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話!”李治冷笑道:“一同出征的突厥騎兵都在前軍,豈有把阿史那道真放在後軍,令郭待封放在前軍的道理?再說那郭待封竟然敢公然不尊你的號令,放在前軍隻怕鬧得更過分,那時出事的就是前軍而不是後軍了!”
薛仁貴愣住了,他沒想到天子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跪伏在地道:“陛下說的是!”
“所以你的過錯不是把郭待封放在後軍,而是應該發現他不尊號令之後就直接把他拿下,然後上書給寡人,書明真相!這才是最好的辦法!”
“陛下說的是!”薛仁貴這一次已經心悅誠服:“罪臣確實應該這麼做!”
李治看著跪在地上的薛仁貴,目光慢慢變得柔和起來:“但這也著實不能怪你,郭待封是名將之後,又常年在寡人身邊走動,這一次又是寡人讓他做你的副手。你這個忠實勤謹的性子,又怎麼敢這麼大膽?哎,說到底,這是寡人的過錯!”
薛仁貴萬萬沒想到,李治繞了一大圈子,竟然把過錯攬到了自己身上,不由得呆住了,顯然天子是還想用自己,所以才會這麼做的。
“不過你這次身為大總管,覆軍之罪還是逃不掉的,革職除名還是免不了的,出宮之後先閉門反思一段時間吧!”
“多謝陛下,多謝陛下!”薛仁貴趕忙連連叩首,他當然知道李治這已經是大大的法外開恩了,雖說他要被免去官職,但卻可以依舊住在長安,爵位也都還在,隻要過兩年,天子用得上自己,復官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比起原先自己預料的流放甚至處死,當真是天恩浩蕩呀!
“罷了,你是寡人的忠臣,又曾經九姓鐵勒、高句麗,使漠北、遼東俯首稱臣,立下這樣的大功,寡人是不會忘記的。”李治嘆了口氣:“還有一件事情,阿史那道真是怎麼死的?你把事情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的講給寡人一遍!”
“臣遵旨!”薛仁貴小心翼翼的將自己得知後軍覆滅後,趕忙帶領少數騎兵押送著弓仁趕回大非嶺的營地,抵達營地後不久卻得知前軍的突厥人倒戈叛變,阿史那道真也被俘。然後吐蕃人提出用阿史那道真與唐軍交換弓仁,並且兩軍舉行盟誓,以唐人承認吐蕃對吐穀渾的控製為條件,釋放唐軍殘部逃回隴右。然後阿史那道真在歸途中很快就發病病倒,不治而亡。
“嗯!”李治點了點頭:“寡人記得薛卿在出征前曾經有發現吐蕃人與突厥人立下盟誓,勾結反叛的事情,還派阿史那道真去突厥處理此事?”
“不錯,確有此事!”薛仁貴點了點頭:“但微臣後來與阿史那道真談過此事,應該這些突厥叛黨耍了鬼伎倆,把阿史那道真瞞過去了。”
“你覺得真的隻是瞞過去了?”李治冷聲道。
“真的瞞過去了?”薛仁貴聞言一愣,旋即才明白天子的言外之意,他的身體頓時顫抖起來:“這,這怎麼可能?陛下,阿史那道真對我大唐可是赤膽忠心呀!他的父親陪葬先帝,母親是高祖皇帝的女兒,他怎麼可能會做出那等事情來?”
李治沒有說話,麵色陰晴不定,顯然方才薛仁貴說的那些話並沒有說服他,薛仁貴也不敢多言,隻是小心侍候。幾分鐘後,李治問道:“你覺得他是怎麼死的?”
“當時情況很緊急,我們也不敢久待,便把他的屍體立刻火化了!依照大夫判斷,他應該是被吐蕃人下了毒,然後在回程的路上發作,毒發而死的!”
“吐蕃人下毒害死他!”李治冷哼了一聲:“這麼說來,吐蕃人是想把殺阿史那道真的責任甩到大唐身上了!”
“不錯!”薛仁貴連忙抓住機會為同僚喊冤:“阿史那道真父為突厥名王,母為大唐公主,吐蕃人這麼做唯一的可能就是破壞大唐與突厥數十年來的相互信任。阿史那道真若是真的與叛亂有關,他又怎麼會被換回來?又怎麼會被吐蕃人毒死?”
“也許吐蕃人覺得他尾大不掉,若是活著將來必為自己的禍患呢?”李治冷笑了一聲,不待薛仁貴辯解便繼續說道:“不過人都死了,再追究這些也沒有意義了。為了大唐計、為突厥計,他都必須是我大唐的忠臣!”
“是,是,陛下說的是!”薛仁貴趕忙應道,他雖然不太贊同李治的看法,但反正同僚能夠被正名,再爭執其他的細節就沒意思了,畢竟人家是一言九鼎的天子。
“贈輔國大將軍,追封並州大都督吧!喪葬費用皆由宮中出!”
當離開含元殿的時候,薛仁貴才覺得自己渾身發冷,這糟糕的鬼天氣,這麼大的雨,這麼大的風,就連鐵一般的漢子都受不了呀!
“這位!”他叫住一旁的羽林軍士兵:“給我弄幾件乾衣服來吧!濕衣服穿在身上風一吹實在是熬不住呀!”
含元殿內。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李治開始吃自己的晚餐了,內侍和宮女們將幾案上已經冷了的菜肴替下,換上熱乎乎的飯菜,李治吃的並不快,敗仗已經毀掉了他的胃口,他隻是為了健康才強迫自己進食。
身為帝國的統治者,他看的要比薛仁貴要遠的多,在他登上寶座以來的二十年時間裡,大唐的鐵蹄始終在不斷的前進,大片大片的土地變成大唐的土地和附庸,沿著大陸商道而來滾滾金河不斷流入長安和洛陽的包括,一切仿佛都很好。直到鹹亨元年的夏天,大唐的鐵蹄終於撞上了一塊硬度與自己相仿的磐石,鮮血奔湧而出。
“該死的蠢貨!”李治突然將幾案上的盤碟盡數掃落:“竟然要寡人替他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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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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