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業捋了捋頷下胡須,發現如果自己處於王文佐的位置,還真的會選擇起兵。他思忖了片刻後道:“太子仁德,就算是王文佐想起兵,太子不同意也成不了!”
“李兄,你真的覺得太子會不同意?”駱賓王冷笑道:“沒錯,到現在為止太子的位置還很穩固,但那是因為下麵的弟弟都還小。沛王是永徽五年(655年)生人,今年可已經十六了,就算他自己對皇位沒興趣,身邊的那些人也不會老實認命的!”
室內陷入了沉默,兄弟之爭是帝王之家內永恒的話題。迄今為止,李治和李弘這對父子父慈子孝,堪稱帝王之家的典範,但問題是李弘的弟弟們還年幼,不足以成為李弘太子之位的威脅;而隨著李賢年歲的增長,身為太子的李弘對皇位的威脅越來越大,李治抬高李賢等孩子的地位,來製衡太子李弘的可能性也就越來越大了。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就算李弘再怎麼仁孝,哪怕是為了自保,也會做出一些過去無法想象的事情了。
“如果是這麼說的話,那看來接下來長安城裡又是一番腥風血雨了!”徐敬業嘆了口氣,眼睛裡卻滿是興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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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相肆
長安的天空陰沉而又壓抑,李波站在方相肆門口,他能夠感覺到空氣潮濕,似乎馬上就要下雨,若是真的下雨,他倒是很高興,這樣如果有人在背後跟蹤自己,他就很容易發現了。
自從上一次離開長安算起,已經過去了快六年了,李波有時很驚詫,時間過得這麼快。自己下巴上的胡須已經與兩鬢連成一片,肩膀和手臂的肌肉也愈發壯碩,足以駕馭那對沉重的鐵戟,而他也從長安街頭的一個惡少年,變成了昭武副尉、太子右衛率府兵曹參軍事,堂堂大唐武官,倭國和百濟的兩處莊園的就更不必說了。而他周圍依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麵前的方相肆依舊是那麼破舊不堪,仿佛一切都沒有改變,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隻不過是一場幻夢,一覺醒來自己還是那個窮困潦倒長安惡少年。
“李哥兒,請這邊來!”李波剛剛進了門,安五娘就迎了上來,相比起幾年前,她又蒼老了許多,隻有一隻眼睛的臉上已經滿是皺紋,頭發也是白的多,黑的少,不過精神頭還不錯,她殷勤的將李波迎進裡間,倒了一杯水酒:“您來的早了,那廝還要晚些才到!”
“無妨,人到了引他進來便是!”李波坐了下來,熟悉的噪聲和空氣讓他的神經一下子鬆弛了下來:“離開長安這麼多年,還是想念你這裡的羊血腸和雜燴丸子,要是有的話,先上些來!”
“有,有!想不到您現在是大人物了,還記得小人這裡的玩意!”安五娘的臉上露出了激動的神情。
“什麼大人物!”李波笑了笑:“都是給主上賣命的廝殺漢,東南西北都去了,還是想念長安的吃食!”
“那是,那是!”安五娘驕傲的笑了起來:“要不說這裡才是帝都呢!您稍候,馬上就給您端上來!”說罷,她便轉動圓潤的身體,去外間了。
“安五娘還是老樣子,就是老了些,胖了些!”李波喝了口酒,自言自語道,他得了王文佐的差遣,便立刻找到這方相肆來,他知道這酒肆裡魚蛇混雜,什麼樣的人都有,若想打探消息,最是方便不過。而且這安五娘當初長安之亂時,還得了王文佐一點好處,辦起事情來也會盡心些。果然李波交待了一聲後,沒過兩天便有了回應,隻說在這方相肆中會麵。
李波正想著往事,門簾被撩開了,安五娘進來,身後跟著一個鼻頭通紅的矮壯漢子,安五娘向李波唱了個肥喏:“這位便是陳七,還不見過李哥兒!”
“陳七?”李波覺得眼前那漢子有些眼熟,稍一思忖便想了起來:“你先前不是看墳的嗎?怎得去了萬年縣衙?”
“李哥兒好記性!”陳七笑著豎起了大拇指:“小人的確先前是看墳的,不過有個伯父在萬年縣衙當個差役,他沒有子嗣,便收了我當猶子,前幾年年紀大了便讓小人去頂了差使!小人在萬年縣衙當差已經有三年了!”
“原來如此,這倒是件好事,至少比看墳強多了!”李波聞言笑道:“五娘,還不上酒菜,來,七哥坐下說話!”
“不敢當,不敢當!”陳七謙遜了兩句,方才在李波對麵坐下,這時安五娘已經送了酒菜,李波拿起筷子頓了下:“我今日在外頭跑了大半天,半點吃食沒入肚,早就餓了,咱們也算是熟人,就不客氣了,先吃飽了再說事吧!”
“好,好!”陳七應了一聲,卻不敢下筷子,看李波真的如他說的那樣大口吃喝,方才吃了起來。那安五娘在外頭擇好的送了七八盤碟子進來,陳七雖然在縣衙當了差役,但平日裡哪裡吃得上這等飯食,越吃越是興起,筷下如雨,倒比李波還要快上三分。
“舒坦,舒坦!”李波放下筷子,拍了拍自己隆起的肚皮,笑道:“走遍東南西北,還是長安的飯食可口,七哥可還吃的好了?”
“好了,好了!”陳七趕忙放下碗筷,擦了擦嘴邊的油跡,笑道:“聽說李哥有事差遣,小人便趕忙來了,隻是不知是何等事,還請示下!”
“先不忙說這個!”李波擺了擺手:“七哥我記得當年你就和安五娘相處的不錯,如今你也算半個官家的人了,為何不一起過了!”
陳七沒想到李波竟然問到這個,臉上頓時露出過苦澀來:“李哥兒有所不知,確實安五娘與我也有幾分意思,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可我雖然去了縣衙,但俸祿微薄,連自家混個肚圓都不易,家中又沒有房產鋪麵,安五娘不管怎麼說,也有一家酒肆,每日裡都有活錢入手。手頭無錢,哪裡能辦的好事?”
“這倒也是!”李波點了點頭,卻沒有再問,隻是笑道:“萬年縣的縣令周興,你對此人知道多少?”
陳七來之前已經從安五娘口中聽到一些風聲,有了一些心理準備,便小心答道:“此人原本就是長安人氏,雖然家境不錯,但門第卻一般。自小就用心讀書,在律法上很是精通,入仕之後在河陽縣就名聲不是太好,被免了官,好不容易才又當上了萬年縣令!”
“萬年縣可是個大縣呀,又是天子腳下,從河陽縣到萬年縣算是升遷吧?”李波問道:“他被免了官怎麼能這麼容易當上的?”
“李哥兒您不知道!”陳七笑道:“從表麵上看這是升遷,但素來京城下麵的官兒都不好當,所以像萬年縣,長安縣的縣令,雖然是大縣,但待選的官兒都不願意來,周興當上萬年縣令,其實隻能算是平調,不算升遷!”(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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