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1.2 作為組織醫師的畢麗媞很少與人交談。運用自己的術式,大多數患者短時間就能生龍活虎地回去工作,談不上幾句。而且自己受首領邀請加入組織,其他人深知這一點,對畢麗媞隻敢遠望不敢多想。再而,畢麗媞本人對粗暴之徒也不想多言。如此一來一往,畢麗媞平時隻得自己與自己說話。 人終歸是社交性的動物,單獨一人能堅持的生活時間有限。因此,與溯互相交換了經歷,她覺得心口的大石輕了幾斤,同時又多了幾塊小石頭。 神靈的庇佑聽起來高尚,對於平凡的畢麗媞而言隻是加重在身上的負擔,隨時可能攤到在地麵的炸彈。正因如此,和那位8歲小孩的交流讓畢麗媞非常舒暢。心中的秘密說出去和有共同特性的人分享,心態頓時平整了許多。然而述說和傾聽之後,意味著又有新的秘密需要守住,這讓畢麗媞感到難堪。 “畢麗媞,是我,泰格。” “請進。” 泰格身材魁梧,幾乎膨脹出來的肌肉占用大量的空間,走進門也需要微微縮肩低頭。即便是在大冬天,泰格仍舊保持著上半身小背心,下半身短褲衩的配置。如此耐寒體質總讓畢麗媞很是好奇。 “今天怎麼了?又被哪個小孩弄傷了嗎?” “不,今天我沒有做他的對手。”泰格遲疑了一陣,“首領回來了,今天他一個人占了全場威風。” “我知道。” 其實,畢麗媞隻想是多口問一句泰格有沒有受傷罷了。畢麗媞很清楚,泰格幾乎不會受傷,反倒是常常因為心情不好來醫務室,像找個人匯報一樣對她述說自己的心事。 在地下組織裡,最危險的就是向人示弱,因為不知道哪天被哪個拿來當自己的把柄,成為自己被除掉的原因。然而像畢麗媞想訴說苦惱,經常出生入死的混混們也有這種釋放壓力的需求。大多數會用其他庸俗的欲望掩蓋過去,比如花天酒地。但泰格很特別,作為小混混偏偏是個死正經,喜歡用傾述來沖淡憤懣。 泰格緩緩坐在患者椅子上,像轉動起來的磁帶一個人說起話來。 “首領說,赫卓被捉住了,救不回來。他和我從小就認識,我們都是田地被貴族強占,沒得種田隻能出來混的人。之後一起拜地下術者為師父,一起學習打鬧。和我不同,赫卓是個天才,很快掌握了‘身體強化’。師父說他的性格不好,不願意教他更多的術式。但他通過偷窺師父的記錄資料,又學會了師父‘移形換影’的絕技。而同期隻學會了‘身體強化’的我也因此被一起趕出了師門。” 說的這裡,泰格笑著搖頭感慨“真是個麻煩的朋友”。老實說畢麗媞不喜歡赫卓,但是她聽著泰格這麼說也得給出像樣的附和。 “至少他還有你這般為他著想的友人,應該也心滿意足了。” “我倒是不覺得他會認為我是朋友。這麼多年來隻有他坑我,沒有他幫我。而且他那德行你也是知道的,相當惡心人呢。人懶又貪,思想像下水道一樣臭。當年師父受不了,我也不知道還能容忍多久。所以當他請纓潛入目標劇場的時候,我當真是嚇了一跳,不知道他想乾啥。” 泰格昂首再長嘆:“沒想到就這麼一去不復返了。” 畢麗媞平淡地笑了笑:“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做這一行朝不保夕是常態,看開一點才能活得長久。” “哦,這句話挺有寓意。不愧是畢麗媞,有文化素養。哈哈哈。” “過獎了,不過——”畢麗媞注意到疑點,“等等,那家劇場該不會是叫‘科瑞特雜劇場’吧?” 泰格轉動眼睛:“嗯,好像還真是這個名字。你從哪裡聽來的?” 畢麗媞提起眼睛提醒:“我是從你們抓回來的奴隸小孩那裡聽來的,他就是那個雜劇場的成員之一。” 瞬間,泰格坐直身子皺起眉頭。 “你說什麼?我們哪有抓奴隸小孩?” 泰格雖然不是個好人,但對非貴族的小孩看得很重,從不允許他人欺壓。看著眼前的泰格還是那麼耿直,畢麗媞安心了一小點。 “果然泰格你也不知道啊。我就想了,你雖然暴力,但是個堅守規則的人,怎麼會打破克拉姆的規定,拐來平民的小孩子。” “等等,難不成是赫卓帶來的那小子?” “正是。他那個穿著你也是有眼見的,哪裡像貴族小孩子了?他本人已經被轉賣了幾次,第一次還是被首領賣去瑟文奴隸場。從前的克拉姆絕對不會有這種情況,無論是首領還是這個組織都逐漸變味了。” 畢麗媞相當感傷。起初形成組織是為了團結起來對抗貴族,現在慢慢地淪落成賺錢的無良工具。和不願意淪為打手的溯一樣,她本人也不想助紂為虐。 “我不相信首領會違背自己創立的條約。那個小孩說的話能信嗎?被拐過來的人會說謊也不定。” “至少我覺得8歲小孩比大人更不擅長說謊。” “這……” 畢麗媞的話十分占理,泰格一時無言以對。 “不管怎麼樣,在組織對貴族小孩出手的時候底線已經淪陷。我不知道你們和貴族有什麼深仇大恨,但罪不至無辜的人,怎麼樣也不該對小孩子出手。” “這不一樣,哪怕是大人還是小孩,貴族就是貴族,都是混賬東西!”泰格忍不住破口大罵,“當年我家的田地被強行霸占改造,我們家四個兄弟病死剩我一個,他們有可憐過嗎!憑什麼他們這樣對我們,我們不能這樣對他們的小孩。這就是天理輪回!” 從泰格的角度出發,這個說法並沒有錯。人本就是復雜而有感情的生物,不同人因為不同經歷形成了不同的觀念。以自己的觀念加置在別人身上容易水土不服,也是一種傲慢的行為。別人悲慘的時候自己落井下石,便不可能要求自己落難的時候別人會給予恩惠。 如此認知的畢麗媞隻得退讓:“不好意思,泰格,我並沒有指責你的意思。隻是我本人接受不了這樣的行為而已。” “哦,沒事,不知者不罪嘛。” 意識到自己過於激動,泰格一股尷尬上腦。畢麗媞的表情明顯表示不願意繼續交談,泰格不想問難她、 “我等下還有事先走了,畢麗媞也早點休息吧。” “嗯,謝謝你的關心。” ——T1.4 畢麗媞的話如不斷蠶食身體的蠕蟲,泰格一整晚無法入睡。睡不著的時候,想的東西自然多。而想的東西多了,便容易做出平時不會做的事情。 “首領,你說過不屑於這麼做的……” 早上,泰格抬頭望著泛白的天空。陽光像是排斥著罪惡,光線散在自己的肌膚,卻沒有留下溫度。 “為了克拉姆,我必須這麼做。” 今天是克拉姆首領向發布捕捉貴族小孩任務的委托人報告的日子。季節完全進入冬季,寒風呼嘯,吹落空中懸掛的白色冰晶。下雪了,路上薄薄的積雪反倒方便泰格追蹤首領的足跡。追蹤的同時,無數疑惑躍過泰格的腦袋。 泰格是個粗人,但並非完全愚蠢。那個8歲小孩的身上沒有貴族獨有的氛圍,本就讓他很是懷疑。何況小孩是赫卓在劇場執行任務的時候拐來的,區區雜劇場怎麼能拐出貴族小孩? 本來持有的問題,在畢麗媞的提醒下生根發芽,泰格越發覺得事情蹊蹺。組織內部有不安分子的事他早已察覺,很多越界行為他看在眼裡。但同樣知道情況的首領沒有製止,他也不方便出麵。 對拐賣貴族小孩,泰格沒有一絲心虛,甚至覺得心中的復仇之火溫和了一些。但聽聞組織有其他拐賣平民小孩的現象,作為規則的發起者他無法坐視不理。不對平民小孩出手,這本是克拉姆的底線。 這次任務由首領和赫卓兩個人決定,泰格知道的不多。他隻知道,首領打算乾完這一票便轉移陣地,這個任務就是如此特殊。泰格知道拐賣貴族的難度,他才決心跟蹤首領。他不覺得這是平民或者地下組織敢提出來的任務。 不愧是首領,蹤跡雜亂無章,而且製造了很多假象迷惑跟蹤者。如果是一般人,要跟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對於泰格,追蹤恰好是他的專長。 泰格發動了名為“追跡”的術式。術式圍繞著全身構成,散播的亮光如同聲波一樣全方位四射。這是他當年沒學成,自己靠摸索完成的術式,連同師門赫卓也不知道他會這種術式。 散播的亮光填充足跡,一道延續的光線隨即沖出,跳躍形成立體的軌跡。光線跳動經過麵前好幾次,說明首領一直在繞圈。 首領到底怎麼聯係委托人的? 泰格順著整個路線走一遍,看看有沒有可靠的線索。大街小巷、明道暗路,首領走過了各種地方,最終走回組織大本營。期間沒有停留,就是一味地行走。 越是隱秘的信息,越會脫離實物傳遞,泰格能夠想到的可能便是術式或者導具。這些通信方式不會留下證據,而且比書信等傳遞都要方便。如果是涉及術式,委托人是貴族的可能性更大了。 泰格跟著足跡回到大本營內,首領的步伐先是走向二樓的醫務室,那是畢麗媞待的醫務室。 “事態緊急,你認真考慮一下。如果我不在了,你的生存恐怕會十分困難。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安全和自在。” 這是首領的聲音。 “謝謝首領,但是我已經下決心了。” “是嗎,那我就不那麼期待地再等一段時間吧。” 門打開,首領看見衣裳濕透的泰格。 “泰格你怎麼了?有事要找畢麗媞啊?你這身子,怎麼這麼濕。” 泰格立即道出借口:“早上外出運動被風雪打濕了衣裳,感覺有點感冒了我就來畢麗媞這裡問問。” 首領笑地十分輕鬆:“那可不好,早點治療早點恢復。你可是克拉姆的副首領,決不能現在倒下。” “謝謝,我會記得首領的話。” 首領笑意恢復平淡,拉開步伐走回首領專用房間。 “進去吧,接下來是年輕人的世界。哦對了,如果有什麼心思,不妨直接和我說。窩在心裡最不健康。” “我會的。” 待首領關上門,泰格走進醫務室。畢麗媞和往常一樣坐著凳子上製作藥物,泰格便湊了過去。因為之前的交流鬧翻車,泰格一直覺得不好意思,隔離兩天沒來過醫務室。 “啊、畢麗媞,我……” “沒事,不過是尷尬了一會,我早就習慣了。今天來是又有心事要傾訴嗎?” “畢麗媞,對不起!”泰格深鞠躬道歉,“我不覺得那天自己說的話有錯,但遷怒於你確實非男人該做的事情。請原諒我!” “噗呲。”平靜了一會,畢麗媞忍不住笑意,“我說了不介意,你這麼認真反而讓我不好下臺了。” “啊,這樣啊。那我該怎麼辦才好?” “這樣就好啦,沒必要拘謹。” 泰格摸著發熱的腦袋:“是嗎,哈哈哈。” “所以今天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原本過來是純屬道歉的,不過我現在想告訴你,我相信你的話。” 畢麗媞笑著調侃:“隔了這麼久才相信啊?” “額,因為我認識了首領很久,我想試著相信他。但我也想相信畢麗媞,所以今天——” 泰格把聲音壓低,湊到畢麗媞耳邊把追蹤的結果告訴了她。 畢麗媞也警惕地減低音量:“首領他根本沒見到委托人,隻是繞了幾圈回來,這確實不合理。剛才首領過來說,他已經和委托人談好了。” “這麼說,果然是通過術式或者導具聯係,對麵很可能是貴族了。” 泰格翹起雙手,不滿的眉毛拉成倒八字。 畢麗媞搖了搖頭:“那也說不準,導具平民也能買到,城內的富商也能雇用術者。隻不過敢對貴族小孩打主意,這樣的人很有限。” “如果委托人是貴族,我們就是在為貴族做打手了。憎恨貴族無理剝削,以報復貴族為目的建立的組織,竟然活成了最討厭的樣子!” 因為情緒慢慢激動,泰格的嗓音逐漸洪亮。 “噓!小聲點!”畢麗媞趕緊製止,“現在還沒確定是與不是,你也不用太早激動。畢竟涉嫌的對象是那個首領,這麼多年來罕見失敗的傳奇人物。依我所見,最好是先做足準備再深入調查。” “不,我打算直接去找首領談話。” “這不可以!泰格,若首領真有那個心你怕是出不來了。” “我也知道這麼做很愚蠢,但我和他相處最久,看得也是最透的一個。首領是個非常惜才的人,連品行不良的赫卓被捉都消沉了幾日,對有能力的我不會輕易舍棄。而且因為首領經常出差往外跑,對組織的影響力我不比他差,除去我隻會讓計劃更難實行。最重要的是,他已經知道我跟蹤他的事了。” 畢麗媞大吃一驚:“你和他說了?” “沒有,但是我能感覺得到。剛才首領的氛圍有違和感,他很少會那樣。如果他真知道我在調查而我不去找他說清楚,才是真的危險。” “泰格,你得小心。” 麵對畢麗媞的擔憂,泰格反而裂開了嘴嬉笑。 “放心吧畢麗媞。我還留有遺憾,還不怎麼想死。那麼明天見吧!” 泰格伸出手,想到有點失禮緩緩縮回去,卻被畢麗媞一手抓住。 “嗯,明天見。” ——T1.4 泰格傻笑著細細品味手上的餘溫。調整了幾次呼吸平穩心態,他打起了精神走到首領房間的門口。泰格當然不認為自己會沒有任何懲罰。首領確實是一個惜才的人,但更是一個為了目的用盡手段的人。從首領態度可知這一次的任務的重要性,如果判斷泰格危及了自己的目的,難免會做成過激的行為。 就像曾經的魯麗。 “當年,魯麗大姐也是這種感受吧。” 自言自語之後,泰格鼓足氣輕敲木門。 “首領,是泰格。” “請進。” 打開木門,首領坐在辦公桌前品著茶點,一切都像是若無其事。沒等泰格站穩,首領便開門見山地直入主題。 “突然來找我,是為了剛才在風雪中逛街的事情吧?” “不愧是首領,果然瞞不過首領的眼睛。” “並不是我厲害,而是你不適合跟蹤尾隨。性子直的你投入不了這種猥瑣的事情,如果交給赫卓應該能更好地隱藏起來。” “謝謝首領賜教。” 雙手交叉擺直身體,首領抬起尖銳的雙目:“那麼來說說吧,今天跟蹤我所為何事?” 這絕對不是友善的眼神。泰格深知自己被獵食者盯緊,但依舊決定按照自己的風格進行到底。 “首領,這一次的委托人是貴族嗎?” “既然你都調查到心眼上了,還有說出來的必要嗎?” “但是首領,你答應過我,克拉姆是專門找貴族要取資源的正義俠盜,現在卻變成貴族的打手。你和我一起定下克拉姆絕對不打平民小孩的主意,你卻讓赫卓去拐走劇場的奴隸小孩。曾經的條約一條一條變味,如今連本心都變黑了。” “你說的一點沒錯,但你要知道,這是克拉姆生存發展所必需的路程。循規蹈矩隻會組織的加速滅亡。況且照我的理解,幫貴族處理貴族然後收到他們提供的錢財,並沒有違背‘向貴族要取資源’。” “那貴族的小孩呢?從前的你說了不屑於對他們下手。” “百步笑五十步。”首領輕蔑地抬頭,“泰格,你什麼時候變得管貴族死活了?對那些貴族小孩,你比我要狠多了,好意思跟我提起這事?而且我以前是這麼說的,‘若非必要’。我是不屑於動小孩子,但現在情況變得有必要了,僅此而已。” 泰格被首領的振振有詞頂得久久說不出話。 “那來自劇場那個小孩呢?他不是貴族也不是富商,而是一屆奴隸。你答應過我不做平民小孩的生意。” “好吧,他確實是個例外,這點我承認。委托我們的貴族突然對他產生興趣。進行到一半的任務沒有說因為委托人加條件而不乾的道理,所以我讓潛入科瑞特的赫卓順道將他拐出來。” “但是——” 沒等泰格反駁,首領加重聲音繼續說話。 “泰格,時間會流逝,人與物都會變化。一成不變,死守規則,組織是不可能繼續發展的。與時俱進,按著現時的要求作出合適的改變,才能確保組織有繼續生長的活力。你看看這個國家,從賢王到如今百多年沒有任何改進。不進則退,結果就是如今內部四分五裂,連個像樣的國王都沒有的鬼地方。那麼我問你,泰格你是選擇適應還是選擇被淘汰?” “我、我會……” 泰格無法作出回答。內心某處認為首領沒有錯,但也不想就此舍棄自己的底線。 “如果是赫卓,他會不假思索地回到‘適應’。這種思維的柔韌性便是你和他的最大區別。有己見不是壞事,隻是偶爾會阻擾發展。不管你想怎麼樣,等這一次任務完成,我再和你慢慢談。現在先把問題和苦惱塞回心裡,知道了嗎?” “是的,首領。” “還有,這裡有一份適合你的工作,需要你今天出發處理。因為去的地方有些距離,一來一回兩個星期,馬上做好準備。” 兩個星期,也就是任務完成之前都回不來。 “我明白了,泰格這就回去準備。” ——T1.4 畢麗媞正秘密地收拾著行李。 離開組織,這是畢麗媞很早就在思考的事情。組織接受拐小孩子的委托讓她堅決了這一想法。在得知泰格被首領調離外出之後,感覺事情發展不順利的畢麗媞加快了步伐。 那些小孩子該怎麼辦? 這是畢麗媞為數不多放不下心的事情。 從孩子們最近的表現和態度,想要逃離的意圖就差說出口明示了。連畢麗媞都能察覺,心眼比常人多幾倍的首領不可能不知道。這麼一想,孩子們逃亡成功的概率極其微小,而失敗之後會遭受怎麼樣的待遇也能想象。 若是自己不在,便沒有人能替孩子們治療。畢麗媞是救死扶傷的醫師,她不想遺棄自己的職責。盡管經歷了種種背叛,她還是想為素不相識的孩子豁出去。無奈自己是一介女流,她隻知道如何單刀直入,想不到更好的方法。 “我到底在猶豫什麼?” 畢麗媞望著手上的鑰匙囔囔。 “畢麗媞,是我。” 門外傳來首領的聲音。 時間已經到深夜,畢麗媞沒想到還有人會到訪。慌慌張張地把東西塞到看不見的地方,畢麗媞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假裝配藥。 “請進。” 首領走進門,幾步路後便停了下來。 “怎麼了?這麼匆忙?” 畢麗媞強裝鎮定:“沒有啊?哪裡匆忙了?” 首領緩緩關上門:“我來是確認你的最終意向的。” 首領向其他人表示,乾完這一票可以轉移去更好的陣地——內城區。大夥以為能混進內城區而興致勃勃,但畢麗媞知道轉移陣地隻包括了首領選擇的數人。從決心移動的時候開始,首領便一直在邀請畢麗媞跟隨。盡管畢麗媞屢次推脫,首領依舊保持著讓她一起走的選項。 “我還是不想去。好的地方不在於地位和環境,而在於自己活得是否舒適。我覺得那個地方並不屬於我。” “是嗎?太遺憾了。所以你打算繼續留在這裡當一名普通的地下醫師,對吧?” 畢麗媞不露聲色地回答:“嗯。” “那麼我最後有一個問題。” 首領揮動右手,手掌合攏。房間的中心出現扭曲的力點,吸引力把遮擋行李的布匹和物件悉數扯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些行李是怎麼回事?” 畢麗媞裝作鎮定笑了笑:“僅僅是收拾整理而已。” “畢麗媞,你知道嗎,從前的你就很不擅長說謊,心地善良乾不得違背良心的事情。遇到不想參與的壞事,會一個勁地製作藥物分散注意。這倒沒關係,對於組織來說是有用的東西。但是最近沒有人取藥,為什麼你頭頂的藥架上會少了十幾個瓶子?收拾整理會把藥也塞進箱子嗎?” 首領淡然地坐下,看著額頭冒出霧水的畢麗媞。 “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隻是畢麗媞,你要知道組織最難容忍的就是帶著秘密離開。如果你一開始就向我申請,我還可以酌情考慮。但現在看到你這樣的行為,我隻能提供兩個選擇。第一,跟著我走。第二,跟著我走。” “我、我不懂,兩個選項都是一樣。” 首領露出邪魅的笑意:“不懂沒關係,重點是你想怎麼跟著我走。” 畢麗媞腿軟了下來,一下子趴到在地麵。 “我、我不覺得自己有這個價值,到時候很可能會拖後腿,請首領三思。” “嗯,畢麗媞,你是在小看我的眼光還是在自謙呢?你這般的術者,我可不想放手,未來也大有用武之地。這樣吧,作為勸說,我再告訴你一個小秘密。” 指著自己的眼睛,首領細聲說道。 “我是‘金瞳’。而你發動術式的時候,我也在場。既然我看不見——” 畢麗媞這菜知道,原來身上最大的秘密早已落入敵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