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搏殺(1 / 1)

大堂中慘烈的搏殺並沒有讓那一對神仙眷侶出手,他們兩個隻是坐在馬鞍橋上,冷冷地看著大堂中江湖客和清兵們拚死的戰鬥。   而遊擊將軍石堅和那個年輕武官更是沒有出手的意思,隻是在一張角落的桌子上慢慢地喝著一壺又濃又香的老窖美酒。   徐藹腳步輕快,飛快地走了過來,站在李春初的身後,竟然也沒有一絲害怕的神色。   看來見得這般場麵也是不少了。   李春初問:“郎凱了嘛?(怎麼了嗎?)”   徐藹用低低的聲音說:“道爺,老板說,那一男一女兩個來頭都不小,男的是武當太乙門下的弟子,名叫張碧雲,據說已經練到太乙玄門劍的劍法;女的是江西龍虎山天師老法師潘真道人一脈的弟子蘇蒨,練的是青萍劍,都是正兒八經的宗門弟子,武功也算了得。如今可以算是郎才女貌,說不定就要成就兩大宗門的一段姻親關係,日後一起行走江湖,可以成為武林中的神仙眷侶,也是一段佳話。”   李春初捋了捋大胡子,笑道:“有些子酸哦!”   徐藹卻是有點不好意思,定定地看著大堂中的搏殺。   巡捕營的兵卒畢竟人少,雖說帶頭的軍官武功都不弱,但終究是惡虎架不住群狼,很快就死了一地,而那些江湖客手底下也是狠辣,一個活口都沒有留。   李春初淡淡地道:“不過是一對宗門弟子,不是師長,更不是掌門掌教,僅僅是憑借宗門的名頭,就能聚攏起這麼多人手為他們出死命,這可真是大樹底下好乘涼。”   黑瘦少年道:“道長大爺這話說的是,若不是大樹底下好乘涼,怎麼會有那麼多練武的人擠破頭也要拜入五宗十三派這些大宗門去學武功?有宗門紮起就是硬氣。八十一門就沒有這麼硬氣了!”   他輕笑了一聲繼續說道:“至於這對神仙眷侶為何要尋步軍統領衙門巡捕營的晦氣,八成要涉及到大清朝堂上各位大人的爭鬥了。這些巡捕營的龜兒子們來的時候,還押了一家三口,一對夫妻和一個小姑娘,好像也曾是官家人物,隻是犯了官司,要被巡捕營押解進京,若是猜得不錯,外麵那些人是來救人的。”   “嗯!”李春初卻冷冷地哼了一聲。他本來也沒有心思去趟這一潭渾水,但是聽得這麼說卻是有點留意這場爭鬥了。   隻見下麵巡捕營的精銳和江湖客們已經死了大半,隻有那個魯寶田手中的鋼刀已經砍得缺了口,已然丟了出去,隻是捏著兩個拳頭與江湖客們對戰。   不過看現在這個架勢,魯寶田已經不能鎖住身上的毛孔,額頭已經流下豆大的汗滴,身上精氣神和體力都消耗得不少。   一個小個子江湖客手裡單刀揮舞得虎虎生風,連續數刀劈砍而來   魯寶田這時候身子微側,已經一腳向前踏出,另一隻腳抬起,膝蓋狠狠地撞在小個子江湖客的肚子上,曲肘如鑿從上往下將那個小個子江湖客的脊柱打得碎裂,如同一攤泥一般軟了下去,卻沒有死,隻在那裡咬著牙瞪著眼掙命。   招式極是快捷狠辣。   那個武當太乙門的弟子張碧雲突然雙腳在馬鐙上一點,整個身子就宛如一張沒有重量的紙鳶一般飄了進來,雙足還沒有踩實地麵,手已經握住了劍柄。身體一聳肩,背部的肌肉伸縮如大鵬展翅,仙鶴翱翔撲扇遮天雙翼,手臂借著背肌舒展,拔出佩劍,劃出一個令人極其驚艷的弧線,一人一劍瞬間跨越距離,斬向魯寶田的咽喉。   自古以來就有拔劍術、拔刀術之類的技巧,將拔劍出鞘與強襲斬擊合二為一,意圖在出其不意之下造成一擊必殺的結果。這本是唐朝的劍法之一,後來在本土少見卻在日本劍道流派中很是多見,在明朝嘉靖年間戚繼光平倭的時候也從倭人武士中將拔刀術學回了,隻是在武林之中這般劍術仍然並不多有流傳。   魯寶田手中沒有兵器,體力也消耗甚大,見得如此,知道厲害,身形後退,接連倒退了十幾步,“嘭”地撞在客棧的一根頂梁柱上,震得梁上的積灰簌簌而落。   魯寶田怒目瞪視著張碧雲,右腳直立,左腳前點,右手前伸做引手,左手握單鳳眼拳置於腹間,擺出一個通背拳二十四式連環手的架勢。   張碧雲冷冷地盯著魯寶田,掌中長劍收在肘後,腳下不丁不八,雖然不是全身緊繃發力,但以這個距離,張碧雲長劍在手,出手就是太乙玄門劍的“青龍出海”的攻殺招式。   遊擊將軍石堅終於坐不住了,騰地站了起來。他身邊那個年青人也隨著站起來,皺了皺眉道:“老魯畢竟老了。標下去拿下此賊!”   他的話音還沒有落地。   張碧雲長劍已經攻出。   這是江湖攻殺,並不是比武較技,優勢十分明顯的張碧雲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隻見張碧雲前邁右步掄劈點劍,劍光森森,刃白如雪,直取魯寶田的前胸,魯寶田身體一側,猱身而上,就是一拳劈麵而來,張碧雲卻是分左腳回抽後,突然左腿前跨並右步下刺,魯寶田卻是順肩跟步,使出“抖鈴手”,這“抖鈴手”以步催拳,三拳連發,一拳緊似一拳,一拳快似一拳,完全是以中線快拳破張碧雲劍法的招式。張碧雲不敢怠慢,忙橫邁左步,圈劍上撩。但那魯寶田招式奇快,已然一招擊中了張碧雲的肩頭,但是張碧雲連身子都不曾搖晃一下,隻是再退了一步。   卻是見魯寶田頸項上卻是緩緩出現了一道血線。他才整了一下身體,剎那間,溫熱的鮮血猛地噴了出來,激射出五六步遠近。   魯寶田仿佛如一個遇著火的蠟人一般,軟軟地坐了下去,已然氣絕。   張碧雲納劍歸鞘。大步地朝前走著,逼向石堅和那年輕軍官。   年輕軍官瞳孔緊縮,反手便已經拔出了腰間的腰刀。   刀是上好的精鋼鍛造的夾鋼百煉刀,上麵隱隱有雪花一般的花紋,這是工部奉乾隆皇帝的諭旨精工打造的一千把禦製腰刀,多數都在紫禁城裡收藏著,這個年輕軍官也不知何等家世背景這般神通廣大,居然得到了一把。   這樣一把禦製腰刀完全可以稱之為寶刀,雖不說削鐵如泥,但切金斷玉是完全不在話下。   “張碧雲的劍法不如這人!”李春初淡淡地說。   張碧雲已經鏗然拔劍,還是拔劍術。   “叮”。   刀劍相交,一觸而退。   那年輕軍官呼喝一聲,發力蕩開張碧雲的劍,刀法迅若閃電,劈砍連連,使出的正是四季拳門的四季刀法,這刀法傳說是五代十國的名將“白馬銀槍高思繼”所創,勇猛剽悍之極。   這武功很是少見,隻在遼東吉林那旮遝流傳,看來這年輕人必然是個滿人無疑。   李春初用力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心中卻是殺意陡生。   滿洲人,巡捕營高手。   哪一個都是他要殺掉這個年輕人的理由。   張碧雲已經展開了所學的太乙玄門劍法,太乙門是武當張三豐嫡傳,這劍法行如蛟龍出水,靜若靈貓捕鼠,是武當劍中的佼佼者,為武當山的鎮山之寶,秘傳之法。   張碧雲顯然還沒有練到家,他的招法充滿了年青人的鋒芒和銳利,進手剛健有力,運劍如風,招式雖然迅捷,卻是與太乙玄門劍法的快慢相兼,剛柔相含,形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神合的劍意相去甚遠。   數招一過,便落在了下風。   張碧雲已經使出了數種卸力的法門,但在年青軍官的猛砍猛劈之下,卻是連連在招架後退。眼見張碧雲數招之下,已然是力怯,蘇蒨已經下了馬,見得情郎不敵,拔出長劍挽了個劍花就上前與張碧雲兩人合擊。   蘇蒨是女子,氣力上自然略遜色一些,但招式卻是繁復靈動飄逸。但是,二人合戰年青軍官卻仍然處於下風。   李春初嘆道:“這龍虎山的道家秘傳青萍劍法,據說有六趟三百六十五招,合一大周天之數,也是迄今為止貧道所知道的套路最長的一套劍法,其招式極是精妙。昔年得見過一回楊鄂林道長與人對敵,似進猶退、迂回巧妙、輕靈轉折、瀟灑飄逸,很是厲害。可惜,這個女娃兒練得也不到家,有形無神!兩個道門第一流的劍法被這二位使得如此,看來貧道不得不要出手一回了。”   徐藹笑道:“道爺出手便是,這些清廷走狗,哪裡是你老人家的手腳!”   “嗬嗬,你這娃兒,好大的口氣!”李春初慢慢地捋著胡子輕輕嗤笑道。   “這幾個清狗武功都不弱,剛剛被打死的老家夥,走的是山西洪洞通背拳的路數,刀法也是通背刀裡麵萬勝刀的路數,刀法密集,連接緊湊,如連珠炮發,無隙可乘。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拳法在發勁的時候能使勁力在機體結構中傳遞順暢,在和別人動手的時候能把自己全身的勁力都發出去。也就是所謂的“手足相通”,已經把整勁練到了極處。已經可以算是練武人中的大行家了。   況且出拳之時已經打出了脆響,說明是內家功夫也練得有兩下子,由外轉內,進入了‘明勁’的門檻,在軍中已經是難得的搏擊好手了。你敢小看?   而那個花花公子別看寶刀花俏,真實功夫也不差過那個死老頭子,他用的是遼東的四季刀法,刀如猛虎,剛猛無儔,那一對兒可是不如。   那個石堅是三人中武功最高的,雖然還留著手,但是拳法刀術更是已經進入了氣血強大、內外合一的至剛境界,已不是簡簡單單的刀法拳法招數,而是功力勁力強大,少說也是個武進士的本事,這裡的江湖客沒人是他的對手。”   徐藹道:“道爺說得是。不過,也就是您在這裡,否則我就該去放旗花火箭把三老四少都召請過來,用火銃轟死這兩個龜兒子了。”   李春初搖了搖頭,他的眼皮眨巴的速度也在加快,捋胡子的手卻在上麵停了下來,顯然是在考慮了,他的做出決定很快,手飛快地從胡子上捋了下去,抬手推開徐藹,拋下句話:“你個瓜娃子。不是啥子時候都有人能幫的你!”   說完便走了出去。老板娘看到李春初,擺出一副哭喪臉道:“道爺,這下店子算是莫得咯!壇壇罐罐都砸的稀爛。還死了人。店子咋子開嘛?”   李春初道:“哦豁!我來幫你打錘下班瓜娃子,讓這些人賠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