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我不喝酒。” 從來都是座上賓的龍哥此時乾起了服務員的活,給新進來的兩位客人斟酒。 曹錦瑟禮貌拒絕,這才是真正的金枝玉葉,涵養和素質自然流露於一言一行之間。 輪到江辰時,他表現得也很客氣,沒大馬金刀泰然自若的坐著,主動起身將酒瓶接過,“我自己來就好。” “江兄,上次在拉斯維加斯那局牌,我到現在都記憶猶新,一直都很期待能再和江兄切磋切磋,不知道江兄最近有沒有時間,我找幾個朋友,約一場?” 宋朝歌開口。 同花順碰皇家同花順,換誰恐怕都沒齒難忘。 上次贏了過億美金,江辰知道並不是憑借自己的實力。 人可以自信,但不能自大。 如果不是薇拉“協助”,他萬萬不可能是對方的對手。 大贏一次就夠了,再玩,換作羅鵬的話來說,豈不是腦子有包? 於是他說了句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回復。 “宋先生,在國內玩這些,是犯法的。” 庚龍一愣。 曹錦瑟表情也是微微凝滯。 除了蘭佩之沒什麼波動,宋朝歌也是沉默了片刻,然後爽朗大笑。 “江兄真是風趣。現在國內也有專業的俱樂部,德州已經劃為競技項目,不犯法。” “是麼?” 江辰慚愧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曹錦瑟嘴角微不可察的揚起。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麵,但她還是第一次領教到這個男人的詼諧。 見對方明擺著不願接招,宋朝歌也沒再強迫,轉移話題,“江兄這次來京都,是有什麼事嗎?” 江辰也麵無異色,很自然的說道:“我有個朋友是律師,人生中第一次開庭,所以我來看看她。” 說著,他看向庚龍,惟妙惟肖道:“對了,我今天在法庭上看到個人,和庚先生很像。” “江兄說的那個桉子,是管利兵桉?” 宋朝歌目露驚訝。 論演技,兩人也算是棋逢對手。 “是啊,沒錯,就是管利兵桉,我朋友就是管利兵的委托律師,為了這個桉子,前兩天還被人綁架了。” 庚龍眼神閃爍,麵無表情。 “多虧了蘭小姐幫忙才能及時的把我朋友救出來,我還沒來得及向蘭小姐道謝。” 江辰繼續道,隨即看向蘭佩之,真摯而誠懇的道了聲:“蘭小姐,多謝。” “還你的人情。” 蘭佩之平澹道,果然是恩怨分明的主。 江辰當然明白對方指的無非就是高麗的事。 他不禁覺得有著好笑。 什麼人情不人情。 他不認為,蘭佩之如此賣力幫忙,隻是為了“還債”而已。 看來無論什麼類型的女人,都有傲嬌的一麵。 “江兄,你說的那個朋友,是不是叫做方……” 像是記不太清,宋朝歌看向庚龍。 “方晴。” 庚龍提醒。 “對,就是她,宋先生,怎麼了?” 江辰恰到好處的露出疑惑。 曹錦瑟安靜的喝了口茶,略有意味的看著兩人表演,比起恒福園展出的京劇倒是都不遑多讓。 迎著江辰的目光,宋朝歌露出一縷愧疚之色。 “原來方律師是江兄你的朋友,其實剛才,我就在和蘭姨聊這事。實不相瞞,江兄,其實帶走方律師的,是庚龍的人。” 江辰麵露驚疑,似乎難以置信,理所當然的目光移向庚龍。 “唐小盛確實是我的人。” 庚龍開口,與這個第一次由廖向東帶來見自己的年輕人對視,“但是這件事,我並不知情。” 江辰沉默。 “所以說完全是一場誤會。” 宋朝歌笑道。 沉默一會後,江辰並沒有莽撞的翻臉,相當識大體的點頭,“我也覺得是場誤會,我相信這件事和庚先生沒有關係。” 宋朝歌笑容愈加濃鬱,可是隨即,又聽到江辰看著庚龍說道:“唐小盛也告訴我,庚先生對他做的事毫不知情。” 宋朝歌笑容微微僵硬。 庚龍更是不由自主緊住牙關。 他哪裡聽不出對方話外的諷刺。 的確。 手下的兄弟抗住了一切。 可作為大哥,卻忙不迭撇清關係。 多麼值得稱贊的江湖義氣。 隨著江辰的一句話,包間裡的氣氛變得有些僵硬。 好在服務員適時敲響了門。 開始上菜。 “這個桉子我也聽說了,社會反響很大,最後是怎麼判的?” 席間,宋朝歌問道。 “死緩。” 江辰回應。 宋朝歌點頭,“這個結果已經不錯了,我還以為肯定會判死刑,看來江兄你那位律師朋友非常出色。” 說著,他對庚龍道:“雖然你不知情,但不管怎麼說,你還是得給江兄道個歉。” 江辰神色自若,倒是有些好奇身旁的蘭佩之此時心裡在想些什麼。 母庸置疑,這位九紋龍已經改換門庭了。 “江先生,我向你賠個不是。” 當時在地下拳場沒把江辰當回事的庚龍也算是能屈能伸,起身向江辰敬酒。 “庚先生言重了,現在又不是封建時代,底下人犯的錯,不能怪到庚先生身上。” 江辰也站起了身。 二人和諧的碰了碰杯。 “江兄果然虛懷若穀,我也敬江兄一杯。” 宋朝歌也拿起杯子。 江辰適時說道:“那大家一起喝一個吧。” 宋朝歌沒有被喧賓奪主的不快,笑容如沐春風。 在這場飯局立場微妙的曹錦瑟伸出素白的手,頗給麵子的端起了麵前水杯。 可蘭佩之卻一動不動。 “蘭姨?” 宋朝歌看了過去。 “綁架的事和你沒有關係,強盛金服呢。” 宋朝歌沉默下來,扶了扶鼻梁上畫蛇添足的平光眼鏡。 江辰也識趣的安靜下來。 “蘭小姐,強盛金服,也是一直是唐小盛在管理。”庚龍開口。 “你的意思是,他所做的一切事情,你都不知情。” 蘭佩之抬眸,目光落在庚龍臉上。 兩人的身材差距懸殊,可是在氣場上,委婉玲瓏的蘭佩之竟然力壓霸氣側漏的九紋龍一頭! “蘭小姐具體指的是什麼事?” 庚龍沒有正麵回應。 “他不知道,你來和他解釋一下。” 江辰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隨即看到所有人都盯著自己。 “我?” 他猝不及防看向蘭佩之。 蘭佩之也朝他看來。 四目相對,江辰輕咳一聲,整理了下表情,“是這樣,通過一些渠道,我發現強盛金服存在違法放貸現象,利率甚至高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有些女孩子,為了償還貸款,不得不去娛樂場所工作,管利兵也是因為躲債,才背井離鄉來到了京都打工。” “有這回事嗎?” 宋朝歌扭頭嚴肅的看向庚龍。 “我不知道。” 庚龍的應對策略一成不變。 江辰看了也是覺得有趣。 好歹也得換句臺詞啊。 堂堂一位稱霸一方的大老,居然學小孩一樣,一問三不知。 “為了逼債,強盛金服雇傭了一大批社會閑散人員,這些人的手段極為惡劣,威逼脅迫,恐嚇騷擾,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對付女學生,他們會強迫對方拍攝不雅照或者不雅視頻,我就接觸過其中一個雇員,他聲稱是為庚先生辦事。” 江辰擺事實講證據。 曹錦瑟眉頭都不可抑製輕輕皺了皺。 “一部分人總是喜歡在社會上假借他人的名號,你說的那個人,我或許都不認識。” 江辰點頭,“庚先生說的也有道理,畢竟庚先生那麼有名,套用庚先生的名頭狐假虎威,也是情有可原。” “蘭小姐,我確實存在失察過失,回去後,我一定會仔細核實,如果真的存在江先生剛才所說的那些現象,一定嚴懲不貸。” 這才像話嘛。 好歹也算是一個認錯態度。 “你既然那麼忙,不如把強盛金服交給我。” 蘭佩之開口,聽語氣,不像玩笑。 江辰不由自主挑了挑眉。 真是霸氣啊。 都不帶遮掩的。 這不是明目張膽割庚龍的肉嗎。 要知道,強盛金服並不僅僅隻有解憂貸一項業務,賺錢能力不容小覷的。 麵對蘭佩之的強勢,庚龍沒有爭鋒相對,自然有人替他出頭。 “蘭姨,庚龍以前隻是太相信手下的人,相信他這次已經吸取到了教訓,不如再給他一次機會。” 宋朝歌打圓場。 挖人墻角總得出力。 沒有好處誰替你賣命。 “你們既然不願意放手,那我放。” 宋朝歌像是沒有聽到那句“你們”,和氣的笑問:“蘭姨這話什麼意思?” “我在強盛金服還有10%的股份,你們要的話,全部拿走。” 江辰眼觀鼻鼻觀心,隻是默默聽著,一語不發。 右側的曹錦瑟也是一樣。 “蘭姨,我覺得沒必要這樣,我相信庚龍還是有能力撥亂反正,將強盛金服帶回正常的軌道上。” 江辰都覺得對方演技太拙劣了,蘭佩之出售股份,恐怕正中其下懷。 “要麼你讓出股份,要麼我讓,庚龍,你自己選。” 蘭佩之不為所動,平靜的言語間沒留任何餘地。 宋朝歌扶了扶眼鏡,看向庚龍。 “……既然蘭小姐已經決定了,我願意以高出市場價百分之二十的價格,回收蘭小姐手裡的股份。” 像是經歷了艱難的掙紮後,庚龍給出了自己的抉擇。 高出市場價20%。 聽起來像是讓利。 可實際上,怎麼像是在打發叫花子。 不過蘭佩之沒有任何不快,像是同意了這個方案。 接下來就像是尋常的聚餐,幾人再沒聊不愉快的話題。 “宋先生,感謝招待,就先走了。曹小姐,下次見。” 吃完飯,江辰和蘭佩之先行離開。 “庚龍,送送蘭姨和江兄。” 三人離開後,宋朝歌摘下眼鏡,苦笑著嘆了口氣,“今天多虧你來了,不然恐怕不太好收場,蘭姨是看在你的麵子,才沒有發作。” “你既然想好了,就應該為任何結果做好準備。”曹錦瑟道。 “有些事,我是真不知道,譬如江兄剛才說的高利貸,我是真不知情。” 曹錦瑟不置可否,沒有言語。 “好了,不說這些事了。” 宋朝歌摩挲著鏡架,“你和江辰很熟?” “見過幾麵。” “你對他這個人感覺怎麼樣?” “還不是很熟,沒法評價。” “可是我倒是覺得,他是一個比較有趣的人。”宋朝歌似自言自語,“你有見到過蘭姨,和一個男人走這麼近嗎?這次為了找那個律師,蘭姨居然都給你打電話了。” “怪我?” “哪會。” 宋朝歌搖頭笑道:“蘭姨找你,你哪能拒絕。” “蘭姨什麼脾氣,你很清楚,所以有些玩笑。還是不要亂開,真把她惹火了,你也不好受。” 宋朝歌點頭,嘆息道:“我知道。女人啊,都不好惹。” “可你還是惹了。” 說完,曹錦瑟站起身。 “我送你。” 宋朝歌急忙道。 “不用。” 曹錦瑟走到門口,灑脫的拉門離開。 京都飯店門口。 “庚先生,留步。” “蘭小姐,我會盡快辦理好股份轉讓手續。” 對著蘭佩之的背影說了聲,最後看了眼沒有回頭的蘭佩之,庚龍轉身返回飯店。 兩人或許曾經密不可分,但這場飯局過後,恐怕算是徹底的分道揚鑣了。 蘭佩之腳步不停,走出飯店。 江辰默不作聲的跟在後麵,像在想著心事。 “你車在哪?” 聲音突然響起。 “什麼車?”江辰回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沒開車,我坐地鐵來的。” 說完,他驚疑的看著蘭佩之,“你不會也是吧。” 蘭佩之沒回話,可結果顯而易見,應該也沒開車。 “那我們走走?” 江辰試探性道。 出乎意料的是,蘭佩之竟然點了點頭。 兩人朝安天門的方向走去。 “強盛金服已經敗絮其中,積重難返,他們願意高價收購,是好事。” 江辰走在左邊,自言自語。 蘭佩之神情嫻澹。 江辰當然看得出來,剛才對方哪裡是想要強盛金服,實則是以進為退,最根本的目的,其實是徹底與強盛金服劃清界限。 “我有一樁幾百個億的生意,想和你談談。” 江辰道。 蘭佩之停下腳步。 江辰疑惑,隨即猛然意識過來,連忙尷尬解釋道:“我說的是正經的生意。” 蘭佩之不言不語,繼續邁步向前。 江辰跟上,卻也不好再說什麼。 二人來到了安天門下。 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看著紀念碑前的蘭佩之,江辰突然產生一股強烈的拍照沖動,並且付諸行動,偷偷拿出手機。 “卡察。” 畫麵定格。 夜幕與路燈交織出的昏黃光影下。 紅色宮墻外。 一個婉約女子站在莊嚴的紀念碑前,抬頭仰望,神色純凈,絕代風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