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林凡見師父達傑已有善罷欲退之意,腦中迅急想了想,道,“師父有好生之德,對於紫雲殿的人,可以留下他們的性命,可殺父之仇,徒兒不能不報。不過師父既然開口,徒兒又不能不聽,徒兒隻想親手還鐘報城三掌,三掌過後,我與他再無仇怨糾葛。” 達傑聽完,稍想了想,轉向鐘報城道,“鐘殿主,你意下如何?”鐘報城十分明然眼下情形,若真傾殿廝殺,紫雲殿幾十年的基業就要毀於一旦,稍作權衡之後,肅然應道,“好。”又對湯林凡道,“但願湯公子言出必行,不要再為難我紫雲殿眾人。” “不行!”一旁的葉瑛這時急阻道,“爹爹,你已然受了極重的內傷,怎能再受他三掌?那不是等於送死嗎?”說著又轉向湯林凡,怒道,“哼,姓湯的,你好卑鄙!”鐘報城並沒有接葉瑛的話,而是高聲鄭重地對紫雲殿眾人道,“紫雲殿上下眾人聽著,在我受湯公子三掌之後,無論生死,任何人不許借此尋仇,更不許借此為亂江湖。如有違者,極刑以懲。”眾人聽完,心中俱憤憤難平,可紫雲殿殿規一向極嚴,又有誰敢有異議? 湯林凡嘴角一揚,冷冷一笑,對鐘報城道,“果然有一方霸主之風範。你放心,待你受過我三掌之後,我絕不會再為難紫雲殿。”說罷,內力早凝在胸,手掌一提,直擊鐘報城胸口。此時鐘報城已站直身體,凜然挺胸,束手相迎,不過他畢竟內傷在身,雖以自身內力護體,還是在受第一掌之後即現氣血逆亂,麵目通紅。不過湯林凡哪容鐘報城喘息,第二、三掌緊接著發出,流星般撞到其胸口。 “嘣、嘣、嘣”三聲悶響之後,鐘報城的身體立時如被山摧洪撞一般直彈出三丈之外。直到穩住後撤之身,鐘報城方以手捂住胸口,以緩胸中滯悶,不過此時其肺腑之中的悶血再也忍耐不住,立時難以控製地從口中激射而出。再看鐘報城時,已是麵無血色,氣若遊絲,仿佛風中草芥一般,再經不起任何輕輕一擊。不過,就在鐘報城稍稍吐納、欲盤膝微調氣息之時,忽然雙目驚恐圓睜,口中竟同時流出一絲黑血。 “爹爹?”葉瑛一見,不禁驚叫一聲,同時沖到鐘報城身邊急忙扶住他,驚憂道,“爹爹,你這是怎麼了?”再看鐘報城胸口“膻中穴”處,已多出一枚將沒至尾的銀針。銀針!葉瑛哪還能再壓住心中怒火,立時喝道,“是誰下的毒手!”隨之目光如深冬寒刀般環視了一遍江南各大門派的人士。此時日、月使者並方冷梅也已到鐘報城身邊,日使者眼利目炬,冷眼盯住鐵鏈幫幫主丁星軫,冷冷地從口中擠出兩個字,“是你——”丁星軫亦冷峻而對,揚聲道,“不錯,正是在下。”葉瑛一聽,惡狠狠地打量了丁星軫一番,見他右臂衣袖空蕩,喝道,“一條手臂還如此陰惡,今天我就送你一程上黃泉路!” “瑛兒——”鐘報城忽然強喝一聲,繼之努力粗喘了兩口氣,艱難而道,“紫雲殿眾人聽著,就算我今日命殞於此,誰也不許報仇,誰也不準報仇!”說罷,雙眉峰聚,直直地看著葉瑛。葉瑛心中卻哪能平息,此時正如千濤萬浪一般翻滾不停,不過眼見義父深期而堅定的眼神,心中不禁一酸,再不願有分毫違背其臨終之意。 鐘報城看到葉瑛點了點頭,欣慰地強擠出一絲苦笑,又轉頭對日使者道,“日使者,現在就把我的命令,大聲告訴紫雲殿所有的弟兄。”日使者此時早已眼中含淚,憤恨交加,不過對於鐘報城,他一直是忠心耿耿,唯其馬首是瞻。聞言後,日使者遂站起身,大聲對身後眾人喝道,“殿主有令,任何人不準為殿主報仇,都聽到了沒有!”身後眾人一聽此令,心中雖極難平定,不過還是哀憤以應。 湯林凡見鐘報城已是活不成了,就算江湖第一名醫野老道人來了,恐怕也難再續其性命。多留無意,湯林凡與師父達傑道過別後,即叫過李躍飛,帶了兩邊府下之人離去。江南其餘各派見鐘報城已死,便也再無拚殺之心,俱隨湯林凡等退離了紫雲殿。而鐘報城,最終還是重傷難續,回天無術。 人在悲傷之中,總會覺得時間過得很慢。十五天的時間,對於葉瑛而言仿佛是十五個月。而在這十五天之中,斷子期並沒有離開紫雲殿,而是一直陪在葉瑛身邊,也許這是出於江湖道義,也許是與葉瑛糾葛數次的情意。 這天夜裡,月潔如玉。斷子期陪著葉瑛閑步於小河邊。河水粼粼而動,在月色的映襯下,如同無數碎銀。葉瑛這時忽然停住腳步,凝重而期許地看著斷子期,道,“斷大哥,陪我去一趟荊州好嗎?”“荊州?”斷子期稍顯疑惑,道,“你去荊州做什麼?”葉瑛想了想,坦然道,“我紫雲殿的武學其實不僅隻限於此,還有一套更厲害的武學秘要在荊州玄空山。”“哦?”斷子期一聽,更是驚訝,道,“紫雲殿還有更厲害的武功?那你為什麼到現在才去尋呢?”葉瑛稍帶諷刺地道,“那還不是多虧你的好朋友錢貴南嗎?若不是他一再阻攔多事,梅姐姐早就把五個門派的拳譜弄到手了。” 斷子期一聽,稍想了想,道,“我聽錢貴南說過他與方冷梅之間的事情。不過你紫雲殿的武學與那五個門派又有什麼關係呢?”葉瑛想了想,還是把其中原委一一說與了斷子期: 原來在兩年前,鐘報城在紫雲殿練功房中查閱武學時,無意間在書架中發現一處夾層,夾層之中竟有一封信件,拆開一閱,原來這信中卻載著一個大秘密。 原來這練功房本是一百年前的一位武林奇人所有,在紫雲殿於此成立之時,這書架亦在這練功房之中。以前的殿主雖然一直用這架書,卻從未發現過這書架有什麼異樣。鐘報城亦是在偶然之中,忽然發現這書架側壁有幾許裂痕,初時還以為是器木年久生朽所致,不過再一掰動,竟出其不意地發現了這封信,信上大意如是:一百年前那位武林奇人獨步天下,少林、太一掌門俱為其所輕,天下鮮逢敵手。後來,這位武林奇人將畢生武學記於書中,並取名《獨行蓋世武秘》,書分上下兩冊,上冊以內功修煉為主,下冊以外家拳腳為詳。之後這位奇人又把這兩冊書藏於玄空山中,又把藏書具體地點繪製成一張地圖。而這張地圖又被他分為五份,分別藏於五本拳譜之中。 斷子期聽後,道,“這五本拳譜又散落於江湖之中,終又延伸出了五個門派。”“不錯。”葉瑛道,“信上還留下了這五本拳譜散落之處,所以爹爹才會派梅姐姐去尋這五本拳譜。”斷子期聽完,不禁輕輕一嘆,道,“不過這位武林奇人的心性也真是難測。創造一種問鼎於世的武學本是一件極難之事,他不但未把他的心血穩妥傳於後世,反而把它藏於玄空山中,又把武學所在的地圖分散於五處。他不怕他的衣缽失傳嗎?”葉瑛稍想了想,道,“也許這位前輩是覺得,越是容易得到的東西,人們越不會去珍惜……武功秘籍如此,人生的許多事情,不也都是如此?” 斷子期看著葉瑛若有所思的神情,忽然問道,“那你為什麼要把這其中的秘密告訴我?難道不怕我與你爭這部秘籍嗎?”葉瑛自信一笑,道,“我既然敢告訴你,就絕對相信你的為人……我更相信我的眼光。”斷子期一聽此語,借著月光重新看了看葉瑛冰雪清麗的目光,竟不知何言以對,隻是情不由己地低下了頭。 葉瑛則淡淡一笑,繼道,“還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訴你。”斷子期一聽,這才抬起頭送出尋問的目光。葉瑛道,“你知道我義父為什麼非要得到尉遲修文的飲血刀嗎?”斷子期一聽,仍是不解地看著葉瑛。葉瑛繼道,“飲血刀雖然是江湖中上等的兵器,不過憑義父今時今日的武功,還不至於倚仗上等兵器之利。”斷子期隨之問道,“那你義父為何還盯著尉遲修文的飲血刀不放?”葉瑛道,“那是因為密信中說到,武功秘籍的收藏之處,隻有用血月石才能打開機關。不過天下之中,血月石隻有兩塊,而且隻有與飲血刀有關的人才有血月石。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尉遲修文的師父洪國義早就不在人世了;尉遲修文曾經服食過一塊,所以,剩下的一塊隻能在尉遲修文手中。” 斷子期這才稍稍明白了其中的因由,續問道,“那你現在找到那塊血月石了嗎?”“當然。”葉瑛道,“否則我怎麼會讓你陪我去玄空山。”斷子期一聽,麵色稍暗,道,“憑我對尉遲修文的了解,如果不是用非常手段,是絕對得不到他手中的血月石的。”言外之意,紫雲殿一定對尉遲修文使用了難以言表的狠辣手段。 葉瑛看了看斷子期,一臉的不以為然,道,“這次你卻猜錯了,我紫雲殿可沒對尉遲修文施加任何皮肉之刑。”不過斷子期的眼光還是閃爍著疑惑。葉瑛繼道,“我隻是在李躍飛與尉遲修文拚鬥之後,在他們二人兩敗俱傷時,乘虛拿走了他的飲血刀。而我義父,也隻是把飲血刀熔了。”“熔了?”斷子期一聽,頗為吃驚,隨後更是對飲血刀感到可惜,畢竟,這飲血刀可是武林之中一等一的兵器。葉瑛點點頭,道,“不錯,若不是義父想到此法,血月石還真不知何年何月能得到。原來,那唯一的一塊血月石,竟藏在飲血刀的刀柄之中。”說著,葉瑛即從懷中拿出一塊掌心大小的紅玉,乍一看去,通體潤澤,再借月光一觀,隱隱之間,竟悠悠泛著血色,的確名實相符。 斷子期端詳了片刻,還給葉瑛,道,“果然是塊好玉,通體血色,名副其實……”隨即又問道,“我們什麼時候啟程?”葉瑛直言道,“明天。” 畢竟斷、葉二人去荊州取武學秘籍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