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格伯特139年T1.7 沒有能力的時候渴望出眾,有能力的時候謀求展示。當有改變某些東西的能力,人心滋生嘗試改變的願望。而當真正改變之後,人會對意想不到的事情感動後悔。 為了保護自己一邊的人而奮發努力,但又為開啟了潘多拉之盒懊悔不已,新武器的研發者大多會路徑如此心境。 “我好像能理解不小心搞出武器的科學家們的感受了。” 江政忠溯昂首戲謔自己。 上次會議之後,古雷·埃斯瓦爾把主城邊的一塊空地給予江政忠溯當軍火研發地。屋子外部有二十多個的守衛保護,內部有六個女仆伺候,除了對被強製製作武器感到不滿意以外,其他方麵無可挑剔。 第一天,江政忠溯製作了50個彈藥模型速成印章,交由古羅親自拉到北城口區監督製作彈藥型晶囊。第二天到第六天,他製作出五十顆榴彈型晶囊和一百顆空投型晶囊交付給古雷安排來看管自己的騎士。 有了一次就有兩次,然後無窮無盡。人看到一點希望會感到安心,看到希望不斷出現欲望會被無盡地放大。 在江政忠溯以為工作結束的時候,城主古雷·埃斯瓦爾很快給予了新的工作——研發威力更大的武器。讓武器更新換代不是江政忠溯想做的事情,沒見識過赫狄大軍的江政忠溯覺得現有的武器足夠埃斯瓦爾應付來敵,因而越發沒有乾勁。 於是,江政忠溯困在這間臨時蓋起的木屋,天天趴在桌子上不想乾活。當然,他的意誌消沉還有別的原因。 這天,守衛打開門讓一個青年走進房間。青年的銀發被寒風吹直,針針豎豎的模樣像極了風雪過後的冰簾。 “這種時分不和未婚妻親熱來這裡乾什麼?” 江政忠溯腦袋側翻看著來客,伊多果爾拉動厚重的棉衣回答道。 “我來看看朋友不行嗎?” “嗬,盡說一些虧心話。沒有梅裡斯叫你,你會過來看我?” “你有點過分哦,在你眼裡我是這樣的人?”伊多果爾坐下來接道,“不過的確是梅裡斯讓我過來的。” 趴在桌子的江政忠溯轉動腦袋:“看吧,我說對了。要不是有人提醒,伊多果爾王子怎麼會在乎傻乎乎的江政忠溯呢。” 伊多果爾聽著沒什麼意見,他坐在江政忠溯的對麵細細觀察了一陣子。 “我說江政忠溯,你的腦子是不是出問題了?為什麼我總覺得你的精神年齡退化了很多。” “各種不如意的時候就要找回童心。” “不就是被關在這裡製作武器,有這麼納悶嗎?” “我不喜歡做這種事情。而被迫持續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換做你,你會有什麼反應呀?” 伊多果爾不假思索:“我會逃走。” “問題就是我逃不掉啊。” “現在你是被古雷·埃斯瓦爾用戰時的責任感拉扯住而已,等戰爭結束之後逃走就好了。依我看,你也想到了怎麼跑路了吧?” 江政忠溯徐徐瞪起眼睛,他沒想到伊多果爾也讀懂了自己部分心思。 伊多果爾笑了笑:“如果弗蘭西在,讓他搞兩杯神清氣爽式飲料,你的精神力肯定能一下子爽回來。” 江政忠溯也笑了出聲:“對啊,我有點想念那個胖子了。話說,你知道他在東城口區乾什麼嗎?” “他說去東城口區郊外找新的美食。起初我以為隻是個借口,沒想到他真的一個人出了野外打獵,現在不知去向。你想去找找他嗎?” “他有甚比貝爺的生存能力,是個啃葉子也能活下來的人,沒什麼好擔心的。” “嗬,確實。”伊多果爾想了想試著問起,“嘿,你最近還有別的放心事吧?能讓我八卦一下嗎?” 江政忠溯知道伊多果爾暗示的是什麼事情,心情一下子沉了下來。 “別,別問。” “果然,我就知道你不會因為區區不喜歡的工作感到納悶。梅裡斯也猜到了,而我想瑪麗莎長母和你的養母華桃英桂夫人也知道了,隻不過大家都不說出來而已。” “你們真的,能不能少點八卦我。” 伊多果爾看著江政忠溯輕嘆了一下:“兄弟你現在的態度太明顯啦。這七天下來,你沒有一次和她對過話。她從通道的一邊走過來,你寧願跳窗也不和她會麵。這做得太絕了吧?” “我這叫保持合理的社交距離。” “你管這叫合理?” 江政忠溯皺著眉搖頭:“能不能別管我的事。” “不能。” 出乎江政忠溯的意料,這一次伊多果爾沒有躲避。 “你丫的——” “學院的時候,你不也是如此插足於我和梅裡斯之間的嗎?你能為了朋友的戀愛行動,我為何不能?” “我記得在學院你是自願的,而我現在一點都不情願別人乾涉我的事。” 伊多果爾不屑地作笑:“管你的,我是王子,我說的算。” “這什麼態度?你這是鐵了心要和我作對了?” “露易斯·埃斯瓦爾出嫁了,你知道嗎?” 江政忠溯迷惑了一下,反問道。 “露易斯翁主出嫁奈休比爾,這事情我當然知道。但和這個話題有什麼關係嗎?” “露易斯·埃斯瓦爾在的時候,她會抽出空餘時間陪華桃墨素,也隻有她有這個空閑和心思去和華桃墨素聊天。如今露易斯·埃斯瓦爾出嫁了,梅裡斯在忙著婚前禮儀的事情,古羅將軍和華桃英桂夫人要一起外出搞軍備,沒有人去看望她。你動動小腦袋想一想她會何等寂寞?我聽女仆說,華桃墨素經常一個人傻傻在主城裡走動,然後停在主城的頂樓窗戶邊偷偷哭泣。” 江政忠溯聽著憋著一副板磚臉。 “和我有關係嗎?” “你真的要丟下她一個人在主城裡遊魂嗎?她好歹是你喜歡的女人。而現在是打戰時期,今天不知道明天事,一個不留神能不能再見麵都不知道。你卻白白讓機會溜走,太浪費了。” “她隻是我喜歡過的女人,現在沒關係了。既然沒關係了,我乾嘛要去見她?” 江政忠溯強調了“過”字。 “自欺欺人,你要是不在意了會一直避著她?爾希·多利德也好,華桃墨素也好,你一直都在用自欺欺人的方式躲避感情上的問題。” 江政忠溯不耐煩了,他含不住怨氣噴道:“我喜歡這麼做啊!不行嗎!難道讓自己撞出血了才算是正確的方式嗎!” 伊多果爾十分淡定地接道:“如果你真的喜歡她,被挖出心臟也得追下去。” 江政忠溯止不住怒意指著友人吶喊。 “伊多果爾,別用你的感情觀套在我身上,不適用!我說了不想做就不會做!嘖!我不想聽了,如果你過來是為了鬧得我心慌的,麻煩你立即離開。” 伊多果爾果斷地站起來:“依我看,你在意的不是感情沒有結果,你隻是害怕自己會繼續受傷而已。像隻烏龜一樣,看到風吹草動就縮起腦袋。恕我直言,北獸真的很適合你。” 伊多果爾明顯有點生氣,頭也不回就走了。看著伊多果爾關門離去,江政忠溯一腦袋砸到桌子上發出重重的響聲,嚇得外麵的守衛和女仆打開門查看發生了什麼事。 傍晚,江政忠溯下班回主城。來到主城門口,他停了下來久久沒走動。看著江政忠溯奇怪的模樣,一旁的女仆湊過來問道。 “江政忠溯大人,請問是有東西落在工坊了嗎?” 額頭一灘紅潤的江政忠溯回答道:“不,我隻是心情不大好想繞著主城轉一圈再進去。” “那我等也跟著大人走。” “不必了,我自己認識路。” 拋下女仆們,江政忠溯一個人踩著雪霜散步。 正常人散步看著地麵走,而江政忠溯是個散步界的奇葩,他抬著頭散步。黑色的瞳孔搜索著信息,他留意到迎賓臺對著的正上方,主城最高的窗戶邊有一絲黑發剛剛離去。 仿佛是走不出的夢魘,看不見臉的女人總是離自己而去,自己能捕抓到的僅有一絲絲發尾,刺鼻的香氣流過後留下的是錯過的哀嘆和斷心的悲哀。 絕望又無奈,無奈又惆悵,惆悵又無法割舍,江政忠溯捏著拳頭哀嘆。 “哎呀……” ——T1.7 露易斯·埃斯瓦爾出嫁了,梅裡斯·埃斯瓦爾和諾修斯·埃斯瓦爾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而華桃墨素會避開時間用餐,江政忠溯用餐時候隻有他一個人。 這天的晚餐江政忠溯叫了兩份。一份是肉扒套餐,一份是普通麵包加溫奶。沒有心情的江政忠溯吃的是後者,把前者讓給了小夥伴達茲。 自從戰場回到主城,江政忠溯的晚餐都是一人一狗解決。不過,這天晚上多了另外一隻東西翹手盯著他。一開始強裝視而不見,但久而久之江政忠溯實在頂不住了,他咬著麵包問道。 “你來嘲笑我嗎?是你就笑出聲,我不介意的。” 坐在華桃墨素位置上的黑貓回答道。 “誰敢嘲笑你。惹你不開心,我頭都會被你們擰掉。” 江政忠溯注意到黑貓的脖子上少了某樣東西。 “我做的鈴鐺你是怎麼拆下來的?用練成術構成的鐵圈,貓爪應該奈何不了才對的。” “嗬嗬嗬。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什麼人?我可是天下第一的導具師,區區鐵貓帶我怎麼可能解不開。” “也對,是我太小看你了。找天我會弄更硬的材料給你上一個更好看的鈴鐺。話說,你失蹤了好些天是去偷窺女性了嗎?” “你覺得呢?” “我不大能理解變態的想法。” 利巴眨了眨貓眼,淡淡地回答。 “這些天我一直陪著一個傷心的女人。” 江政忠溯瞬間聯想到了什麼,明顯地頓了一下。 “我也想過你在跟著伊思,倒不如說這才是正常。我不在的時候,她……不了,還是沒什麼了。” “為什麼不問下去了?” 江政忠溯緩緩作笑:“因為我一個正常人,問一隻變態貓尋求答案過於滑稽。” 黑貓利巴筆直地切入主題:“你隻是不敢問而已吧?問了、知道了,你又會忍不住多管閑事。這種應對方式,你真的和伊格遊霖越來越同化了。江政忠溯,你還是江政忠溯嗎?” 江政忠溯停下來切麵包的餐刀厲聲說道。 “我就是我,不是伊格遊霖,我的行動都由我自己思考後決定。” “是嗎?你敢說你一直躲避伊達思提的舉止和伊格遊霖沒有關係?” 答案欲脫口而出,可江政忠溯打從心裡無法否定,最終不得不采取了沉默。 “從結果而言,你從來沒放下過自己可能是伊格遊霖的事實,受到伊格遊霖的身份和經歷影響了判斷。於我看,這就是你和伊格遊霖不斷同化的跡象。江政忠溯,你想活成另一個一輩子不食人間煙火的伊格遊霖嗎?感情上的挫折真的如此恐怖,以至於你不願意接近她一步嗎?” 無言的怒氣用上頭,江政忠溯吼道。 “別逼我滅了你,滾你的蛋去!” “每當別人說到痛處就會惡言相對,這也是伊格遊霖的特征之一。我曾是伊格遊霖的損友,如今自認為也是你的損友。即使你真的動手毀壞這個軀體,我也沒打算停下嘴。傻狗是因為虧欠過伊格遊霖才對你言聽計從,但我沒有這個必要性。” 利巴跳上桌子,用貓爪指著少年怒道。 “江政忠溯我再次警告你。別以伊格遊霖為榜樣,他不是一個值得效仿的人。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成就上碩果累累、名垂千古,但伊格遊霖在感情上猶豫過多。他遇到的數段感情皆以重傷收場,一輩子沒有伴侶分擔孤苦,致使他的精神千瘡百孔。最後的大戰,伊格遊霖是自願實行自殺式的術式的。挽回大局隻是原因其一,最大的原因是他當時沒有生存下去的動力,一心求個身死靈亡、魂飛魄散。曾經的伊格遊霖如此,如今你還想落得個自殺收場嗎?” 這時小夥伴達茲久違地坐不住了。它停下來撕咬東西嘴,走到利巴麵前提眼瞪著它。但利巴這次十分硬氣,它挺起貓胸沒有退讓。 沉默了許久,江政忠溯喝了一口牛奶後捏起張牙舞爪的達茲離開禦膳廳。利巴蹲坐著目視江政忠溯離開,堅定的眼神直到見不著人才垂下來。 時間過了一會兒,藏在它的黑色貓毛中的水晶帶子閃起了亮光。 “你說的有點過了。” “過分了嗎?夫人,我這完全是按著你們的劇本來的啊。” 華桃英桂的聲音說道:“我的劇本是讓你委婉地勸服忠溯找人商量,不是讓你和他吵架。怎麼辦,瑪麗莎?” 之後是瑪麗莎的聲音:“按著這氣氛,估計有點難搞了。不過,原來太導師是自殺的啊?” 利巴捂著嘴接道:“也不算是為了自殺而自殺,解釋起來很麻煩。總之這事你們都別說出去,有損他的英名。” “我們知道。不過這邊不行的話,得看看梅裡斯那邊了。” ——T1.7 畫麵轉到主城的頂層。 因為待在馬廄靜坐會被長母瑪麗莎罵,回房間休息會被長母瑪麗莎罵,什麼都不做趴在圖書館會被長母瑪麗莎罵,所以華桃墨素不得不苦尋一個合適的地方感合適的事情。 主城的頂層通道最邊的窗戶,這裡是無處可去的華桃墨素找到清凈的場所。貴族們在三層以下辦公,主城頂樓很少人通過。而隻要自己呆在這裡,女仆們會識相地讓出一片空地。 一個人坐在窗戶邊,華桃墨素的心情會格外舒暢,像是以前的自己也很喜歡這麼呆著。與此同時,華桃墨素能從窗口看到進入主城的人群,以此把握重要人物的行動。 這裡的重要人物特指某個黑發墨瞳的少年。 觀察到江政忠溯回主城,掐著時間一個鐘時華桃墨素才去用餐。按華桃墨素的計算,這個時間點江政忠溯已經離開了禦膳廳,她和他就不會碰上麵,少幾分麵對麵的尷尬。 至於自己為什麼要避著少年,華桃墨素也不大清楚。隻是少年如此明顯地厭惡自己,她不想主動靠上去受錐心刺骨的痛楚。 “下雪了……” 黑發靠著窗戶,她突出的白色霧氣印在玻璃上格外明顯。她伸手摸著隱隱約約的霧氣,輕輕地用手指畫出一個符號。 “墨素姐姐,你又在這種地方呆著啊?” 華桃墨素蜷縮身子轉過頭,來者是金發碧眼的翁主梅裡斯·埃斯瓦爾。 “梅裡斯……找我有事情嗎?” “我難得今天早點有空,聽說姐姐一直呆在這裡便來找找姐姐。墨素姐姐在這裡是為了看雪嗎?” “或許吧……” 華桃墨素再想了想,輕嘆著搖頭。 “不,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每天在同一地方來回走動,沒有去處也沒有可以做的事情。若想找一些事做,瑪麗莎長母會徹底壓榨我的時間,讓我乾一些不知所謂的事情。找不到自我的時間流動過去,不像是活著,僅僅是沒有死而已。這個地方就是這般牢獄。” 梅裡斯坐在窗邊笑著回答:“我能理解姐姐的感受,以前我也是這麼想的。翁主的身份隻是聽著好聽,實則和坐牢差不多。不是淪為政治的棋子,就是在成為棋子的路上。我曾努力強求自己成為一個合格的翁主,心甘情願地成為身份光彩的囚犯。然而現在心境變化了許多。我不再想任由別人決定自己的前程,不再當一個無力的人偶吉祥物。以前懦弱的我能做到轉變,姐姐肯定也能。” “你是怎麼改變的?” “額,這個嘛……遇上了能讓自己變好的人,然後喜歡上他們,為了他們一點點做出改進。” “你說的是伊多果爾王子嗎?” 梅裡斯的變化是由兩個青少年共同引起的,其中一個是華桃墨素的心刺,她覺得不應該說出具體是誰。 “額,差不多吧。” “梅裡斯你好厲害,也好幸運。能遇上貴人不容易,遇上的貴人還是愛人更是奇跡。” 一絲記憶閃過華桃墨素的腦袋,似乎這句話自己以前也說過。 梅裡斯笑了笑:“墨素姐姐也很幸運不是嗎?隻是少有對比,姐姐不知道自己也是幸運兒罷了。” “我醒來失去了大部分的記憶,隻記得不堪的幼年時期。隨後被迫以陌生的身份生活,過著被囚禁的每一天。沒多久被卷進了戰火,還害得好友失去了雙手。好不容易彌補了過錯,卻……什麼也沒有得到。梅裡斯,你真的覺得這樣的我很幸運嗎?” “這是視角上的問題。”梅裡斯豎起手指數道,“第一,姐姐醒過的時候雖然失去了記憶,有一群家人對姐姐不離不棄。第二,姐姐對生活不熟悉,但各種人對姐姐提供了幫助,姐姐還和阿布諾拉成為了好朋友。第三,戰火紛飛之中,姐姐沒有受到實際上的傷害,阿布諾拉的手也找到了治療的方法。古人征戰幾人回?如此度過戰亂,不算是幸運嗎?然後第四,雖然丟失了婚鏈,但姐姐完成了海底撈針的任務,尋回了曾經丟失的東西。綜上所述,姐姐你醒醒吧,你幸運得很呢。” “但是——” 梅裡斯打斷了華桃墨素:“姐姐說貴人亦是愛人乃是奇跡。但若說起別的方麵,姐姐你具備同種奇跡不是嗎?隻是各種陰差陽錯,導致你們分分合合,找不到穩固嵌合的接口罷了。” 華桃墨素用腦袋撞著窗戶:“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梅裡斯接著拉起華桃墨素空蕩蕩的右手腕。 “姐姐,你明明找回了婚鏈,為什麼隻還了一條回去?你一直戴在身上的婚鏈去哪裡了?” 華桃墨素左右搖擺著眼睛,略顯心煩意亂。 “我,我弄丟了。” “你騙人。之前你拚了命找回丟失的婚鏈,怎麼可能會讓自己戴著的婚鏈丟失?忠溯以為,你把唯一一條婚鏈還給他是完全拒絕他的意思。但依我所想,姐姐你是不是把盒子還給忠溯後不知道如何解釋,導致忠溯誤會了你的意思?” 華桃墨素咬著嘴唇保持沉默,梅裡斯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想。 “姐姐,另一條婚鏈在哪裡?” 一分鐘過去,華桃墨素還是沒有回答。梅裡斯有點忍無可忍了,她拉起華桃墨素的衣服到處亂摸。因為梅裡斯的動作過於瘋狂,華桃墨素被梅裡斯拖下窗臺按倒在地上左右搖擺。 “翁主、小姐,你們冷靜一點。” 女仆們以為兩人扭打起來,紛紛過來勸阻。糾纏了一分鐘,頭發散亂的梅裡斯抓出藏在衣服內側口袋的銀色鏈子,放在華桃墨素的眼前用力甩動。 “明明在你身上,為什麼就是不承認?” 華桃墨素被弄得衣衫不整,散亂的黑發被眼淚浸濕,無聲的悲哀更顯悲痛。梅裡斯喘著氣,從地上緩緩爬起來。 “我這就告訴忠溯。” 誰知梅裡斯剛想走,華桃墨素一把抓住她的衣裙將她拉倒,她一個正拐彎跌了個狗吃屎。 生怕兩人又打起來,女仆們分開兩路拉著兩個少女。但華桃墨素的力氣很大,她兩下子甩開了女仆從梅裡斯手中搶回了婚鏈。而在梅裡斯還摸著出血的鼻子的時候,華桃墨素已經快步離開了現場。 “這婆娘好過分!” 躲在房間裡的伊多果爾跳了出來,他拉開女仆拿出手帕為梅裡斯止住鼻血。 “梅裡斯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有點心累。”梅裡斯憋著嘴盯著四周的女仆,“所有人聽著,這裡發生的事情不允許傳出去!” 女仆們屈身回應:“是,梅裡斯翁主。” 待女仆們離開,伊多果爾接著問。 “之後怎麼辦,我們還繼續陪這兩人鬧嗎?” “我不想乾了,你呢?” “恕我直言,他們兩個真的是天生一對的同極磁鐵,彼此之間自動排斥。外力怎麼按都湊不起來,甚至會被彈開的磁鐵傷到。我受傷是沒所謂,但我不想看到你被牽連。鼻子還痛嗎?” “有點。” 梅裡斯委屈巴巴地緩緩撐開手,理解這是什麼意思,伊多果爾背部靠過去讓她爬上後背。 “我的小公主,你要去哪裡?” “去用餐吧。現在這時分父親大人在忙,沒空管我們。” “好叻。” 伊多果爾背著梅裡斯走了兩步,又緩緩轉向房間對裡麵的人說話。 “就是這樣,魯魯德你別跟過來了。” 魯魯德·哈蒙莫提一臉平淡,實則心裡預期有點顛簸。 “但是王子,魯魯德平日要跟著王子才能在禦膳廳用餐。如今王子拋下魯魯德,魯魯德今晚該如何用餐?” “隻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比困難多。你可以去南殿一層的普通食堂,或者回頭我會讓人送點麵包給你。” 魯魯德·哈蒙莫提按著良心屈身送行。 “麵包就不必了。你當真是個好主子,祝你好運。” ——T1.8 - “喲!” 來者是約一個一米四,高身寬體胖卻長著娃娃臉的男人。雖然體格和外貌搭配起來有點突兀,但在矮人之中這人長得算是俊俏的了。 聽到這歡快的聲音,坐在餐廳中的男人抬起頭眨了眨有點疲憊的眼圈。 “巴裡,你遲到了。” 矮人巴裡坐在凳子上敲了敲膝蓋。 “大哥啊,我是個有手藝、有創意的導具大師,很忙的。你是今天早上才發遠程通信給我,換作其他人我還懶得管呢。” 男人,或者說中年過後的伊格遊霖晃了晃帶氣的飲料。 “我也很忙,能在早上聯係你就很不錯了。” “既然你回來瑞雷森斯集合,那是北獸的事情解決了嗎?” “沒有。那玩意是超級天空要塞,攻擊力強、防禦力更是逆天,很難搞。而且那東西不講道理,我說服不了它。如此來看玄武得放棄了,而花鳳心寧不願意提供朱雀,白虎在無的手上不可能出借,隻能期待一下誌丹和愛麗能找到青龍或者好幾百年不露麵的黃龍。” “若是湊出來了,這陣仗會是史無前例啊。不過遊霖,你說我們真的要過去魔皇城嗎?我覺得這事情不是必要的,風險和收益不大匹配。” 伊格遊霖輕輕作笑:“不愧是老商人,走到哪都看利益和風險。” 巴裡反駁道:“即使我不是商人,要去找世界最強的怪物也會三思而後行。我說你啊,是不是被聖皇那個老東西洗腦了?怎麼變得這麼激進了?” “沒事的,我們去談判而已,而談判這東西是越多籌碼在手上越有利的。” “但我不認為柒會聽從我們的意見,甚至最後可能會發展成武力沖突。他可是靈體強連肉體修煉了一萬年以上,抑製羽化成神的究極仙人,完全發揮的實力甚至逼近審判神本體。弒神一族也沒把握乾掉他,我們更沒有勝算。” “我知道魔皇柒的實力高深莫測,但我認識柒的為人,他不至於完全不聽我說話。人魔的種族之戰繼續下去沒有意義,這點你也是知道的。凡間生命應當自主,不應為神靈的私念拚個你死我活。我想在最後的歲月裡留點貢獻。就我和柒的交情,他應該不會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采用武力手段。” 巴裡聽著抽動眉間:“等等,你這話什麼意思?” 伊格遊霖迷糊了一下:“我有說什麼奇怪的話嗎?” “你剛才說了‘在最後的歲月裡留點貢獻’。遊霖,你快死了嗎?” “哦,這是誤會。” 伊格遊霖撐起笑意,眼睛卻半點沒笑。 “我是繁雜的生活過得有點膩了,結束了這次的任務後想退隱江湖,找一個寶地隱居。不過若我從此不再踏足世界,這和‘伊格遊霖死了’沒什麼區別吧?嗬嗬嗬嗬,或許這麼宣稱會比較好。” 巴裡抬起眼睛正經地問:“伊思她知道嗎?” “我沒告訴她,不然她肯定會跟著來。不隻是伊思,誌丹、洛麗塔、愛麗都不知道,目前這事情隻有你和我姐知道。這是我的大秘密,別泄露出去。” “所以你要一個人呆在荒山野嶺,守住童貞活到死的那天。這種苦行僧一樣的活法,說你是印度人我也信。” 伊格遊霖悠悠地接道:“不好意思,我是中國人。” 巴裡沉默了許久,緩緩再問:“遊霖,你該不會是想讓伊思忘了自己,過上屬於她自己的生活,才策劃這麼一個隱居計劃的吧?” “怎麼會呢,你想多了。” 歲月磨走了所有的活力,外觀上隻有三十歲左右,實際年齡五十八歲的伊格遊霖眼神冷淡。譽為心靈窗戶的眼睛裡看不出有人類的情感,他仿佛已然徹底看破了紅塵生死,將一切置之度外。 瞧著朋友沒有聊下去的心情,巴裡不再過問舉起杯子。 “好吧,有空可以來找我。或者把地址給我,我帶點有趣的小工具給你消遣。” 伊格遊霖碰了一下杯子,輕笑著說了一句日文。 “謝謝。” - 江政忠溯睜開有點濕潤的眼睛,又緊緊合上眼皮。 夢醒帶來了後勁,某種絕望感經由心臟湧上大腦,但很快揮發乾凈。最不想知道的時候,人反而容易得知對應的事情。對此,江政忠溯咬著牙自語。 “嘖,該死的墨菲定律。” 讓女仆幫忙梳洗並換上衣服,江政忠溯開始出發去禦膳廳。就在下樓梯的時候,他遇到了同樣在遊蕩的華桃墨素。 感覺到熟悉的氣息,華桃墨素微微側頭了一下。餘光掃到了人影,她立即提起裙子加速快走。江政忠溯則故意放慢步伐,好讓她拉開一大段距離。兩人的距離被無意的有意持續拉開。 禦膳廳,大人們和其他年輕人都比兩人早到場。讓華桃墨素先一步進門晨禮,江政忠溯才假裝遲到進門晨禮。 華桃墨素路過梅裡斯身邊時,梅裡斯抱怨的小眼睛盯得她很難受。而江政忠溯路過時,梅裡斯身邊的伊多果爾故意移開視線不去看他,這讓他有點惱火。 “祝各位都有好的一天,用餐吧。” 最後的兩個人到場,城主古雷·埃斯瓦爾簡單地開場用早膳。場下各種尷尬,華桃英桂向瑪麗莎打眼色,瑪麗莎點頭以示回應。 “江政忠溯、華桃墨素,今天我有別的任務要派給你們。” 聽著瑪麗莎的話,兩人同時抬起頭。 “因為上一次的叛亂,主城的學習區荒廢了好一段時間。孩子們是城地未來的花朵,這麼荒廢下去不利於未來的發展。所以我打算重啟學習區,把因戰亂失散的老師和學生召集回主城。不過這有個問題。你們訂婚的那天,學習區的教學樓用作臨時倉庫和員工用地,現在還沒調整過來。這兩天我想讓你們重新布置教學樓。” 江政忠溯舉起手:“長母,江政忠溯記得這些工作是由普通的員工來做的——”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且聽我解釋。戰亂之後各地都鬧人荒,不少仆人在戰亂走失之後沒回來主城工作。而主城區的重建需要大量的人力,這也要分走一大部分主城裡的仆人。人力不足,而這工作也不算復雜,我便把它交給你們兩個人。” “但是——” “沒有但是,這是已經決定的事項,你們必須在兩天內搞定這問題。”瑪麗莎抬眼掃視兩人,“江政忠溯、華桃墨素,你們都聽清楚了沒有?” “根本不存在選擇權……”江政忠溯隻好點頭,“我知道了,我會盡快把事情做完。” “華桃墨素你呢?” 正如江政忠溯所說,其實他們並沒有選擇權,而華桃墨素也知道這個事實。所以,華桃墨素憋嘴答應道。 “回長母,我也會去的。” ——T1.8 事不宜遲,結束了早膳江政忠溯和華桃墨素應約來到了學習區。雖說借用成廚房用地,大多數房間都很乾凈,沒有落下幾滴油跡。 這是已經讓人清潔過了吧?乾嘛不在清理的同時擺好桌子?——江政忠溯把這話收在心裡。 江政忠溯可不蠢。 瑪麗莎·卡頓如此明確地將他和華桃墨素安排在一起,動點腦子都知道不懷好意。如瑪麗莎所說,學習區已經荒廢。沒有了學生也就沒有了守衛,整個區域空蕩蕩。如此空曠的地方隻有一男一女,想私下解決什麼問題都很方便。 “我們,我要做些什麼?” 首先開口的是華桃墨素。 江政忠溯不敢多看少女一眼,他保持視線低平回答。 “工作很簡單,按著順序擺好桌椅就行了。桌子按行列式分布,椅子不用的時候倒扣在桌子上,像這樣。” 江政忠溯動手演示了一遍。雖然沒了記憶,華桃墨素理解力相當不錯,她看一遍大概知道怎麼搞了。兩個悶瓜閉著嘴乾活,一個個教室整列。 時間能解決問題,也能萌生問題。無聲地乾了一陣子,江政忠溯肚子裡的葫蘆也差不多滿了。到了第四間教室的門口,思緒萬千的江政忠溯試著主動開口。 “我聽說露易斯翁主出嫁了之後,你時常一個人待在主城頂層。” 沒想到被突然發問,華桃墨素楞了幾秒鐘。她無精打采的眼睛下劃了兩下,然後點頭回答了一個字。 “嗯。” “你在頂層乾什麼?” “就是坐著,沒乾別的事情。” “如此空閑,瑪麗莎長母沒給你安排工作嗎?” “長母說如果我想做可以安排給我,但我實際做過一段時間之後打了退堂鼓。” “為什麼?” 華桃墨素回憶著有點不好意思,她捏著手指回道。 “跟著長母一起外出應酬太累了。應付的貴族經常不知所雲,還讓很多男性圍著我,我不習慣。而且每次外出長母都對我的表現不滿意,回來還要挨她罵。” 能想象到相應的畫麵,江政忠溯會心一笑。他不自覺地微微提眼,剛好和華桃墨素的低眉順眼對上。兩人的目光對焦了一秒不到,很快被他們各自斷開。 “乾坐著有什麼意思?我記得圖書館有很多有趣的書籍,你為何不去消遣一下時間?” “我不喜歡看書,文字看下去幾分鐘會打瞌睡。” “所以你就一個人傻傻地坐著浪費時間?” “嗯。” 華桃墨素有以簡潔的字結束了話題,江政忠溯一時間沒想到合適的話。他沒再說話,拉開教室的門繼續工作,兩人很快又完成了一間教室的布置。 來到下一個教室門前,胸口的小鹿不安分的華桃墨素試著接剛才的話題。 “江……我聽說你在外麵打戰,很辛苦嗎?” “不算辛苦,因為我沒怎麼上戰場。我這次出征大多數時間在給軍隊製作火藥,然後就是接下古雷城主的難題,潛入戴維尼亞當反動人員。” “古羅爸爸有說過,他說多虧了你這次戰打得很順利。” “畢竟火力覆蓋是一般人類打戰的真理之一,用在超格的人稀少的戰爭裡十分舒暢。問題找到要點,有爭對性地解決效率才高——” 被這句不經意的話刺傷了自己,江政忠溯欲言又止。想不到話題,華桃墨素也停歇了一下。兩人又搞定了一間,來到另一間教室門口。 江政忠溯覺得按順序輪到自己,便繼續問話。 “露易斯翁主對你是不是很好?” “嗯,還有梅裡斯,我們經常一塊玩。不過我和梅裡斯昨天大吵了一架,之後的關係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說到這裡,華桃墨素幽幽地垂下雙眼。 “和梅裡斯吵架是件麻煩事,她和古雷城主都很容易生悶氣,而且持續時間也比一般人要長。我看她今天對你的臉色,這次應該要氣夠一個星期。” “一個星期……” 看出華桃墨素沮喪,江政忠溯笑著安慰道。 “沒關係,她願意生你的氣,說明是在意你。” “真的嗎?” “我對梅裡斯還挺熟悉的,這點不會出錯。”江政忠溯想了想接道,“說起吵架,我昨天也和她的未婚夫伊多果爾吵了一場,現在關係挺僵硬的。人與人交往久了,吵架是正常的事情。倒不如說正因為親近,所以才有吵鬧的機會。你隻要想著哪天怎麼道歉就好。” “哦。” 話題斷裂,兩人悶悶欲樂。快手快腳底收拾好一間教室,他們又來到另一間教室門前。這次按理輪到華桃墨素先發言,所以她在收拾東西的時候掂量了許久該說什麼。 “你剛才說去當反動人員,我想問問什麼是發動人員?” “哦,我說的反動人員是指一些專門潛入敵後區域搞破壞的人。這是我以前待的地方的詞語,具體是不是這個意思,我也不大記得了。說起來,我不知不覺離開了有三年多了。” 江政忠溯想起了地球的點點滴滴,徐徐感嘆了一陣。 “那裡是你的故鄉嗎?” “算是吧。等戰事結束,我或許要回去一趟。” “你在故鄉有喜歡的人嗎?” 沒想過華桃墨素會提出這種問題,江政忠溯楞了一下。 “這個喜歡具體是哪種喜歡?” 華桃墨素憋了好一會而,鼓起不多的勇氣補充道。 “額,額,就是喜歡。我也說不準是哪種……” “如果說是讓我牽掛的人就有一個,哦不,有兩個。” 一眨眼間,江政忠溯想起了上班正裝的姑姑江觀芯,以及短袖連衣裙的霸道女人張紫瑞。往事是那麼的美好,以至於江政忠溯勾起嘴角笑了起來。 “你有這麼多喜歡的人……” 江政忠溯眨了眨眼解釋道:“別誤會,有一個是我的監護人,相當於第二個母親。” “那還有一個就是你喜歡的人咯?” 女人總是會在奇怪的地方變得敏感,而江政忠溯也沒打算說謊。 “是。” 華桃墨素逐漸放下笑意。 “你現在還喜歡她嗎?” “我也不清楚。” 江政忠溯走進內部,一邊搬桌子一邊回答。 “不過說到令我牽掛,她的確還在我的腦子裡。我想,我應該還喜歡著她。隻是時間過去太久了,這邊經歷的事情也太多了。好多年沒見麵,我已經不知道她對我有什麼想法,我對她能有什麼想法。” ——或許那段情感也和此時一般失敗,像極了失敗的男人該有的結局。 江政忠溯苦苦作笑,含情的眼睛滾出來水潤。華桃墨素見著他的模樣胸口揪痛,莫名的情緒和卑微宛如鋸子來回橫割心臟。 “這樣啊……” 華桃墨素深呼吸了好幾口下,仿佛做了一個大大的決心。她放下手中的桌椅,走到江政忠溯麵前。在江政忠溯感到奇怪的時候,她從內部襯衫的口袋裡握拳拿出一個東西。熾熱的小手搭在江政忠溯的手掌上,最終落下冰冷的物件。 “這個東西你還是交給她比較好,我收著不合適。” “這……為什麼……” 江政忠溯望著有點摩擦痕跡的婚鏈,逐漸明白了怎麼回事。 “這是你一直佩戴的婚鏈,另一條是你找回來的?” “不隻是我,露易斯和梅裡斯都有幫忙。經歷了大難分離又重合的奇跡,這對鏈子肯定能保佑你和家鄉的戀人一世結緣。” 華桃墨素強行撐起嘴角,可她悲傷的神情和大舞臺上悲催的江政忠溯是那麼神似。陌生又熟悉,熟悉得讓人心痛。 誤會重重的誤會,解開之後還是誤會。 江政忠溯欲言又止,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在說話之前心先動了,他伸出手想挽留眼前的珍貴罐頭。可是華桃墨素兩眼淚汪汪,見著江政忠溯靠近她憋著嘴逐步後撤。在不爭氣的眼淚落下之前,她扭頭奔跑離開了教學樓。 熟悉的距離感拉鋸江政忠溯的肺腑,他甚至聽到了血崩的聲音。 “天啊……我是做錯了什麼事情了嗎……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過去的謎底一點點解開,華桃墨素的情感流入自己的內心,可此時的江政忠溯又一次失去了機會。他捏著婚鏈細聲自語,來自內臟的撕痛讓他憋不住的淚滴擠出眼眶。 “追上去啊!蠢貨!” 江政忠溯被突然塞進腦子裡的聲音嚇了一跳。 “達茲?” 白色的小型犬接著跳下地麵怒哄。 “旺!旺!旺!” “但是我——” 這時,又一道黑色的影子一溜煙地沖進教室。黑貓利巴從江政忠溯的腳邊爬上衣領,豎起貓爪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隨後恨鐵不成鋼式地咆哮。 “你媽的愣著乾什麼!去追啊!” 同時被兩個友人惡言相對,江政忠溯捏起拳頭緊握手中的愛戀往外跑。 如果說機會已經失去,那這一次他想要自己把機會追回來,找回那個能讓他沖動到忘卻自我的女人。 江政忠溯一路跑下教學樓外,發現華桃墨素已經不見了蹤影。他大口大口喘著氣,無法思考的腦袋隻管繞著三百六十度旋轉,眩暈之下江政忠溯找不到方向。好在沒多久墻角伸出兩個木板箭嘴指著訓練場的方向,江政忠溯才知道之後該往哪邊走。 “你們兩個一直在跟著我?” 江政忠溯幾經生死關頭,自以為對跟蹤有超然的直覺。今天他卻因為被華桃墨素分神而沒有注意到有兩隻菜鳥在跟蹤自己。 “別廢話了,快去吧。” 回答的是和梅裡斯一起躲在墻角的伊多果爾。江政忠溯顧不得這對情侶,他拔腿往指定的方向前進。 ——T1.8 下到教學樓底下,華桃墨素對路段不熟悉不知道該往哪邊走。她想往主城方向走,卻看到路途中間站著一個金發的少女。梅裡斯叉著腰有種囂張跋扈的感覺,華桃墨素隻好轉頭往另一邊跑。 “別逃了,你會後悔的。” 不可思議的聲音環繞著她的內心,華桃墨素的腦袋越發作痛。 “嗚——” 在哭出聲之前,華桃墨素一巴掌打在嘴上止住了聲音。她按著嘴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依著難以言喻的直覺走向開闊的地方。 此時鄰近中午時分,不溫不熱的太陽上升到靠近頂點的位置。泥地的熱氣蔓藤而上,被溫和纏繞刺激出強烈的感情,伴隨畫麵的柔情突進華桃墨素的腦袋。 畫麵中,女人正挖著泥巴往某個男孩身上丟。男孩不動聲色地格擋下來,這讓她欣慰又淡愛。多個情景開始重疊,男孩換成了一個灰袍的男人,那個女人也變成了銀發的自己。仿佛歲月逃竄,角色的樣貌更改,內容的本質不會發生改變。 再眨了眨眼睛,男人站著的位置改成綁著短辮子的黑發少年。少年大口喘著氣,吐出的霧色與陽光融合,更加映照他是個活生生的真人。 “為什麼要追過來……” 華桃墨素的哭腔令江政忠溯閃起淚目,而這一次他沒再逃避沖突的情感。 “因為有一件事我需要澄清。”江政忠溯深呼吸步步逼近,“人與人之間若不一字一句說清楚,很多事情容易搞錯。我現在特別能意會這個觀點。所以,為了不再鬧烏龍,我決定坦白地交代一些事情。” 江政忠溯捏著手心的鏈子提起勇氣。 “自我來到特斯德,隻有你沒停斷過與我相伴。你默默地守望我的成長,成為了我的良師益友。若不是你,我應該老早去見老天爺了。即使活下來,也未必會再次踏足特斯德,無法擁有如今的善果。我們曾是夥伴,曾是師徒,曾是知己,曾是假冒的戀人,一起度過了多個春秋。我不知道曾經的你為什麼這樣對我,是不是把我看成別的人。曾經的我對此很介懷,一而再地選擇扼殺自己的內心。但我果然不是伊格遊霖,也不是其他人。我就是我,比起理性地分析和煩惱,我更想根據自己的感受做一次判斷。” 江政忠溯拉起華桃墨素的手,再次為她戴上有點殘舊的婚鏈。 “伊達思提,我喜歡你。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無論你有記憶還是沒有記憶。我知道你不想和不喜歡的人結婚。換作我,我也不想這麼做。所以我不會強製你。這條婚鏈代表我對你的感情,我希望你能收下來留念。對於我來說,婚鏈剩下一條就夠用了。此後我們正常來往,你可以多點來依賴我,我也不會再逃避下去。隻要你願意,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幫助你。” 雖然說出的話令人害臊,但江政忠溯的語氣十分平靜,像是在訴說著某種家常便飯。平淡而真摯的愛意,他對伊達思提便是這種感情。 這一幕看得遠處的人群腦袋起火,紛紛憎恨不能代替江政忠溯操作他的身體。在江政忠溯打算就此罷休的時候,華桃墨素一把扯著他的衣服。 “別逃了。” 如此聲音完全支配了肉體,華桃墨素把臉蛋往前靠。但害羞勝過了欲望,因為緊急製動,她沒能縮短最後的距離。 江政忠溯的心臟狂跳,他有過這種感覺。環境幽靜又舒適,荷爾蒙逐步上腦,配對的人似乎也做好了準備。鼓足勇氣之後,他與她的紅唇終於又一次交接。 結束了半分鐘的接吻,江政忠溯緩緩後撤一步。精神受到血壓的物理沖擊,此時的他做不出正常的判斷。 抬起眼睛,江政忠溯注意到華桃墨素的眼睛從迷茫變得堅定。她的身體不再顫動,嘴唇微微翹起。 捏著重新戴上婚鏈,華桃墨素說出了自己最想說的話。 “江政忠溯,我也喜歡你。” 於是,傳奇終於畫上了句號。 遠處觀望到計劃成功,辦公室的女人們和操場邊的情侶們摟在一起歡呼。黑色的貓試著抱上白色的狗,但被狗一巴掌打到另一邊。似乎見得黑貓有點可憐,一旁的魯魯德拾起黑貓,將它抱在懷中輕輕地搖蕩。 ——T1.8 當天中午,江政忠溯拉著華桃墨素早早在禦膳廳等候。伊多果爾和梅裡斯一起走進門,因為先前都吵過一架,四人一度為氣氛凝固感到尷尬。 江政忠溯率先說道:“伊果,昨天的事情是我錯了。” 伊多果爾憋著笑回道:“哦,奇跡啊,你也會這麼大方地認錯?” “我有試過知錯不道歉嗎?” “對我是沒有,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至於其他人嘛,我也不清楚。” 江政忠溯皺著眉怒道:“哎呀呀,所以你接不接受我的道歉?” “你這態度我真的不想接受。不過你要感謝我是個寬宏大量的人,我決定原諒你了。” 兩個男人解決了心理障礙,接著輪到擺平女性們的問題。伊多果爾拉著別扭中的梅裡斯走到兩人麵前,江政忠溯頂著華桃墨素也逼得她走過去對線。 華桃墨素微微低頭致歉:“對不起梅裡斯,昨天我也有錯。不過是你先打人的,我覺得你也有問題。” “我沒打你,我隻是搶你的東西而已。” “這不比打人更惡劣嗎?” 梅裡斯鼓著連回答道:“好,是我錯在先,梅裡斯也向姐姐道歉。” 華桃墨素徐徐一笑,學著伊多果爾的語氣接著說。 “你這態度我不想接受。” 梅裡斯瞇著眼睛有點氣了:“哈?你還想我怎麼樣?跪下來求你嗎?” “這倒不用。”華桃墨素拉起梅裡斯的手笑答,“因為伊多果爾王子原諒了江政忠溯,我也大度地原諒你。不過,我希望你以後能多點抽出時間陪陪我。” 梅裡斯憋著小嘴一會兒,笑容隨著想法逐漸打開。 “這倒不是難題。” 於是乎,四個人順利和好如初。 江政忠溯和華桃墨素的接觸比以前好了很多,兩人從散離狀態重新結伴。之後的日子裡,華桃墨素不再出現在主城頂層的老地方,而是跟著江政忠溯一起去主城外的工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