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像個捧哏一樣,很給麵子地說道:“哪三好呢?” 童貫說道:“一‘好’門當戶對。 “老太師地位尊崇,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高太尉身居要職,深受恩寵,正好做親家; “二‘好’郎才女貌。小衙內相貌堂堂,胸懷錦繡,文武全才,千裡挑一。 “太師的掌上明珠更是人中龍鳳,知書懂禮,品貌俱佳; “這三‘好’福蔭大宋、造福黎民,是好上加好。” 蔡京笑道:“樞相誇大了吧,不過兩個乳臭小兒,如何能‘福蔭大宋’‘造福黎民’?” “能,當然能!” 童貫笑著解釋,“老太師文治三省,高太尉武領三軍,蔡高聯姻,將相諧和,我大宋必將長治久安,豈不是大宋之福、百姓之福?” 蔡京大笑,高俅也暗暗感激童貫撮合。 隻不過,那段誇贊高展的用詞讓他心虛: “相貌堂堂”還算貼合,“胸懷錦繡”“文武全才”“千裡挑一”實在誇得不著邊際。 當然,怪不得童貫,人家也是為了促成這門婚事,應該感激才對。 高俅眼望蔡京,盼望他蓋棺論定,將婚事定下來。 恰在這時候,太師府的大總管陪著笑走進來,附耳在蔡京的耳邊低語幾句。 蔡京說道:“樞相和高太尉不是外人,讓她直接進來就是。” 大總管點頭離去,不大會兒,帶來一個小丫鬟。 丫鬟輕巧碎步快速走到太師身邊,見禮之後將一張字條遞給蔡京。 又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就自行離開客廳,站在院外候著。 蔡京看了字條,微微皺眉,隨後將字條放下,輕嘆一聲: “唉,一家女百家求,女兒長大,早晚離巢,此乃人倫常情。可老夫年齡越大,越想不得那一刻。 “實不相瞞,老夫養育了眾多兒女,最心疼的就是小十三,最舍不得的也是她,怕她擇婿不良,受了委屈。 “說句自私的話,於兒女婚嫁,老夫從沒想過要福蔭大宋、造福黎民,也從不渴求女婿能出人頭地、封王拜相。 “老夫隻希望他們小夫妻相敬如賓、平安順遂。所以,老夫擇婿最看重人品德行。 “剛才聽了樞相的介紹,老夫很是欣慰。 “太尉虎子,一表人才,深得老夫之心。隻是有個難處……” 童貫急忙問道:“有何難處,請太師指教。” 蔡京拿起丫鬟剛才傳遞的字條,沖高俅笑道: “小女嬌生慣養、自小任性,老夫管得了國家大事,獨獨管不了我這個女兒。 “這不,她讓貼身丫鬟傳話,擇婿之事必須她來做主,還出了三道考題,要考較衙內的才華。 “衙內通過考題,她才應允這門婚事,你說這……唉,讓老夫為難。” 蔡京“無奈”嘆氣,童貫配合演戲: “太師說哪裡話來?太師開明,兒女才有主見,下官看來,這是好事。高太尉以為如何?” “嗬嗬,是是是。” 高俅訕笑附和,內心卻在暗罵。 你們鋪墊了那麼多,卻是要出題刁難。 擇婿又不是考狀元,答什麼題、考什麼試啊? 我那不成器的兒子,什麼題他能答得好? 除非問他如何調戲民女、追娼逐妓。 唉,隻怕蔡高聯姻之事懸了。 “既然如此”,蔡京將那張紙條遞給了兒子蔡攸,說道, “我們考一考小衙內的才華,也好讓小女滿意。” 蔡攸接了字條,裝模作樣地看了看,笑道: “小妹這幾道題倒也簡單。憑高賢弟文武全才,不足為慮。這第一道題目是,‘請講述習練書法的心得’。” “這道題出的妙!”童貫立刻稱贊。 “書法見人品,賢侄女題目出得極好,正契合太師擇婿的標準。 “下官提議,老太師書法大成,這客廳之中正好掛了太師親手書寫的字幅,不如請高賢侄先談一談心得,如何?” “也好”,蔡京點頭,對高衙內說道: “衙內不妨看一看墻上掛的這幾幅字,隻管批駁,不必顧忌老夫顏麵。” 蔡京、蔡攸、童貫,連那總管和丫鬟,都目光各異、各懷心思瞅著高展。 都知道高展是個出了名的花花太歲、凈街大王,隻知道調戲婦女,懂什麼書法? 且看他當場出醜,丟人現眼吧。 唯有高俅額頭冒汗。 他雖看過高衙內寫的對聯,卻至今都無法接受,反倒是那個‘握筆如握攪屎棍’的形象“根深蒂固”。 真怕他亂說一氣,暴露本性。 要是在太師府丟人現眼,哪還有臉跟蔡家聯姻?傳出去更是笑柄。 高俅強顏歡笑,把目光望向高展。 沒想到,高展麵帶微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神色自若,胸有成竹。 其實高展正暗自竊喜,這題目出的,簡直像在作弊。 他前世是書法高手,賺了大錢、功成名就以後,最喜歡的就是習練書法。 算是“雅好”,臨摹過古今許多大家的作品。 偏偏第一道考題考的就是書法。 這不是往槍口上撞嗎? 高展站起身來,表情謙遜,深施一禮: “太師、樞相在上,小侄惶恐不安。太師書法已至化境,超越晉唐聖賢,連書聖王羲之也望塵莫及,小侄豈敢撒野妄評?” 話說得漂亮,卻有耍滑推脫之嫌。 蔡京哪能放過:“衙內不必過謙,隻管放心大膽評來。” 童貫附和道:“我大宋國朝,書法大家輩出,蘇、黃、米各成一派。與他們相比,賢侄以為太師書法精妙在何處呢?” 童貫把題目“縮小”了,卻實實在在挖了一個坑。 從“漫談蔡京書法”到比對“蘇黃米蔡”,等同於加了難度。 想要比較,必先了解,更不容易糊弄。 高俅一顆心提到嗓子眼,蔡京、蔡攸、總管、丫鬟看熱鬧不嫌事大,專等著高展出醜。 高展心裡明鏡似的,早就猜出童貫與蔡京串通一氣。 出題考試是假,借機刁難是真。 他們這麼做隻有一個解釋,蔡家根本瞧不上自己,也不能接納自己成為蔡家的女婿。 考試無非是個拒之門外的借口。 你們越是這樣,我高展越是不讓你們得逞。 想看我出醜,沒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