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如聞言精神略微緊張，撤去了丫鬟，卻看向賈欣笑。趙旋知道她的用意，笑道：“賈姑娘也不是外人，沈姑娘但講無妨。”沈三如卻仍不回答，反問道：“趙將軍如何看待理學？” 　　趙旋笑道：“春秋時期有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儒學也不過是百花中的一朵罷了，隻是代表一種思想，不可貶低，也沒有必要抬的太高。”趙旋又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看向沈三如笑道“至於理學，不過是儒學的一個分支了，而且理學本身又有許多的學派，比如說大一點的就有周敦頤的濂學，張載的關學、程顥、程頤兄弟的洛學、朱熹的閩學、陸九淵的心學、王安石的j荊公學派、司馬光的涑水學派等，蘇軾還有蜀學呢，其他小的學派就更多了。 　　趙旋看著沈三如：“我不知沈姑娘指的是理學的哪門哪派，但不管是哪門哪派，隻能代表一種思想，談不上其他。”沈三如直接道：“程朱理學呢？”趙旋道：“二程和朱熹的理學現在於我大宋最勝，不過卻是聖人之道罷了。” 　　賈欣笑問道：“趙將軍一會兒說理學隻是一種思想，看起來好似並不在意，怎麼又說程朱理學是聖人之道？”沈三如也是如此之想，而且聽趙旋的語氣不似推崇，也看向趙旋。 　　趙旋笑道：“程朱理學提了一個很高的要求，凡人根本做不到，那麼能做到的自然就隻有聖人了，這不是聖人之道是什麼？” 　　沈三如這才知道趙旋在說笑，猶豫了一下說道：“這《卜算子》的作者卻是和朱熹有關。”“哦”趙旋聞言來了興趣，道：“願聽其詳。” 　　沈三如於是娓娓道來：“這首《卜算子》的作者叫做嚴蕊，是我朝孝宗年間的人士，因家族不幸淪為臺州歌伎，然而詩書禮樂卻樣樣精通，因而引得傾慕者甚眾。” 　　趙旋忽然想起賈欣笑就是臺州人氏，轉目望去，卻見賈欣笑聽了連連點頭，知道果有此事。 　　沈三如繼續道：“恰逢唐仲友上任臺州知州，也聞得此人。待得兩人見麵後，唐知州才知所言非虛。那唐知州也是進士出身，博學多才，風流倜儻，兩人都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趙旋問道：“這卻與朱熹何乾？”沈三如道：“此時傳聞頗多，主要是有兩桌種說法，一種說法是那嚴蕊有一個同為歌伎的小姐妹，被一擲千金的富家子弟陳亮追求。這一日那女子見到了唐知州，談及此事。唐知州卻是認得陳亮，知其家中空虛，不過是打腫臉充胖子而已，於是好心勸道：‘你嫁與陳亮，要經得起凍餓才是。’那女子聽明白了唐知州的話，後來拒絕了陳亮。陳亮得知了原委後便誣告唐知州，而當時的浙東提舉正是朱熹。” 　　趙旋聽聞有些惱怒，前世就有不良之人，冒充官紳子弟，誘騙涉世未深的女子，沒想到宋朝時竟已經有了這種雜碎。心下一琢磨，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官府一查就明了了，卻不能拿唐仲友怎樣。於是問道：“那另一種說法呢？” 　　沈三如答道：“那唐知州也是才華橫溢之人，開創了理學‘說齋學派’，其思想和‘永嘉學派’相近，卻是和朱熹的理學起了沖突。” 　　“唉”，趙旋嘆了一口氣，明白這才是朱熹和唐仲友相惡的根源。 　　沈三如繼續道：“具體是哪種原因卻是不知，隻知道朱熹連上了六本紮子彈劾唐仲友。”趙旋問道：“朱熹彈劾唐仲友可以，可那嚴蕊並非官身，朱熹拿她應該是沒有辦法吧，難道嚴蕊跑去為唐仲友鳴冤了？” 　　沈三如冷笑道：“這將軍可就說錯了，正因為唐仲友有官身，朱熹對他沒有辦法；嚴蕊隻是一個歌伎，卻是好欺負的，於是被朱熹抓進大牢，嚴刑拷打，甚至在大庭廣眾之下脫去她衣物，進行鞭打！” 　　“啪”的一聲，趙旋的茶杯落地，起身怒道：“這也太過分了！為何要如此為難羞辱一個女人！”賈欣笑見狀連忙拉了拉趙旋的衣襟，趙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失態了，重新坐下，俯身收拾起了茶杯的碎片。沈三如和賈欣笑連忙上前幫忙，趙旋卻是不許道：“我自己來就好。” 　　收拾完了，趙旋才靜下心來，問道：“那朱熹為何要如此對待嚴蕊？”沈三如道：“那朱熹認為他就是一個弱女子，想逼她承認與唐仲友有不法之事，沒想到折磨了嚴蕊一個多月，直至她奄奄一息，嚴蕊卻是說什麼也不肯自汙。” 　　趙旋問道：“那後來呢，朱熹這麼做，如何收場？！”沈三如道：“哪有什麼收場，朱熹是官身，繼續把嚴蕊關押在大牢之中折磨就是了。好在幾個月後嶽忠武的兒子嶽霖任接任浙東提舉，巡視臺州，得知了此事，於是重審此案。” 　　“在公堂之上，嶽霖看著眼前的嚴蕊蓬頭垢麵，遍體鱗傷，雖然奄奄一息，卻麵露倔強不屈之色，心下也有些敬佩，問清原委後才知道果然是冤案。嶽霖想那外界都傳嚴蕊是才女，便讓她作詞一首，於是嚴蕊就做了這首《卜算子》。嶽霖聽後當即就宣布嚴蕊無罪，並幫她脫離了妓籍。” 　　趙旋吟道：“不是愛風塵，似被前身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這上闕表明了自己身不由己，下闕卻是表明了對自由的渴望。原本我不理解，隻有知曉了這詞的由來，才能理解其中的含義啊。 　　趙旋又問沈三如道：“卻不知那唐仲友的官聲如何？”這個沈三如卻不知道了。“嗯”身後的賈欣笑輕哼一聲，向前搬了搬椅子，和趙旋並排。原來那丫鬟在時，真的把她當做趙旋的書童，把她的座位放在了趙旋的後麵。 　　賈欣笑這才說道：“唐仲友的事情我知道啊。準確的說嚴蕊是在臺州天臺做的歌姬，我就是臺州天臺人，唐知州還曾當過我的父母官呢。” 　　趙旋笑道：“怎麼忘了你了，那你快來說說。”賈欣笑道：“別的我不知道，但是我是上過臺州官學的，那唐知州在任時就曾修繕過官學，他還修繕過白鶴山的靈康廟。還有，他在任時還修了兩座橋，一座叫中津橋，另一座叫桐山橋。這些地方我都是去過的。” 　　趙旋點頭道：“能修學建橋卻也算是好官了，隻是不知他會不會從中牟利。”賈欣笑聞言臉色變了，怒道：“趙將軍這話可不得亂說，唐知州修銅山橋時因為被朱熹彈劾被迫中止了，不久唐知州也被調離了臺州。找書苑 ｗww.zhaｏshuyuan.com 但是橋修不起來不方便，當地的老百姓有人就去找了唐知州。唐知州拿出了他的積蓄才幫助大家修好了銅山橋，以致三年後他去世時，連買棺木的錢都沒有，是百姓們湊錢買的。” 　　趙旋愕然，賈欣笑又說：“我大宋俸祿甚高，那唐知州為官多年，如果是貪官，怎落得如此下場？！我父親都說他好官。”趙旋心道：“完了，這唐仲友看樣子是個為民的好官了，但是你父親賈似道不贊揚他還好，這一贊揚對唐仲友的名聲卻沒有好處。” 　　不過見賈欣笑真的生氣了，趙旋連忙打岔，對沈三如道：“我小時候也聽說過一個故事，故事裡朱熹就做的不地道。”沈三如道：“趙將軍說說吧。”趙旋道：“過去有個叫胡麗娘的姑娘，剛剛定親還沒有出嫁男人就死了，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這樣下去總是不妥，於是想要改嫁。但是朱熹聽說了卻是極力的阻止，說胡姑娘再嫁會壞了貞潔。那胡麗娘畢竟還是年輕氣盛，於是就去找朱熹理論。誰料朱熹一見胡麗娘，就被她的美貌迷住了。於是使出種種手段引誘於她，最終成了好事。可是紙包終究不住火，此時還是被人發覺了。於是朱熹為了自保，就汙蔑胡麗娘是狐貍精所化，勾引自己，最終胡麗娘跳崖而死。” 　　趙旋的這個故事可不是亂說的。前世之時，趙旋的母親就喜歡聽黃梅戲，趙旋也沒有別的選擇，無奈也跟著聽過。黃梅戲裡是真的有這麼一個故事，後來還被拍成了電視劇，叫做《朱熹與麗娘》，還得過“飛天獎”、“金鷹獎”等全國性的獎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