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五.一第1次外出活動(上)(1 / 1)

特斯德 花寶木 20059 字 8個月前

——T6.16   三鐘時淩晨5點,從第三層的神官長住宿前往第四層神殿背後的神官室,是伊修·威廉的日常。神官室位於神宮核心室的旁邊,威廉從神宮背後的樓梯上下不需要很多時間。   威廉走上神宮第四層背後,短發少女單手扶額鞠躬。   “早安,威廉大神官。”   “早安,羅尼西亞。”   一般來說,負責值日的神官守衛需要趕在大神官開門之前守候。但考慮到神官的休息時間,威廉親口允許所有神官遲到半鐘時。也就是說,值日的神官在三鐘半時,約早晨6時到位便沒有問題。   這是大神官的賜言,大多數值日神官會欣然接受,唯獨這位名為羅尼西亞的少女堅持著原來的規矩。   威廉觸碰神官室的大門,在感應到靈氣反應之下,大門解開封鎖自動打開。   “羅尼西亞,知道今日外出活動的人員是誰嗎?”   “回威廉大神官,據說是梅裡斯翁主一組。”   威廉輕輕一笑:“不錯,梅裡斯、華桃墨素,有她們兩位在,這次的活動想必會困難重重。羅尼西亞,法爾福村你知道嗎?”   “回威廉大神官,羅尼西亞出生於東城口區,知道那是屬於東城口區郊外的村莊。請問法爾福村有什麼問題嗎?”   “不,我隻是在想法爾福村在埃斯瓦爾發展最落後的東部,還位於其邊緣,與貴族時常生活的繁華地區相形見絀。習慣了內城的生活,要在那種地方逗留幾天,城主主族的人或許會很不習慣。你不這麼認為嗎?”   “回威廉大神官,聽聞梅裡斯翁祖的隊伍裡有平民神官中的佼佼者。有他們在一旁輔助,還有洛納斯神官長的照拂,羅尼西亞認為不會有問題。”   “洛納斯……”   威廉陷入沉默,久久站著不動。   “威廉大神官還有什麼疑惑嗎?”羅尼西亞忍不住問道。   沒有絲毫笑意的假笑,從威廉身上飄來的氣息吹動羅尼西亞的短發。據說熊的怒目能讓人一時無法動彈,巨蛇的糾纏能使人迅速窒息,羅尼西亞感受到的正是兩者的組合。   “不,我隻是當心試煉受到阻礙。”   這並非惡意,從分類上屬於一種愛慕。到達極端的愛慕竟然會如此醜陋,羅尼西亞不得不倒吸一口氣。   ——T6.16   束起的黑發甩動,少女一手托著三個疊起的大型行李箱,一手牽著跟隨其後的金發少女。一步一步,踏著輕鬆而又優雅的步伐,少女保持著完美的平衡感。因為完全找不到能幫的忙,兩位少年無奈地站在一旁。   “她是使用了‘身體強化’了吧?若非如此,這般力度也太恐怖。”   “訓練場之外用不了術式,這點休比德你也知道吧?所以這肯定是華桃墨素小姐天生的神力。啊,華桃墨素小姐好帥。”   阿布諾拉往少女拋去欣羨的目光。   “阿布諾拉,雖然我也不想這麼說,但最近你確實有點變態。”   “我嗎?怎麼會呢?我一直都比休比德正常吧?”   休比德輕輕地嘆氣:“哪有正常人會用‘帥’來形容女性。還有,你這麼說我有一點傷心哦……”   阿布諾拉不贊同休比德的想法。   “你見過有人在單手負重的同時還能如此亭亭玉立嗎?外貌比男性更清秀,身體比男性更婀娜,體能比男性更強壯,舉止比男性更清雅。既然男性能用‘帥’來形容,為何華桃墨素小姐不能?隻是你的目光太短淺罷了。”   怎麼想都是你的目光太奇特了——避免無謂的爭吵,休比德把話收在心中。   在華桃墨素的強力協助下,行李很快擺放整齊,完全幫不上忙的其他人事先在馬車後等候。   這一次的馬車是加裝棚的商用車廂,隻有背後一個出入口。簡易的木凳布置在兩邊,行李塞在木凳的下方,和華桃墨素前兩次坐的加豪華版車廂差距不隻一星半點。   作為車動力的是名為沙拉曼的靈獸——一隻大型的白色四足蜥蜴,脊椎線上長滿白色的水晶。這隻沙拉曼據說是洛納斯新收服的靈獸,不需要車夫,隻要洛納斯用意念給出命令便能操控。   運送完行李,洛納斯拿著夾著紙張的薄木板清點人數。   “梅裡斯、瓦魯多、盧修、阿布諾拉、休比德,以及那邊的華桃墨素……人都齊了,上車吧。”   像第一次春遊的小學生,除去華桃墨素和帶隊的洛納斯,其餘的五人躍躍欲試。   平民神官出生貧寒,從沒試過坐馬車出遊,此時此刻是珍貴的首次出遊。   瓦魯多是貴族,但從來沒試過坐這種平民版的馬車,和平民一同出行,對於他來說也是難得的經歷。   至於梅裡斯,比瓦魯多活得更加拘束,這種經歷更是顯得新鮮。當然,身邊是能夠信賴的夥伴,從危機重重的神宮中解放,也是梅裡斯能開懷放鬆的原因之一。   “姐姐快看,是城口。”   拉車的蜥蜴比華桃墨素預想的要給力。行程一路順風,不出一小時就到達了內城的東城口。   通過城口需要檢驗身份,這是華桃墨素較為擔憂的環節。   古雷說過,華桃墨素在埃斯瓦爾城的登記仍然顯示“江政忠溯”的舊名,而“江政忠溯”是神宮搶著要的人,萬一露餡會相當麻煩。之前有庫拉頓開路,全程不用下車檢驗,但現在的她必須走正常檢驗的路徑。   “額,這是……組長,能過來一下嗎?”   守衛對顯示的信息感到迷茫,叫來了統帥這個城口的守衛組長。   守衛的慌亂是應該的。   一般人的血靈檢驗會顯示出登錄的姓名、性別、年齡、所屬家族、職業及所在地點、緊急聯係人。然而華桃墨素的情況,隻顯示出了年齡10歲、所屬埃斯瓦爾家以及緊急聯係人古羅·埃斯瓦爾,其他地方都打上了亂碼。   對於守衛來說,能顯示信息其實已經算驗證了身份,信息有沒有問題是沒所謂的。像拿著門卡開自動門,既然能驗證過關,保安也難得管他具體是誰。但若門卡統一是白色,你拿的卻是黑色的門卡,串改痕跡如此明顯,正常守衛自然會多一顆心眼。   華桃墨素雖保持著微笑,她的內心正處於正冰火兩重天。這就是古雷所說的“會對信息動‘點’手腳”,怎麼看都十分惹人注目。   好在守衛組長是個聰明人,看到信息轉眼看了看對象後倒吸一口氣,一把拉開原先的守衛向華桃墨素單膝下跪。   “小人見過華桃墨素小姐,下屬有所得罪還請見諒。”   “不必多禮,是我的信息有問題在先,受懷疑也是應當的。”   “小姐的事情城主通告過所有守衛。我的下屬沒能反應過來,耽擱了小姐的行程,這是他的失職,也是管理下屬的我的失職。當真萬分抱歉!”   “我真的沒打算怪責任何人,請守衛組長和那邊的守衛大哥都不必在意。”   華桃墨素想著這樣收場就算了,哪知道原先的守衛噗通一下跪倒在地麵。   “是小人的錯,請華桃墨素小姐不要怪罪其他人!”   “不不,我真的沒怪罪你們……”   然而致歉的兩人來勢洶洶,華桃墨素的話像蒲公英一樣被吹走,根本進不到他們的雙耳。聲音洪亮,惹來了不少的人圍觀。   看著這一幕,四周的路人開始喧囂。   “華桃墨素小姐,莫非是那位為平民挺身而出的‘主城的聖女’?”   “黑發墨瞳,而且身著神官服,應該沒錯了。”   “這是在乾什麼?在怪責那兩守衛嗎?”   事發突然,加上如今圍觀的人不少,華桃墨素不好把握恰當的反應。   自己的一舉一動會牽涉到很多地方,萬一被誤讀了,可能導致阻擋自己的守衛失去職位,這是她不願意看到的。   看到這一幕,洛納斯把其他人帶上車後走過來收場。   “怎麼了?華桃墨素的檢驗有問題嗎?”   “回神官長,並沒有大礙。隻是小人的下屬有眼不識泰山,一時間沒認出華桃墨素小姐。如今隻得懇請小姐諒解。”   華桃墨素有氣無力地追加解釋:“回神官長,我非常諒解守衛的工作,沒打算追究下去。隻是兩位過於自責,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了。”   “華桃墨素如是說,她都諒解你們了,你們還需要什麼諒解?你們樂意於為難願意諒解你們錯誤的人?”   兩人同時搖頭:“小人不敢。”   “既然這樣,我可以帶走她沒有?我們今天還趕路呢。”   “當然了,華桃墨素小姐這邊請。”   回到馬車,華桃墨素單手扶額向洛納斯致敬,這是神官常用的禮儀姿勢。   “感謝洛納斯神官長替我解圍。”   “不需要多謝。外出活動中我既是你們的領隊,也是你們的臨時監護人,有保護你們的責任。其他人也是,外出期間有什麼難題大可以和我說。如果不告訴我,我也不知道,缺胳膊少腿是你們自己的責任。都聽到了沒?”   “是,洛納斯神官長。”   出到東城口區,華桃墨素揉著眼睛以防幻視。   剛來到埃斯瓦爾的時候,她作為“溯”生活在南城口區。南城口區的生活環境比不上現實世界,和內城區也無法比擬,但也算是個乾凈的中世紀城鎮了。   如果對各區域的環境進行評分,以主城區評分100分為基準,內城區評分80分,南城口區評分50分,東城口區評分隻有10分。   一扇門隔著天堂和地獄,東城口區的環境就是如此惡劣。   除去靠墻和中心的建築相對豪華,其餘的大多是單層的磚砌屋。連接著內城口的石地麵參差不齊,馬車走上一段距離可以抖得人心肺停止。大路邊的人群大多衣衫襤褸,沒有門店的小販隻能用一張薄布打地鋪。   往小巷內部望去,要不是穿著稍微好看一點的女人帶著少女四處截胡,要不就是身份不明的男人做著不為人知的打算。   東城口區仿佛是提供給乞丐、娼婦和犯罪者活動的大型黑市。   不忍直視,華桃墨素緩緩閉上了雙眼,然後她很快發現了自己的錯誤。失去了視線轉移注意,華桃墨素馬上能注意到的是飄浮在空氣中的氣味。   臭味不及鯡魚罐頭,但能比肩奴隸場的環境,宛如身邊時時刻刻都有一坨汙穢釋放著氣味。主城區和內城區有復雜的下水道排汙,所以空氣十分新鮮。南城口區應該也有簡陋的排汙措施,空氣不至於糟糕到這般難以呼吸。   與之前的地方比起來,此處無疑是人間煉獄。   好在華桃墨素有在奴隸場生活的經歷,對環境有一等一的適應能力。環境確實惡劣,然而不至於讓她哭著棄權。   當然,對於梅裡斯和瓦魯多來說就是極度的煎熬了。期待越大失望越大,兩人像是經歷了一次尖叫過山車般的心情。有種原本以為是去遊樂園春遊,結果被帶去馬廄掃糞般的落差感。   “嗚嗚!”   瓦魯多緊緊地捂住口鼻不讓自己失態。梅裡斯看上去比瓦魯多能扛,其實是仗著華桃墨素使用的“清凈”術式才保持住翁主的端莊。   與沒用的兩人相比,平民三人組的興奮度絲毫沒減少。對於他們來說,這些是過去的日常,兒時的回憶。驀然回首,想到的更多是自己的成長和對曾經的懷念。   和所有人的反應都不同的隻有洛納斯,至始至終都在看著厚重的書,外界的環境變化沒能讓他皺一下眉頭。   本次外出活動的地點是東城口區邊緣的法爾福村,距離城口約十公裡的村莊,恰好貼著城口區的最外部圍欄。   “最繁華”的地區肉眼可見的寒酸,邊緣地區的環境可以想象。   說是村莊也抬舉了這個地方。連磚頭都少見,一眼望去是二十多間茅草屋。土地泥濘,車輪停下來數秒便會陷入其中。拉扯的沙拉曼下半身全是泥,如果它是有情緒的人估計會暴走離去。   車子停在了村莊中央留出的空地,梅裡斯和瓦魯多藏著十萬個不願意,緩緩走下馬車。這是他們人生中第一次接觸真實的土地。   而看見馬車到達,一群人早早在空地等候。   “各位神官貴安,我是法爾福村的村長,叫我法爾福即可。”   和以城主命名城地相反,村莊的領導人冠以村莊的名字是伊格伯特的傳統。   “法爾福村長,我是負責這一次活動的伊修·洛納斯神官長,身後的是前來輔助我的六位神官。”   法爾福屈身敬禮:“各位神官光臨蔽舍,是法爾福的萬幸。如各位所見,此處隻有土地和雜草,沒有可以拿出手侍候各位的東西,還請各位諒解。”   “法爾福,先帶我們去臨時住所放置行李。”   “是,洛納斯神官長。各位這邊請。”   華桃墨素小心翼翼地堆起自己和梅裡斯的行李,盡可能不弄臟行李箱。顯然,包括平民三人組在內的其他人也不希望弄臟自己的東西。   走出了神宮的範圍,其他人也能自由使用術式了。發動“身體強化”,大家都照著華桃墨素的做法抬起行李。   不知道他們用上了術式,驚愕的成年村民感嘆:“這些小孩的力氣真大。”   法爾福為一群人引路,前往了附近相對靠譜一點的兩間貼在一起的茅草屋宿舍。單層的屋子,宿舍的占地麵積比華桃墨素他們居住的神官房間還小。內部剛好放得下三張床,沒有任何多餘的器具,可謂簡陋到了極致。   “就左男右女吧,瓦魯多、盧修和我去左邊這間,其餘的女生都去右邊這間。放下行李之後出來集合。”   “是,洛納斯神官長。”   梅裡斯不用搬運行李,但也隨著華桃墨素走進屋子。   “四個人隻有三張床……”   也就是說其中兩個人要貼身睡在一起,梅裡斯試想了一下畫麵紅透了臉。   阿布諾拉抬著行李望著華桃墨素:“梅裡斯翁主和華桃墨素小姐各一張床,我和休比德一張床,小姐你看這樣可好?”   這是合理的安排,但聽到這話後,梅裡斯的興奮降到了低穀。幸運的是,建議很快被華桃墨素否決了。   “不,我們是一個小組,分得太清對未來的合作沒有好處。既然在神宮大家都是預備聖女,身份上應該平等。”   “確實如此,但神宮也有規定要認清與神官之間的身份差距,不得隨意‘越界’。我和休比德睡一張就好了。”   “那麼阿布諾拉,按照你的說法,你們會聽從梅裡斯和我的要求對吧?”   阿布諾拉和休比德對視一眼,休比德也同意地點頭。   “梅裡斯,我想讓大夥平等相處,你同意嗎?”   “隻要是姐姐的要求,我都不會有意見。”   休比德很不耐煩:“說起來容易,人有四個,床隻有三張,怎麼分配都會剩出一個。難不成要造多一張床出來啊?”   “嗬哼,不愧是休比德,一下子看透了我的想法。”   引!   華桃墨素伸出手發動術式,三張床在引力的作用下往中間靠攏,合成一張大木床。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既然床的數量有問題,合並成一張就好了。而且一張床的大小睡兩個人很勉強,這樣的話能更好地利用空間。現在的話睡上四個人也很鬆動不是嗎?”   “確實……”休比德有點無言以對,她沒想到這個大小姐會這麼強硬。   “這、這麼說來,我要和華桃墨素小姐一起睡啊。”   阿布諾拉按著酸軟的鼻子,而梅裡斯也因為突然飆升的血壓弄暈了腦袋陷入沉默。   注意到情況的華桃墨素輕輕地嘆氣,做出更加詳細的解釋。   “我會貼著梅裡斯睡在靠門的一邊,現在的床如此鬆動,彼此之間能隔上適當的距離,相鄰的兩人物理上也不算睡在一起。我這個安排,梅裡斯覺得如何?”   梅裡斯如夢初醒:“額、啊?額,聽從姐姐的吩咐。”   俗話說,不怕神一樣的敵人,就怕豬一般的隊友。華桃墨素衷心希望身邊的這些人能正常一點。   華桃墨素本質上是個“男性”,但沒有“男性”的欲望。   心理上,成年人的心靈年齡和對戀愛無感的性格,她對連花怎麼開都不知道的小女孩絲毫不感興趣。更重要的是,物理上她也做不到歪念。自從被調整成女態,華桃墨素的身體失去了許多男性的特征,就連她自己也迷惑自己是不是完全整改成人妖。   況且,比起花田般的戀愛腦,華桃墨素有更加擔憂的事情。   破舊的區域邊緣,人心和環境都骯臟的地域,這是敵人下手的最佳地點。大神官對埃斯瓦爾主族有仇,這個安排很可能也包含他的報復。   十麵埋伏,看不清敵人的目的和麵孔,再來一次遠距離狙擊槍暗殺很可能要完。比起分開來睡,聚在一起更容易保護所有人。出於這個考慮,華桃墨素才提議四個人睡在一起。   為此,華桃墨素反而很佩服能鬆懈下來的梅裡斯。   安排好了住宿,女生走出到門外集合,早早等候的盧修快步走到阿布諾拉身邊。   “阿布諾拉……你的臉怎麼回事?是發生了爭執嗎?”   “沒有。”   “那是怎麼了?女生宿舍有什麼問題嗎?”   休比德拉著盧修的手:“哎呀,女生之間的秘密,你一個男生少點八卦!”   腦裡閃過了一些內容,盧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別看盧修表麵正經,這方麵的幻想能力還是有的。   洛納斯“哈哈”地走過來湊熱鬧:“啊呀怎麼了,女生之間有什麼有意思的話題嗎?我也想聽聽啊,說一說唄。”   “洛納斯神官長,法爾福村長還在等著呢……”華桃墨素拍了拍手掌,“大家集中一下,別打岔了。”   “但我好奇想聽啊。”   “洛納斯神官長你是成年人吧,小女生的話題不適合神官長。”   此時,瓦魯多也走了過來:“神官長,村長在叫你。”   “啊……”   “走吧神官長,大家也跟上來。”瓦魯多向華桃墨素打眼色。   有個會打輔助的隊友,華桃墨素高興地豎起大拇指。   眾人前往村莊中唯一一家兩層的茅草屋,正是村長的住所。和法爾福村長一起在屋內等候的不是村長的家人,而是兩位大漢。   作為常例,有法爾福村長介紹兩人的身份。   “這位是法爾福畜牧場的負責人法爾頓,這位是守衛法爾福村的自衛隊長法爾姆。外加本人法爾福,我等三人一同拜見諸位神官。”   “這麼說來,法爾福村是以畜牧業為支撐的咯?”   “回洛納斯神官長,確實如此。我等代代在法爾福村經營畜牧業,兢兢業業為東城口區和內城區提供大量的優良肉質。”   “但這裡沒畜牧用的空間吧?而且我也沒看見有牲畜的影子。莫非你們的畜牧場位於城區之外?”   “正如神官長所想,我等經營的畜牧場在柵欄的另一端。從法爾福村經第二出口到畜牧場,步行約三十分鐘的距離。”   洛納斯立起雙目:“這麼說來,祈禱儀式進行的地點也在城區外的畜牧場?”   “正是。”法爾福吞咽一口氣,神情相當凝重,“我知道這個請求為難各位神官,但我等真的很需要神官們的祈禱,懇請各位邁出貴步去畜牧場一趟。”   “神官不會接受離開城區範圍的委托,這一點我想你們也是清楚的吧?如今你們是明知故犯,我可沒打算帶著新人出去城區外。”   “我等當然知道神宮的規則,不敢冒然侵犯。不過事關生存,我等明知不合理也一直保持著於神宮通信。而就在前些日子,神宮給予了特許,所以才鬥膽請來了各位神官。這是當時送來的書信,還請神官長過目。”   法爾福單膝下跪,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雙手奉上。信封表麵印著的是大神官的印章,洛納斯看一眼書信的內容,把信疊好還了回去。   “既然是大神官的要求,我可以考慮接受。”   “哦,感謝神恩!”   “不過,我得先聽聽是怎麼回事。畜牧場發生了什麼問題,為什麼需要祈禱儀式,需要怎麼樣的祈禱。這三個問題,我得有個清晰的把握。”   “這是應當的。”   法爾福起身讓經營畜牧場的法爾頓和負責守衛的法爾姆兩人向前敬禮。   “那麼,先由本人法爾頓說明一下緣由。”   法爾頓打開記錄本。   “正如各位所見,法爾福靠畜牧業維持生計,但經營起來沒那麼容易。從前的經營我們已經絞盡腦汁,然而隻是勉強足夠維持村莊的運轉,連每日溫飽都談不上,沒餓死人已經是萬幸。起初是1月中旬,村莊周邊的靈獸突然活性化。安全問題不僅威脅到外出城區的村民,還導致畜牧場屢屢損失牲畜。沒能管控的情況一直惡化,對於勉強生存的法爾福造成雪上加霜的打擊。”   洛納斯舉起手:“等等,你們該不會是想讓神官去捕殺靈獸吧?”   “回神官長,付諸武力祛除敵害是騎士團的工作,我們當然不敢對神宮有這麼過分的要求。”   “那你們想讓神官做些什麼?”   “回神官長,我們希望能舉行‘驅獸儀式’。”   洛納斯翹起雙手:“原來如此,‘生態之神’霍什神的土地祝福。不過‘驅獸儀式’並非萬能,隻能暫時緩解靈獸襲來。儀式效果對一定強度以上的靈獸不起作用,驅逐了弱的靈獸很可能會招來更強的。如此一來治標不治本,甚至可能導致情況惡化。你們不覺得把事情交給騎士團會更實際嗎?”   負責守衛的法爾姆進言:“回神官長,我們當然想到依靠騎士團的力量。但法爾福位於偏僻之地,對於埃斯瓦爾整體來說可有可無的地域。雖然沒停過向騎士團申請,但幾個月下來毫無音信。為了自立守衛畜牧場,村裡勇敢的年輕人傷的傷亡的亡,如今能用的人所剩無幾。我等實在無法繼續承受人力的損失,依靠隻有臨時作用的儀式實屬無奈之舉。”   洛納斯不得不深思熟慮。   洛納斯一個人前往畜牧場也能進行儀式,不過如此一來新人相當於什麼也沒乾。既然來到現場,不讓新人參與打零分收場未免太過分,而讓新人翹著手獲得得分也不符合他的理念。   以為洛納斯在猶豫該不該幫忙,法爾福三人非常慌張。   “我等,跪求神官長許可。”   “你們不必下跪,我會接受委托。隻不過——”   洛納斯掃了一眼身後的小孩子。   “儀式我一個人完成不了,需要攜帶身後的預備神官。如你們所見,他們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我要你們提供前往畜牧場相對安全的路線,以及派出人手守衛儀式場地。能夠接受嗎?”   “多謝神官長!不知儀式打算在什麼時候舉行?好讓我們有個準備的時間。”   “日出是靈獸出沒較少的時間段,準備加上執行的話,盡量趕在後天早晨。”   “額。”   法爾福望著法爾頓,讓他查看當天是否有餘力。法爾頓看了一下記錄本,向法爾福點頭示意。   “回神官長,我們沒有問題。”   “那就後天早晨舉行儀式。明日早晨我要帶著預備神官前往畜牧場做準備,你們先安排好跟隨的人手。”   “謝過神官長。”   散會後,法爾姆匆匆忙忙地趕出去通知參與護衛活動的村民。與洛納斯確認儀式需要的道具後,法爾頓也離開了。   場內剩下法爾福和神官一行人。   “各位神官,不妨先去休息一會,等晚飯我會找人通知各位。”   “我有些事情想請教一下。”說話的是華桃墨素。   “請問。”   “剛才逛了一圈我沒看到有衛生間和洗澡房,請問你們平常是如何解決需求的?”   問道了點上,其他人也突然意識到問題。   瓦魯多滿臉黑線:“該不會是露天解決吧……”   “哈哈哈,當然不會。如果是村裡的人,如廁一般在室內用恭桶來解決需求,然後早晨倒到統一的地方。洗身也是在家裡,會有專門的角落提供洗身。”   想到自己要在眾人麵前方便和洗身,貴族三人組麵麵相覷。   華桃墨素雖然有奴隸場的生活經歷,但現在的她是能感覺到羞恥感的女兒身,非常不樂意露出自己的身體。   “當然了,各位是貴客,需要解決需求可以前來寒舍。比不上各位以往的條件,但單獨的廁所和洗澡的地方還是有的。”   “那就打擾了!”   三人異口同聲。   ——T6.16   夜晚,村莊升起了徐徐炊煙,華桃墨素一行人被邀請到法爾福村長家用晚餐。   在村長家用餐和貴族設宴不同。因為身份差距,身為主人的村長隻負責提供食物,不能一起就坐。盡管如此,法爾福招呼十分周到,沒有半點怠慢和不滿。   “謝過萬福之神願。”   盧修、阿布諾拉和休比德齊齊合手祈禱。   這是神官用餐時沒有硬性要求的禮儀,華桃墨素通常無視這一環節直接開吃。但今天是外出活動,總得裝點神官的樣子,所以華桃墨素示意梅裡斯和瓦魯多一起跟著祈禱。   “謝過萬福之神願。”   法爾福村破舊不堪,夥食當然不會好到哪裡去。晚餐每人一份清湯、一份穀粒、一份蔬菜和一份小肉脯。客觀上來看不算豐盛,但在這種地方無疑屬於“大餐”了。   華桃墨素按著肚子默默哀嘆。   華桃墨素習慣長期維持“什級身體強化”,身體的能量消耗非常大。外加頭頂有一隻隻會吃的白色小犬會分走一部分食物,眼前的食物量明顯不夠。但總不好向一群窮苦百姓要求加餐,華桃墨素隻得默默忍受饑餓交加的煎熬。   正當華桃墨素憂愁,一隻小手從臺下拉扯華桃墨素的衣角。她斜眼看著身邊的梅裡斯。梅裡斯挑出了一部分穀粒和一小塊肉脯,把裝著食物的碗移到靠近華桃墨素的一側。   達茲見狀,一躍而下趴在碗前狼吞虎咽。沒有隱藏身影的話,達茲是可以被目視的。於是,華桃墨素慌慌張張地發動“移形換影”圍繞著身邊製造幻影。然而就幾秒的畫麵也被阿布諾拉捕捉到了。   “華桃墨素小姐,剛才好像有什麼東西飛到你身邊了。”   “有嗎?”華桃墨素假裝四處張望,“梅裡斯你有看到嗎?”   “不,姐姐,我也沒看到。”   洛納斯敲了敲桌子:“食不言寢不語,用完餐再說話。”   “是,神官長。”   就餐之後便是最困難的洗澡環節。   上廁所還可以考慮拿著木桶去沒人的地方,穿著衣服蹲著勉強遮擋一點羞恥心,然而全裸在戶外洗澡讓人很難接受。   一眾神官裡,不介意在宿舍室內洗澡的隻有盧修和洛納斯。其餘的人心意相通,來村長家用餐的時候,瓦魯多和四位女性都提前帶著衣服。   在法爾福的帶領下,五個人來到了屋子背後的小茅房。   小茅房相當簡陋,實際上就是一個大型木箱,裡麵擺著恭桶和木桶。值得慶幸的是內部有一個水泵,不用大老遠跑去水井打水過來。   因為身邊隻有自己一位男性,出於騎士的教養,瓦魯多後撤一步。   “女士優先,瓦魯多最後洗就好。”   瓦魯多這句話讓華桃墨素有點意外。   為女士讓步雖是騎士的責任,但騎士也講究身份尊卑。給自己和梅裡斯讓位很正常,不過阿布諾拉和休比德兩個是平民。按著之前瓦魯多對平民的歧視,很難想象他會自主讓出位置。   同樣意識到問題的阿布諾拉也躊躇著:“不,瓦魯多大人在梅裡斯翁主和華桃墨素小姐之後洗就好。我和休比德最後吧。”   “你們先洗就好。”瓦魯多沒有多說隻是堅持自己的態度。   “既然瓦魯多也這麼說了,阿布諾拉、休比德,你們就接受他的請求吧。”   “額,但是……”   休比德倒是很樂意接受:“既然瓦魯多大人本人都這麼說了,恭敬不如從命。阿布諾拉就別糾結了。”   “好吧,那先請梅裡斯翁主和華桃墨素小姐進去。”   沒預想到問題的華桃墨素挑了挑眉間,梅裡斯也一時語塞。   在神宮宿舍,華桃墨素盡可能避開看到梅裡斯身體的情況,而梅裡斯也為了同樣的目的自己學會了泡浴和洗身。   問題是現在不在神宮內,設備簡陋得可怕。身為翁主的梅裡斯從來沒試過這麼洗身,自然不知道洗身的方法。那麼就隻能華桃墨素手把手幫她了,可這又讓梅裡斯放不下羞恥心。華桃墨素是何人,梅裡斯心知肚明。   糟糕,這該如何是好——華桃墨素久違地被難倒。   華桃墨素想,要不乾脆兩個都不洗,裝裝洗完的樣子,然後用“清凈”術式清理汙穢算了。反正身處這種環境,橫豎都難洗得乾凈,沖水隻是個安慰心靈的儀式。   打定了主意,華桃墨素轉向梅裡斯:“梅裡斯,我們一起進去吧?”   “誒,啊?嗯……”   梅裡斯咬著嘴唇,盡可能不讓表情變得奇怪。掩蓋不了紅暈像熟透的蘋果掛在臉蛋,她的情緒逃不得過華桃墨素的眼睛。   一起走進小茅房關上木門,梅裡斯用顫抖的小手準備揭開神官服的布繩,被身後的華桃墨素一手阻止了。   “在這種地方脫衣服沖水很容易著涼。我會教你怎麼洗,聽我指揮就好。”   把一個木桶翻轉成凳子,華桃墨素讓梅裡斯在一旁坐著等候。隨後,華桃墨素按著水泵打出兩桶水,用“製火”給水增加內能加熱成適溫。   攤開帶來的洗發用具,她熟練地為梅裡斯梳洗金發。由洗發到清洗麵部,她仔細地清理梅裡斯臉上的細皮和毛孔點。小茅房內沒有充分的光線,依然阻止不了華桃墨素完美地執行工作。   “梅裡斯,閉上眼睛閉氣。”   華桃墨素拿著加入沐浴劑的木桶往梅裡斯身上緩緩傾倒。在沖水的同時左手構造“清凈”術陣,一邊倒水一邊控製水流流動。梅裡斯像被丟進洗衣機的衣服,任由水流沖洗身上的每一個角落,不知不覺乾乾凈凈地出倉。   “嗯,你的衣服還是換一換吧,‘清凈’去除的水分有餘留的話會散發氣味。換好告訴我,我也得洗一洗身子。”   華桃墨素翻出梅裡斯需要更換的睡衣,放在小茅房的另一個角落,自己則轉過身默默地打水為自己清理。   比起替梅裡斯清洗,華桃墨素洗起來相當簡單粗暴,脫去上半身的衣服直接用手用力搓。   華桃墨素並非完全的“女性”,對外貌的要求極低。於她而言,隻要沒有異味,身體保持整潔就好。   華桃墨素沖洗時,達茲也跳到她提前準備的溫水水桶裡,悠然自樂地戲水。   “達茲,你要點沐浴露嗎?”   “旺!”   “我就知道。還好算上你那份了,不然真的要省點用。”   半裸的華桃墨素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小女孩正看得入迷。臉上的紅暈究竟是害羞還是其他情感,嘴角的笑意是欣慰還是別樣的高興,此時的梅裡斯還沒到能得知的年齡段。   空氣還是那個空氣,華桃墨素洗完身出木房後,覺得多了幾分清新。白毛之下,披散的濕潤黑發在月光下閃著星星般的光點,宛如掛著明月的夜空。   休比德拉著看得發呆的阿布諾拉緊跟著進小茅房,留下同樣目瞪口呆的瓦魯多。   “瓦魯多,其實我有事想問你……瓦魯多?你怎麼了?”   華桃墨素注意到瓦魯多正在發呆。   瓦魯多舔了舔嘴唇回過神:“嗯,沒事,我米有事……怎麼了,小姐?”   “我有事情想問你。”   “請問吧,隻要瓦魯多能回答。”   “我記得你剛開始見到盧修他們的時候很是厭惡,對與平民接觸很是介意,為什麼今天願意讓位給阿布諾拉她們?”   瓦魯多皺起眉頭,他本人也沒意識到自己的改變。   “我的確不喜歡平民,但是剛才我突然覺得讓一讓也沒關係……華桃墨素小姐,我是不是變得奇怪了?”   華桃墨素忍不住作笑:“怎麼會呢?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不自覺地做出讓步,說明你的思想還是有糾正的餘地。同理,其他貴族小孩也有糾正的餘地。隻要改善一下基礎教育,這個國家可以有更好的未來。”   “瓦魯多不懂,為何華桃墨素小姐這麼偏袒平民?讓貴族和平民平起平坐隻會導致既定的秩序淩亂,至少父親大人是這麼教育我的。”   “見仁見智吧。不同的經歷,人會產生不同觀念,沒有哪個人的觀念絕對正確。在我的認知裡,構成國家的民族,構成民族的是文化,傳承文化的是人民。無論如何統治,本質上讓國家發展的都是人民,即你們定義中的平民。管理層再優秀,沒有執行的人民隻能泛泛而談,推出的政策隻是走秀一場。相反,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人民沒有管理層也不見得會有問題。”   華桃墨素攤開手掌伸向天空。   “也就是說,民可無國,然國不可無民。因此強製民眾屢屢讓步的國家,大多悲劇收場。現在製度運行可行,但說不準為了是否可行。黑貓白貓,不斷抓到老鼠才是好貓。如果隻是維持一成不變原地踏步,很難說哪天不會被後浪追上拍倒。居安思危,維持思考和改進才是長治久安之策。”   瓦魯多被華桃墨素的思想震撼,一時間陷入迷惑。對於未開竅的小孩來說,從“改變”的角度看問題非常困難,聽信家人的“權威”話語是常態。華桃墨素的話語確實有理,但家人的話語也不容動搖。   “這是《伊格》嗎?”在角落旁聽的盧修走了出來。   “隻是我的感悟。《伊格》裡麵沒這種話吧?”   華桃墨素扭頭望著梅裡斯。華桃墨素看過《伊格》,不過沒到滾瓜爛熟的地步,很多細節都不記得。梅裡斯從小就有看《伊格》,比華桃墨素更清楚裡麵的內容。   “我記得沒有。”   盧修露出不妙的神情:“哦,對了,貴族看的《伊格》沒有……”   華桃墨素拉著下巴:“這是什麼意思?《伊格》還有平民版嗎?”   “不,是盧修失言了。”   此時,洛納斯也從屋裡走了出來:“你們都在啊?怎麼了,又在聊什麼啊?湊上我一份。”   “我們隻是在聊書的話題,神官長不必在意。”   “哦?什麼書這麼厲害?”   瓦魯多和盧修同時做出手勢阻止華桃墨素,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她已經脫口而出。   “在大街小巷都有名氣的《伊格》。”   洛納斯頓了頓,斜眼看著兩位男生:“你們沒有提醒華桃墨素嗎?穿著神官服敢說這種話題?”   “是我等聊起在先,請神官長降罪。”   洛納斯苛責後,兩人同時單膝下跪請罪,這讓華桃墨素很是迷惑。她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話題有違反神宮的規矩。   “洛納斯神官長,華桃墨素是做了什麼錯事了嗎?”   “還好遇上的是我,如果是西撒或者摩婭跟來,再給一年你也畢不了業。禍從口出,以後小心點為妙。”   “所以是我說了有問題的話……”華桃墨素轉動腦袋尋找問題所在,“莫非是《伊格》有什麼問題嗎?”   洛納斯點了點頭:“不錯,你們所說的《伊格》在神宮是禁書,以後不得說這個話題。”   “為什麼禁書,那隻是一本記錄太導師的傳記啊?啊呀!”   洛納斯用彈指在華桃墨素的額頭打出一個紅點:“別問,好奇害死貓。”   “是,神官長。”   華桃墨素小心地嗬護著額頭的痛點,身後小茅房的木門再度打開。看到所有人到齊門口,阿布諾拉和休比德兩人小許吃驚。   “洗身的快點洗。現在已經很晚了,隻是在外城聽不到鐘時,你們很難把握得住時間。明天一早要出城區外,今晚必須好好休息做好準備。”   洛納斯這麼一提醒,華桃墨素才發現時間確實不早了。   “是,神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