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畜生道專屬轉世服務大廳’因為服務對象溝通起來問題頗多，服務難度巨大，原本在這六道治理體係各單位中，工作效率就是偏低的。 　　誰想到，近一年來，唯一一臺現代化設備，每天還得被這隻大貓獨占上兩個鐘頭，現在都成六道各個機關單位裡，業務能力最拉胯的負麵典型了。 　　原本大貓這個問題也算不得什麼千古難題，好巧不巧，就在大貓第一次造訪辦事大廳的前一天，這單位裡的最高領導乾部——服務大廳的主任林方正，又被上級派出去執行秘密任務了。 　　留下的工作人員裡，隻有副主任石冬冬的修為最高，但這位石副主任主修的是恢復類的功法，平時主要負責幫助那些身體過於殘破，沒法自助辦理手續的小動物修復殘肢。要說幫助客戶推演命格，他是半點兒把握都沒有。 　　這眼看這都2024年1月了，到了3月中旬，六道各個機關處室就要組織對各部門上一年的工作進行考核了，到時候少不得要派巡視組過來駐場檢查。往年這大廳裡雞飛狗跳的也就算了，今年再加上這位看起來分分鐘就要上訪投訴的大貓，嗬嗬，年終獎指定得打了水漂。 　　於是昨天下班後，石冬冬招呼著幾位辦事大廳的工作人員開了個會，總結起來就是以下幾條： 　　第一，如果今天大貓的問題還是解決不了，那就由接待員小王主動出擊，先將大貓帶到石副主任這裡，嘗試手動為它推演命格。 　　第二，如果石副主任推演失敗，那也要把大貓留在辦公室裡，好吃好喝外加陪聊伺候著，堅持到林主任出差回來。 　　第三，如果推演失敗，大貓就暴走鬧事，那就由保安方老頭配合石副主任聯合出手鎮壓，其他同誌提高警惕，隨時策應。當然這一條不太符合畜生道轉世大廳以客戶為尊的一貫服務宗旨，不到萬不得已，堅決不走這一步。 　　計策已定，話不多言，轉眼就到了今夜。 　　對於辦事大廳裡，石副主任和工作人員們的周密計劃，孫苗自然是毫不知情的。 　　可這一年來，孫苗是真的隔三差五就來這間辦事大廳兜上一圈，對於大廳裡麵日常辦公的情況，光是看，也能基本掌握的七七八八了。 　　而就在剛才，當接待員王穎提出要帶他去做‘人工推演’後，孫苗被功法加持後的目力，分明捕捉到了大廳內工作人員舉動的不同。 　　先是每天都在大廳睡覺的乾癟保安老頭兒，今天打他進來就沒往椅子上坐過，這會甚至還挪到了自己要去的那間辦公室的門口。 　　還有平時裡滿場轉悠的那位胖胖的保潔阿姨，此刻甚至還在偷偷的，把一根墩布往保安老頭背在身後的手裡遞呢。 　　嗬嗬，真當我孫苗是傻子了，想和我玩請君入甕這一套，那小爺就先給你們來一招‘調虎離山’。 　　想到這裡，孫苗沒理會保安，而是乖巧的抬頭朝向保潔胖阿姨，唰的展開一個極其明媚的笑臉，說道：“阿姨啊，我剛剛看到，排在隊裡的一條二哈，它好像是，……，尿了。” 　　“啥，又尿了？這臭狗！，昨天都告訴他大廳裡有衛生間了呀。”聽到孫苗這麼說，胖阿姨想都沒想，一把從老保安手裡奪回自己的墩布，氣吼吼的，就直奔隊尾的方向大步走去。 　　遠處隊伍裡，一隻毫不知情的哈士奇，此刻，還正傻樂嗬著與排在他身後的一條快要脫水的玳瑁神仙魚交換位置呢，“沒事兒，沒事兒，您就排我前麵吧，我又不缺水！” 　　“嗬嗬，行啊，你小子不缺水是吧。”趕過來的胖阿姨正好聽到二哈和神仙魚那半半落落的聊天。於是，就在孫苗扭進辦公室，接待員小王哢噠關上門的一瞬間，一聲幽怨哀婉的狗叫傳來，嗷嗚~。 　　嘖嘖嘖，胖阿姨的戰鬥力果然不俗，抱歉了狗兄，今天情況實在不明朗，對手也是人多勢眾，才讓你先幫忙分擔了些壓力，等日後有機會咱再補償你吧。 　　孫苗心裡一邊想著，一邊掃視起這間辦公室來。 　　說是辦公室，更有點像現實生活中，內科醫生的診室，進門右手貼墻放著一張看診的單人床，正麵則是類似醫生看診時用的一張書桌和兩把椅子。 　　辦公書桌後麵坐著的正是這間服務大廳的副主任石冬冬，一個大概三十歲左右，帶著無框眼鏡，地中海發型，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 　　石副主任見王穎將孫苗領了進來，趕緊站起身，將辦公桌旁邊一張人造革質地的轉椅向著孫苗推了推，示意大貓坐上去。 　　孫苗也不客氣，做貓，就要拿出做貓的格調。 　　孫苗後腿稍微用力便輕鬆跳了上去，微微抬起厚厚的雙下巴，一隻爪子伸出爪尖輕輕撓著，另一隻爪子扣在轉椅扶手上有節奏的敲著，還把兩條短腿勉強蹺成了二郎腿的形狀。 　　“就是這位客戶在操作自助轉世機的時候，總是出謝謝惠顧，所以想嘗試一下咱們新推出的‘人工推演服務’。”王穎一邊尷尬的笑著給石主任介紹了孫苗，接著又轉頭麵向孫苗說道：“這位是我們辦事大廳的石副主任。” 　　“嗯嗯，機器的問題，技術部門派人來看過以後怎麼說呀？”石副主任一邊麵向孫苗點頭微笑示意，一邊裝腔作調的把話茬往機器上引。 　　王穎一聽主任這麼問，大概是想借機會把鍋甩給技術部門，萬一將來孫苗真要投訴，也讓他知道該投訴誰，於是趕緊接話道：“報告主任，運維部大前天又來人看過了，還是說機器沒問題。可是，我也請這位客戶當著運維部的麵操作了幾次，都是‘謝謝惠顧’。當天運維部值班的劉軒說，他們已經查了這機器五千七百六十一種語言的使用說明書，都沒找到有關於提示‘謝謝惠顧’的故障說明呢。” 　　“一臺機器都搞不定，還五千七百六十一種語言，你看把他們給能的。”石主任聽小王這麼說，於是站起身佯裝惱怒道：“這幾個搞技術的，這鳥語會的再多，還不是廢物。” 　　“石主任，慎言啊。”看自己領導的戲有點過，小王下意識向門口看去，確認了辦公室的門的確是關閉的，才舒了一口氣，接著小聲提示到：“什麼鳥語不鳥語的，主任，咱們可是不能歧視鳥類的。” 　　“哦哦，對對，小王提醒的對，你看我這胡說八道的。”石主任一邊嗬嗬嗬笑著，一邊做了個假裝掌嘴的動作，看的孫苗嘖嘖不已，這副主任，咋看著這麼猥瑣。 　　正當孫苗想著要不要找借口逃跑，找書苑 www．zhaoｓhuyuan．com石主任已經從書桌後走出來轉到了孫苗的身側，伸手一扒拉，把轉椅和上麵的大肥貓一起轉了整整九十度，和自己形成了四目相對，不，六目相對的架勢。 　　如此近距離麵對這位猥瑣的中年大叔，讓孫苗無比別扭，不禁四隻貓爪全都緊張的扣住了轉椅，嘖嘖，所有的爪尖好像全部都紮到轉椅的人造皮革裡了。這椅子抓起來手感還真不錯，也不知道要不要賠錢，不管了，又不怪我，是貓乾的，等會兒起床鬧鈴一響我就撤了，管你們怎麼收拾這大貓。孫苗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盡量配合著石冬冬做出各種動作。 　　石副主任是治療係的靈覺師傅，哪會什麼命理推演。不過既然安撫方案是自己率先提出來的，那此刻也沒有退縮的道理。打定心意，石冬冬想著乾脆先給這大貓來一套高端體檢外加中醫大保健算了，說不定等把對方服務舒服了，後麵啥都好商量。 　　“張嘴！啊！嗯，沒事。” 　　“吸氣，再吸，吸，憋住！嗯，也沒事。” 　　“睜眼！好，看我，不要緊張！不要閉眼！” 　　石冬冬一隻手舉著小手電，另一隻手則是撐著孫苗右眼的上下眼皮，卡的他根本閉不上眼睛。哢的一聲輕響，小手電筒被按亮，一束金黃色亮光直直照進了孫苗的眼睛。可這一照之下，孫苗頓時心驚不已，他現在這目力之強，竟然看到了燈泡內鎢絲上，因為加工過程中曾被用力拉扯扭曲而形成的斑斑細紋。 　　就在孫苗感慨的同時，此刻正用手電筒照射貓眼的石冬冬，也是驚叫出聲：“是人！你，你是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