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長昕冷笑一聲:“他們也算帶了不少人來,興許覺得在江南地界無人能敵吧,嗬嗬,各家有各家的行事,不得盡知。”這些年他護送商隊走南闖北,知道北方遼闊,民風剽悍,許多人便看不上江南武林,隻道水鄉柔媚,盡是脂粉之氣。他也曾因這個與人爭執動手,如今想起來便覺氣悶。 那急脾氣之人乃福長昕慣用的打手,名叫何光,說道:“既如此,二爺還等什麼,兄弟們立時過去結果了他們完事!” 另一人是何光的哥哥何靖,有幾分老練,此刻揣摩著福長昕的心思,陪笑道:“不急,咱們方出來半日,這會兒完事回去了,不還得看旁人臉色?不如多耗他些時日,也好跟著二爺在外頭逍遙快活!嘿嘿,我瞧那夥人家的媳婦丫頭個個生得極好,再過幾天,待她們又渴又餓、叫天不應之時,你拿一個饅頭扔過去,保管讓她們乾什麼,她們就乾什麼,哈哈哈哈!” 福長昕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你倒會玩兒。” 辰兮趁他們說話之際,早已摸到近處,將他們的對話聽個七八,心下甚為不齒。她初到江南之時,已將大福鏢局的情況探查清楚,知道福萬年素來倚重長子,這些年幾乎已將鏢局交由他打理。想來次子因此受到冷落,隻能結交低級鏢師,也無法參與重要行動,如今竟乾起搶劫的買賣來,專門欺負過路的外地商人,恬不知恥,當真砸了大福鏢局的金字招牌。 又聽得他們打算在此圍守數日,這可不妙,須得想個法子讓他們盡快滾蛋。 辰兮觀察著這些人散布的方位,心中盤算附近地形,斷定那隊商人定是躲在一個易守難攻之處,是以福長昕並不著急,要慢慢折磨戲耍他們。兜了幾圈,鎖定了目標,便在附近一處山坳裡,入口處還有幾道塌陷形成的深溝,正好充作屏障。辰兮潛進山坳,果見一群人圍坐在地,有男有女,均臉色蒼白,萎靡不振,遠處亂石中還躺著十數具屍體,已有蚊蠅盤繞。 八月的天氣悶熱異常,山坳裡一絲風也沒有,這些人從昨日起便滴水未進,又經過激戰,男人還可勉強支撐,幾個女子已幾欲昏厥。看來他們的馬匹包裹全被搶走,除了身上這身衣裳,別無它物,再挨下去多半隻能束手待斃。當中一個虯髯漢子像是領頭之人,身上到處是傷,滿麵抑憤,正煩躁地捏著拳頭。辰兮嘆了口氣,緩步走過去。 這邊福長昕三人將寶箱藏起,又喝酒說話。如此過得兩個時辰,天色漸晚,忽見一人來報:“稟二爺,那邊跑出來一個小廝,原是去想法子求救的,被咱們捉住,便說願意投降,跟咱們裡應外合,保管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他們殺個精光!隻求二爺賞口吃的,饒他性命,今後就跟著二爺效力了!” 福長昕哼了一聲,還未說話,何光已叫道:“什麼鳥貨,還用得著他投降?早則明日,遲則後日,便叫他們去見閻王!” 那稟報之人躬身道:“是,不過他還說了,那些人恐怕挨不住,商定今晚先殺了女眷,再一起殺將出來,跟咱們同歸於盡。” 何靖向福長昕附耳過去:“二爺,他們拚個魚死網破,咱們倒也不怕,隻是前次已折了幾個弟兄,如今他們發起瘋來,隻怕咱們還要吃點虧。倘或他們之中有一個趁亂逃走的,泄露風聲,讓大爺那邊的人知道了...與其節外生枝,不如聽這叛徒一計,咱們省事,也能留下那幾個小娘皮。” 福長昕點點頭,命人將那小廝帶來,詳細商議。 當晚,眾人依計行事。何光帶領大隊人馬,由小廝領路,先在山坳附近埋伏下,小廝獨個溜回山坳,帶幾隻野雞野兔,便說自己求救不成,逃回來的路上僥幸獵獲,料想眾人饑餓難耐,一時也顧不得盤問許多。待眾人狼吞虎咽之時,小廝偷偷在肉裡抹上些軟筋散,再發信號叫外頭知道,到時便可一舉攻下。福長昕與何靖帶其餘人馬在外接應。 何光騎在馬上,率眾趁夜而行,轉過幾個彎,眼見山坳便在前頭,忽然人影一閃,那帶路的小廝竟不知所蹤。何光一凜,心知不妙,大喊一聲:“且住!”便在此時,前方夜色中沖出一群人來,看不清多少,直聽得喊殺震天,瞬間沖入何光的隊伍中,一統廝打,又奪了兵刃,砍殺起來。 何光已知中計,破口大罵,急欲回兵,不料隊伍已被沖散,敵我混雜一處難分難解,當下把心一橫,提刀躍馬上前沖殺。眾鏢師見何光神勇,也振奮起來,呼喊著與對方纏鬥一處。他們武藝本在對方之上,隻是被突然襲擊,又見對方拚命廝殺,心中一時膽怯,如今回過神來,聽得何光號令,合攏隊伍,戰鬥力一時大增。 何光殺得一刻,便覺對方身手無力,顯是饑餓虛脫,心中更定,手中鋼刀揮舞,如砍瓜切菜一般又殺數人,在馬上大笑:“你等這貨色,還使什麼計謀,爺爺便是中計了,也叫你們有來無回!” 對方餘下十幾人,見勢不妙,掉頭便跑,退回山坳裡去。何光眼睛一瞇,見那其中赫然便有那詐降的小廝,正跑在前頭。心中惱怒,縱馬急追,一麵大喊:“都隨我來,今兒殺個痛快!”眾人皆叫嚷跟隨。 一隊人馬追至山坳入口,突然腳下一空,落入陷阱之中。原來辰兮早已命人用草葉樹枝遮擋了那幾條深溝,她算定福長昕會讓何靖留守外圍,派何光前頭應戰,而何光最是魯莽自負,隻要佯裝潰敗,他必定來追。以他的性子,多半早忘了勘察地形,到時有夜色掩護,他必落入陷阱。 何光甫一墜入深溝,才知又中一計,扭頭一看,隨從之人十有七八都陷在坑裡,四下喊殺聲不斷,想來山坳中那起子人又殺將出來。頭頂瞬間落下許多石塊,砸死一片。何光正躲避,驀地肩窩一涼,轉眼看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竟有一柄長劍插在那裡,未及反應,已有一人跳下來點中他穴道,奪了他的刀,正是那虯髯漢子。 何光重傷之下氣息閉塞,“哇”地一口血吐出來,被虯髯漢子提上地麵,拿刀抵在腹上。此時隨從之人也已死傷過半,餘下的或被擒,或見何光落敗,再無心戀戰,紛紛搶出逃走。虯髯漢子經辰兮指點,命令手下不必追趕,隻收攏人馬,點算兵器,嚴陣以待。 少頃,果然見到何靖率眾趕來,押後之人正是福長昕。人馬未至,一陣箭雨已到眼前,眾人忙矮身於亂石中躲避。辰兮定睛一瞧,見何靖也挽弓搭箭,一麵指揮,一麵搜尋何光所在,當下心裡又生一計。那虯髯漢子正押著何光躲在一旁,此時向辰兮悄聲道:“對麵勢眾,不若我再帶大夥假意投降,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辰兮道:“此計不可再用,福長昕斷不會相信。我這裡倒有個法子,隻是頗為兇險,你需得置之死地而後生,可願一試?” 虯髯漢子立刻點頭:“姑娘請說!” 辰兮道:“那何靖頗為自傲,又極盡諂媚,看來很想在主子跟前露臉,又在手下麵前立威。你可單獨向他挑戰,言明隻要能將你逼落馬下,你便將妻女奉上,從此甘心與他為奴。”又附耳囑咐些許,虯髯漢子緩緩點頭,盡數記下。 當是時,雙方已短兵相接,又廝殺起來。虯髯漢子將何光放在一旁,跨上他的馬,向何靖大喝一聲:“對麵的!你弟弟在我手上,可敢與我一戰!”依辰兮所授話語激將一番,何靖果然應允,雙方暫停了拚殺,稍退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