原來也可以很強大,暖暖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心裡甜甜的很是舒服。便一掃心中的陰霾,心情頓時暢快了起來忍不住放聲大笑,爽朗的笑聲驚動了飛鳥,同時也傳到了那兩個奔跑中的敗兵耳裡。 南瓜忍不住回頭,隻瞧見豆芽昂首聳立仰天長笑,陽光下他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便也讓南瓜覺得豆芽突然變得異常高大!心裡不禁一陣發毛,看著旁邊的虎牙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一巴掌拍在它的腦袋上“都怪你!沒事惹這個神經病乾什麼!”說完心有餘悸的向身後張望。虎牙剛想狡辯,但是看著南瓜鐵青色的胖臉隻好作罷。悻悻的在心裡一通暗罵。 豆芽收拾好散落的雨傘書包,急忙往家裡趕,剛到屋門口,爸媽談話的聲音便從門縫裡傳了出來:“哎,孩兒他媽,你說水生哥怎麼突然病情就加重了呢?我看常貴叔臉色不好。娃送回來了,他一個孤老頭子,咋能帶個女娃呦。鄰居住著你沒事多照應著點兒啊。” “還用你說,剛我還不挖了鬥麵給送了過去啊,瞧見了那女娃,你還別說這水生哥考上大學在城裡落了戶,安了家吃上了商品糧。這生的女娃也是格外的俊俏,叫個荷花,可招人待見了!” “那還用說,想當年我可是跟水生哥混的最熟絡的,他學習好,可我也不差啊,先人們還說個近朱者赤呢,我就算是個大蘿卜也得被染成胡蘿卜了吧。不是吹我告訴你,當年就是我沒考,我要是考了絕對能考上!” “呦呦呦呦,你就吹吧!就你那德行,你那點兒學問早搓吧搓吧還老師了,臨了還得倒貼學費錢!” “哈哈哈,你還別說,教我這樣的學生老師多賺錢啊!” “嘻嘻嘻嘻,真是沒臉沒皮,這都幾點了,豆芽咋還不回來啊?” 豆芽一推門進了屋“媽,做的啥飯啊!都餓死了” 豆芽爸剛要搭腔見狀趕緊坐直身子,神情一變一派嚴肅,然而表情先是疑惑轉瞬驚異終於還是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邊笑邊搖頭“豆芽啊,你.......哈哈哈,哈哈哈” 豆芽雜亂的頭發上滿是塵土,仔細找也許還能找到幾片碎樹葉。小臉也抹成了一個大花臉,唯有那雙大眼睛還咕嚕咕嚕亂轉炯炯有神。左臂的袖子僅一息尚存,搖搖欲墜,隨時都有脫落變馬甲的危險。褲子上土黃泥痕和翠綠的草印交相輝映活脫一幅印象派的作品。 “我?!”豆芽一臉呆萌俯身打量自己,這才想起了剛才的打架。心中暗叫不好,空氣中的殺氣越來越重,他小心翼翼的把雨傘書包依靠在門邊,一個轉身撒腿就跑。豆芽媽把勺子往湯鍋裡一丟,醇香的米湯濺出鍋外,碰到高溫的鍋壁滋滋作響,她抄起爐灶邊的掃帚就往外追,厲聲道“小兔崽子,今天非打的你屁股開花!”豆芽爸起身就要攔,可終究還是慢了一步,隻得在後麵高喊“輕點兒啊!嚇唬嚇唬就行了!” 豆芽邊跑邊罵自己蠢,慌不擇路剛出大門忽然覺得眼前有人影閃現急忙向左閃避,驟失重心一腳摔倒。豆芽起身低頭揉腿,左臂的衣袖終究還是拒絕了肩膀的挽留脫落了下來,左臂一陣清涼。這時一雙精致的荷花繡布鞋闖入眼簾,荷花明麗,荷葉純然,精致的紐襻越過足背牢牢地扣在鞋邊。抬頭看,一個女孩兒左手抱著麥鬥伸出白嫩的右手試圖拉自己起身。女孩兒著一身小碎花上衣,米黃色略顯發白的褲子。一雙整齊的小花辮自然垂在兩肩,辮梢處鮮紅色的頭繩紮的規規矩矩,探出頭的絲帶隨風起舞甚是醒目。整齊的劉海兒撫在前額,細眉彎彎,潤目閃閃,似清泉清澈,似曜巖幽遠。玉琢聳鼻,唇貝含丹,可能豆芽的模樣實在滑稽,女孩兒嫣然一笑,酒窩浮現。豆芽隻覺得時間似凝固了一般,木然呆立。 豆芽媽一把把荷花拉到身邊一臉微笑道“別管他,讓他自己起來”說著拿腳尖戳了戳豆芽,轉臉厲聲道“還不快起來!”豆芽這才回過神來,慢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知道自己形象太差,便越發覺得不好意思低著頭時不時的瞟一眼荷花。 豆芽媽親昵的拉著荷花的手眼睛笑得都瞇成了一條線“閨女?是來找嬸兒的?” 荷花點點頭抽手捧出麥鬥送到豆芽媽手上“爺爺讓我把麥鬥給您送還過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爺爺還說您的那口鐵鍋洞破的有點兒大,頗費點兒功夫估計要晚幾日才能補好。希望不會耽誤您” “哎呦,我正準備去取呢,快拿給我吧,怪沉的。”豆芽媽急忙接過麥鬥“鐵鍋不急,家裡有備用的,告訴你爺爺該吃吃該喝喝,有街坊鄰居照應著多大的坎兒都能過去!” 荷花突然覺得鼻頭有點兒發酸,心裡暖暖的便懂事的點點頭“嗯,那嬸子我就先回去了”轉身離去,再看到豆芽的模樣還是忍不住輕笑,惹得豆芽挺不好意思的一陣撓頭,模樣更加滑稽了。 目送荷花離去,豆芽媽一轉身臉色一變,一手扯下倒掛在豆芽左手腕隨風晃悠的衣袖,心疼的直咂舌“哎呀呀,多好的衣服一天不到就被折騰成這熊樣了,你呀...就不能省省心!”說著就拿手點豆芽的腦袋。豆芽自覺的理虧,低著頭任由媽媽訓斥,這一鬧騰豆芽媽的氣也消了大半,嘆了口氣“趕快回家吃飯吧!”轉身就往家裡走,沒走幾步好像想到了什麼停下腳步趕緊轉身跟豆芽交代“對了,她叫荷花。你水生伯的閨女,你可別調皮搗蛋欺負她啊!要是讓我知道了看我怎麼打你!”,說完邊走邊打量手中的衣袖盤算著怎樣讓它恢復如初,嘴裡嘟囔著“哎,這我可縫不上了,隻能等鎮上集市找裁縫修了”一想到又要花錢變更覺得心疼了“哎呀,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 豆芽一聽“荷花”二字不禁扭頭向荷花離去的方向張望,恍然大悟:“她,就是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