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大將軍,天子去楊府都是有儀仗的,這種事情一次兩次也還罷了,去得多了又能瞞得住幾個人?”
“我是該說天子太純潔了,還是說他根本不在乎呢?感情整個長安城就老子一個人不知道呀!”王文佐心中不由得嘆了口氣,其實這件事情可大可小,往大裡說就是廢後,往小裡說最多將來接進宮裡來,給那位楊家女兒一個妃子罷了。估計也是因為這個緣故裴居道才根本沒往心裡去,畢竟正宮要的是母儀天下,而非爭寵,他女兒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防備這些層出不窮的漂亮女人爬上天子的床,而是自己生下兒子來。說白了,古代又不是一夫一妻製,防是防不住的,生兒子才是硬道理。但裴居道沒想到的是,自己女兒是個草包脾氣,就連李弘這種性格算是很不錯的丈夫都哄不好,弄得李弘起了廢後的心思。
“裴居道還真是聰明一世,最後倒黴在了這個草包女兒身上,真是大丈夫難保妻賢子孝!”王文佐的心中也禁不住有了一點幸災樂禍的意思,這老兒雖然和自己表麵上還敷衍的過去,但背地裡也是交過幾次手的。如果李弘真的要廢後,那裴居道肯定要從相位上滾下來了,而以他先前大權獨攬的勁頭,下去後落井下石的小人肯定是不會少的,能夠全須全尾就是祖宗保佑了。
“大將軍!”
“嗯?”慕容鵡的聲音打斷了王文佐的思緒,他回過頭:“怎麼了?”
“您現在是回府還是——?”慕容鵡問道:“太上皇、太上皇後、長公主的事情天亮後總要拿出一個說法來,現在具體天亮最多也就還有一兩個時辰,所以——”
“你說得對!”王文佐點了點頭:“現在去政事堂,今晚當值的是誰?”
“好像是戶部的劉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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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事堂。
劉培吉用榻旁銅盆裡的水擦了擦臉,不緊不慢的蹲在馬桶上,晚上的空氣讓他裸露的皮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該死,晚餐我吃多了!”劉培吉一邊竭力清空腸胃,一邊想著如何平掉賬薄上的幾組數字,這可是一門極為深奧的學問,非最聰明的人無法掌握。
“大將軍到了,他讓您立刻去見他!”奴仆的聲音從屏風後麵傳來,劉培吉一愣,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大將軍?他這時候怎麼會來?”
“大將軍說宮中有急事!讓您立刻去見他!”奴仆加重了“立刻”的咬字。劉培吉哆嗦了一下,趕忙用竹籌擦了擦屁股,又用木桶裡的水清洗乾凈,整理了一下衣衫,就飛快的向外間走去。
王文佐在已經熄滅的火盆旁踱步,身穿紫色羅袍,腰間的金帶上是橫刀和解腕尖刀,刀柄上並無裝飾。“大將軍!”劉培吉小步疾趨而來:“下官未能遠迎,還請恕罪!”
“劉侍郎,深夜來訪,無禮的應該是我!”王文佐轉過身來,指了指一旁的軟墊:“時間緊迫,我們坐下說話吧!”
“是,是!”劉培吉小心的坐下:“聽傳話的奴仆說是宮中有事?”
“嗯,太上皇後已經仙去,太上皇悲痛過度,人事不省,雖然已經延請太醫,但情況也很不妙,長公主也已經重疾過世!”
突然而來的消息讓劉培吉目瞪口呆,他好不容易才從震驚中恢復了過來:“那,那陛下他——”
“陛下悲痛莫名,但龍體無恙!”
“哦,哦,謝天謝地!”劉培吉唏噓了兩聲,遊離不定的目光卻表明他心裡並不像他說的那麼悲痛,而是在思考消息的真實性,以及王文佐深夜來政事堂的真實目的。
“我久在邊關典兵,這種事情還是第一次遇到,劉侍郎你可有教我?”
“不敢!”劉培吉道:“在下是戶部侍郎,長於理財,而這種事情應該是禮部居多。還有,最好也請裴侍中來一趟!”
“嗯,不錯,那就請裴侍中跑一趟吧!”
劉培吉此時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了,他一邊派人去請裴侍中,一邊讓仆役取來茶水,與王文佐閑聊起來:“大將軍,下官有一事不明,太上皇後與長公主兩人為何一個晚上同時去世,之間可有什麼關聯?”
“關聯?”王文佐笑了笑:“宮中之事,我哪裡知道那麼多?隻是宮裡怎麼說,我便怎麼說罷了!”
“是,是!”劉培吉覺得額頭上多了一層汗珠,趕忙低下頭去,大將軍的意思很明白: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再問下去,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沒你的好處。
劉培吉既然明白了分寸,便不再詢問宮變之事,隻是說些有趣的閑話,討王文佐開心。王文佐聽了一會兒,發現這劉侍郎不但口才便給,對於財會和數字有著相當不錯的認識,便隨口問了幾個關於戶稅、勞役方麵的問題,劉培吉也對答如流,讓王文佐不由得暗自點頭。
“這麼說來,你覺得江西、浙東、江南諸道的財稅還大有可為了?”
“正是!”劉培吉也知道這是難得表現的機會:“雖然現在河北道才是如今財稅第一,但若真的都完全開發完畢,田野無餘暇,那江西、江南、浙東才是大唐第一,大唐的府庫,將來還是要依靠東南之地!”
“東南之地?”王文佐笑道:“為何這麼說?”
“因為東南之地不但田野肥沃,種稻可一年二熟,且河湖縱橫,利於舟楫轉運,這點不是河北、山西、山東可以比擬的。若是整治的好,每年可運往京師糧米兩百萬石,布百萬匹不在話下,以此資軍,破吐蕃、平靺鞨、新羅東賊何足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