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對策(2 / 2)

其實唐代宏偉的長安城就是當時統治者對勞動人民殘酷壓榨的證據——以大明宮為例,這座占地達到3.2平方公裡的建築群是唐帝國最宏偉壯麗的宮殿,也是當時世界上麵積最大的宮殿建築群,也許宮殿的一些技術性工作由來自全國各地的工匠,但最為沉重的修建道路、搬運材料、挖掘土方等基建工作,肯定是由長安周邊地區的勞動人民承擔,而這座宏偉的建築群一共就用了10個半月時間,不難想象當時的勞役之重。

“伊先生!大將軍的信使到了!”

“哦?讓他過來!”

信使的呼吸急促,他的臉上滿是塵土,汗水從額頭滑落,留下幾條明顯的痕跡,他在伊吉連博德麵前單膝跪下,從懷中抽出一封書信呈上:“伊先生,大將軍有急信!”

“嗯!”伊吉連博德接過書信,一邊拆一邊問道:“大將軍可好!長安可有變故?”

“主上安好!在下離開長安時,並無什麼變故!”信使站起身來,退到一旁。

伊吉連博德剛剛看了兩行,他臉上的笑容便凝固了,他的指尖微微顫抖,似乎不遠處槐樹上殘餘的幾片枯葉。吳誌猛趕忙低下頭,小心的向後退了半步,拉開了自己與伊吉連博德的距離。

幾分鐘後,伊吉連博德看完了書信,他小心的將書信重新折好,放回袖中:“吳書判!”

“屬下在!”

“大將軍有令,修建漕道的事情關乎國家安危,輕忽不得,十二天後,從陜州以及相鄰征發一萬丁壯,年歲從18到30之間!”

“屬下遵令!”

“從役之人,每人每月給口糧一石二鬥,夏冬各賜布一匹為衣!”

“啊?”

也難怪吳誌猛這麼驚愕,按照一個月三十天計算,月糧一石二鬥平攤到每天就是四升小米,這大概和當時成年重體力勞動者的口糧相當,夏冬各賜給布一匹就等於夏天和冬天各有一套衣衫,換句話說,承擔勞役的農民雖然沒有工資領,但至少不用準備自己的口糧了,最多帶點醬菜和鞋子就行了。考慮到勞役是在秋後和冬天進行,那時候的農閑季節,農村勞動力過剩,那些被征發者可以吃幾個月公家的糧食,這樣自家的糧食就省下來了,這麼算來,這個條件對當地的中下層農戶還是頗有吸引力的,算起來當時自家起屋的農戶雇傭短工的條件也就這樣了,官府拿出這個條件未免有些好的不像是真的了。

“吳書判你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不,不,不!”吳誌猛趕忙連聲否認:“小人哪裡敢說您的不是,隻是這一人一月一石二鬥的口糧,未免有些多了吧?還有夏冬的衣賜,這勞役充其量也就三四個月,到了開春就得放人回去了,又何必發布匹呢?用一萬人算,一個月就要用一萬兩千石糧食,一年要兩萬四千匹布,這可不是小數字!”

“這些都是大將軍的吩咐,說不要因為額外的勞役苦了百姓!”伊吉連博德道:“至於花費嘛!大將軍已經允許我從洛陽的糧倉府庫中支用糧二十萬石,布匹五萬匹,作為修建漕路的開支。這筆花費將來等漕路開通後,從運費裡麵扣!”

“糧二十萬石,布五萬匹!”吳誌猛頓時被這個巨大的數字給砸暈了,這大概相當於當時河南四五個大州的租稅,與今天不同的是,唐代人眼裡的糧食和布匹不僅僅是吃的穿的,還是可以流通的貨幣,是響當當的硬通貨。這等於是王文佐大手一揮,從財政部的賬戶裡劃出幾個市的上繳財稅收入給伊吉連博德當漕運專項撥款,這等豪氣立刻把吳誌猛這等九品小吏給砸暈了。

“怎麼了?”伊吉連博德看到吳誌猛的樣子:“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沒有!”吳誌猛趕忙連連搖頭:“小人立刻去準備!”

“好,抓緊時間,穀麥就快收完了,不要耽擱了!”

“是,是!小人省得!”

相比起天上落下的餡餅砸的昏昏沉沉的吳誌猛,伊吉連博德知道的自然要多多了。王文佐給他的信裡吐露了一部分近期長安宮中的事情,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是天子的突然暈倒和裴皇後的蠢動。作為一個貴族,他當然理解王文佐信中沒有說出來的意思——主上已經感覺到了自己腳下的大地在晃動、在斷裂,隨時都可能崩塌、陷落。在推翻了李治和武氏的聯合統治,扶立李弘登基之後,王文佐實際上已經成為了攝政者,雖然他盡可能的收斂了自己的觸手,不要觸動其他既得利益者的利益,但圍繞著武氏的權力集團的崩潰還是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真空。

在其他人的眼裡,王文佐這樣一個從帝國的邊疆飛速爬上來的後進者根本沒有能力獨自吃下這麼大一塊餅,所以最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博弈、分割、最後妥協,排坐坐吃果果。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們是對的,王文佐的夾袋裡的確沒有足夠的人才來填補帝國權力機構中的眾多要害節點,甚至就連南北衙禁軍都填不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所以王文佐的策略就是承認現實,他一麵和現有的官僚機構達成妥協,一麵盡快建立一套忠於自己的平行機構——不是幕府,而是漕運轉運司。

作為一個穿越者,王文佐很清楚財政對於政府的重要性。而唐帝國的畸形結構更強化了這一點——政治和軍事中心在關西,經濟中心在關東和江淮,於是乎帝國愈是強大,帝國對漕運的依賴就愈嚴重。在歷史上,唐帝國的國勢和流入關中地區的漕糧數量是正比關係的,流入關中的錢糧越多,帝國就能維持更強大的軍隊,更璀璨的文化,輝煌的都城。而一旦漕運斷絕,帝國就會陡然崩潰,強悍的軍隊就會變成可怕的盜匪,他們會向自己的首都開戰,用刀劍來為自己索取報酬。“華軒繡轂皆銷散,甲第朱門無一半。含元殿上狐兔行,花萼樓前荊棘滿。”這四句詩歌就是對事實的白描!

但形勢似乎發展的比王文佐預料的要快,依照他原先的打算,在自己和朝堂上和對手們觥籌交錯,討價還價的同時,伊吉連博德也將打通黃河的水上漕路,同時自己也能把大運河兩岸的無數倉庫、碼頭納入麾下。到了那個時候,無論是遷都還是直接撕破臉攤牌都可以了。但問題是這一切都需要時間,而現在王文佐缺的就是時間。(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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