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克雷頓醒來,月亮仍高掛枝頭。
此刻仍是夜晚,時間沒有過去多久,他的身體也尚未恢復人形,恢復得隻是他的理智。
剛才發生的事印刻在他的腦海裡,清晰無比,但真實感卻如同風中的落葉那樣飄忽不定。直到他伸出尖利食指擦過咬合的獠牙,從上麵刮下絮狀的血肉,那些回憶才真正落實了。
克雷頓低下頭,弗朗西斯殘破的頭顱在地上看著他,而內臟被掏空的軀乾躺在不遠處。
飽腹感也在提醒他自己做了什麼。
他捂著額頭,心理沒有想吐的感覺,理性本該讓他反感這種情況,但咒縛儀式傳遞給他的先祖記憶也讓他對於這種為人時的禁忌事項有了抗性。
他現在是個狼人。
薩迦戰勝強敵後飽食血肉的畫麵在克雷頓腦海中一幕幕展開,也讓他漸漸冷靜下來。
狼人最後心情復雜地看了一眼地上血肉模糊的軀乾,沒有再管它,而是四肢著地向城鎮奔去。
剛才發生在弗朗西斯和他身上的事都太古怪了,他需要巫師的幫助,因為這很可能是末日追尋者教派的某個新陰謀造成的,必須及時弄明白背後的力量運作。
至於他個人的感受反而是最不重要的。
熱沃的街道很明亮,人們再次在小鎮中央的廣場前點起了篝火。
木料燃燒的味道和血腥味環繞在這裡。
獵人們徹底擊垮了救世軍,他們將敵人的屍體收攏,六具屍體被吊在木桿上晃晃悠悠,接受著本地人的圍觀,而俘虜則被押著在街道來回走來走去。
對獵人的誇耀和對救世軍的謾罵一時間不絕於耳。
人群中有一些死去獵手的家屬試圖朝屍體的臉扔石塊,卻被背著槍的獵人們阻止下來。
阻止他們的原因正慢悠悠地靠近。
兩個男人抬著一架被黑布蒙著的笨重機械運至廣場,在一群人的簇擁下,他們掀開黑布,露出下麵的老式相機。傑弗裡鎮長的身影走到他們身前,用手勢指揮他們把相機的位置擺正,又讓帶著俘虜的人走到相機前。
白色的閃光照亮了廣場。
戰勝者有權利用自己的方式留下紀念。
這麼做好像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剛剛趕回來的狼人趴在一處樓房屋頂上,無意回頭時將這一幕印入瞳孔,相機鋪天蓋地的閃光讓他所在地方也被照料,他突然有一種被發現的感覺,但光芒消失後,他沒有看到表現異常的人,剛才的感覺似乎隻是個錯覺。
哪怕這些人已經開始慶祝,他還肯定這件事沒有完全結束,因為末日追尋者教派的人不會隻做這麼簡單的規劃。
他用爪子勾住房簷,身體下降,另一隻爪子推開一扇全黑的窗戶蕩了進去。
這是佩羅借給他的房間。
換上備用衣物,克雷頓上樓找其他人。
走廊是黑的,但是氣味和門縫中透露出的光無一不證明其他人都還在這裡。
克雷頓推開房門,發現所有能動的人除了伊恩·拉撒路和瑟蘭妮都聚集在佩羅和芭芭拉的房間裡,床頭的油燈火焰顫顫巍巍,勉強照亮了半個房間。而女吸血鬼躺在自己的床上,閉著眼,臉色蒼白,其他人都圍著她。
他有那麼一瞬間以為歷史被篡改了,被救世軍襲擊的不是瑪麗·艾塔,而是芭芭拉。
看見他,唐娜立刻欣喜地叫了他一聲。
“克雷頓!”
“克雷頓叔父!”克拉拉也喊,旁邊唐娜瞪大了眼睛。不過克拉拉此刻比她高太多,一點沒注意到她。
看到她們的時候,克雷頓突然感到不自在,幸而她們要圍過來的時候,朱利爾斯搶先張開手臂把她們攔了下來,同時還示意其他人後退。
“你看起來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你要不要先去照照鏡子?”
男巫眼神狐疑地盯著克雷頓,他將手塞進口袋裡,大概是在做什麼施法手勢,這讓克雷頓更感到不安。
他摸了摸臉,並沒有摸到什麼增生的器官,或者與人臉不同的地方。但其他人確實在聽到朱利爾斯的話後更細致地觀察到了什麼異樣,這從他們驚異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來。
男巫指著自己的眼睛:“你的眼睛顏色.看起來就像是又進行了一次咒縛儀式那樣.”
克雷頓又摸向自己的眼睛,但理所當然的,顏色是摸不出來的。
“給。”唐娜在床頭櫃找了塊鏡子擠過朱利爾斯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