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洞天越橐(2)(1 / 1)

落辰賦 李夜蟬 3165 字 8個月前

龍寂樾正在凝神欣賞寶劍,突然聽見烏惜潺“啊”地一聲,隻見她麵前的石桌上又升起一方石盒。   原來她學著龍寂樾的樣子,又去瞧那一邊的“書頁”,果然發現在“法”字和“放”字旁邊,也各有一處隱秘的機關,便去扣動。   龍寂樾眉頭一皺,將她推開,打開石盒,裡麵卻沒有石板,隻有一方錦帛。   龍寂樾展開一看,心頭劇震——這竟是父親的字跡!   上書寥寥數語:攜劍自修,持劍爭雄,劍本無心,唯人驅之,心有所動,寶劍乃出。此方小戲,本待汝等自斟,但事急從權,且餘自負知子莫如父,故使瀚兒先擇,吾兒勿怪。   龍寂樾恍然大悟。   原來這兩個石盒中各有一部劍譜,身後暗格中也各有一柄寶劍。一柄是“自修之劍”,對應“智者無為”的偈語和一部不知名的劍譜,另一柄是“爭雄之劍”,對應“與天地比壽”偈語和詭道劍法。   這兩部劍法一退一進,一棄一爭,是龍紹瑜窮二十年之武學造詣、人生閱歷所悟出。他命人將偈語刻在石桌中,製成這一套巧妙的機關,心有所感之人,自然會細細念讀這一篇文字,從而發現其中隱秘的機關。   依錦帛中所言,原本他是要安排龍寂樾和楊君瀚一同來挑選,但不知發生了何事,讓楊君瀚先行選擇了。顯然,楊君瀚選走了“自修之劍”,而龍紹瑜也早已料定兒子的選擇,“爭雄之劍”雖是被留下的,但也與原本的結果正相吻合。   可惜另一部劍譜無緣看到,智者無為、法無異法,那想必是另一番綺麗風采。   龍寂樾盯著父親的字跡良久,原來透過門派崢嶸,父親心中一直未曾停止對武學之道和為人之道的參悟。天龍門崛起這二十年間所發生的事,或許比之他今日所遇,更加艱險奇絕,有數不清的難關,跌宕起伏,父親已一一走過。或許在某個時刻,他也想大哭一場,不知那時,可曾有一個人讓他感到片刻安慰?   二十年來,他們父子聚少離多,在龍寂樾的記憶裡,父親總是不茍言笑,行色匆匆。短暫相聚時,也隻有嚴厲鞭笞,令他讀書習武,一刻不得鬆懈。   九歲那一年,父親突然說要帶他遠行,令他激動不已。一路上他跟隨父親穿行江河,又翻山越嶺,雖然舟車勞頓,風餐露宿,但他卻感到無比幸福。父親對他說了許多話,仿佛從沒說過這麼多。   他說起自己少年時曾在一處王公貴族的府邸當差,也曾結交三五好友,引為知己。隻是後來人事變換,他流落江湖,與舊人舊事再無瓜葛。   龍寂樾似懂非懂,隻是覺得此刻父親嘆息又苦笑的樣子,這麼親切。他靠在父親肩頭,眼望篝火,舍不得睡著。   走了兩個月,他們來到漠北的紮布哈朗特,在博格多河畔瞭望千裡戈壁和草原。這裡已下了兩場雪,冰淩結花,霧凇沆碭,白茫茫一片,又泛著金光。龍寂樾被眼前奇景所震撼,正歡欣雀躍,驀然回首,卻不見了父親身影。   他被扔在了漠北草原上,遠處傳來一聲狼嗥,大雪後的狼群最是饑餓,他已看見戈壁灘上有一群影子正在靠近。   後來,他當然活了下來,被附近的牧民交到了天龍門弟子手上,他們奉命一直在烏裡雅蘇臺城外守候。龍寂樾渾身血肉模糊,高燒不退,在城中醫治了三個月,才漸漸恢復了一絲生氣。半年之後,他被護送回到天龍門。那半年裡,他好像啞了,一直未曾開口說過一句話。   又過了幾個月,父親從外頭風塵仆仆地回來,身後跟著一個和龍寂樾身量差不多的少年,便是楊君瀚。而父親身邊的人也越來越多,旁人見到他時的反應,也越來越恭敬客氣。   龍寂樾知道,龍家已經今非昔比。他近乎嚴苛地要求自己,廢寢忘食,隻因他已從心裡認定,唯有變強,才是一切的道理。   而楊君瀚自去巫山派學藝,已數年杳無音信,想不到此刻在這間石室之中,又見到了他的名字。龍寂樾雖然對“自修之劍”不感興趣,但想到終是楊君瀚先選,不知為了什麼事,父親終究還是優待了他,心中激起一陣不悅。   忽然心念一動:“薛茹既然打算在虎兕柙炸毀之後,與我來此石室,除了給我看父親留下的機關,此處一定還有別的密道通向外頭!”一念及此,立時對烏惜潺道:“四處找找,看有沒有機關!”   烏惜潺點點頭,雖然她不知道什麼是“機關”,但龍寂樾既吩咐了,便努力四下摸索著。胡亂找了一陣,不經意間伸手扶在石壁上一處極尋常的地方,忽然手下一鬆,此處向內陷入,中央的石桌緩緩下沉,露出一個一人寬的洞口來。   龍寂樾上前查看,隻見洞穴幽深,沿壁有一條臺階蜿蜒向下。他心中詫異,想不到虎兕柙已深入地下三丈有餘,竟然還有一條向下的密道。   二人當下小心翼翼沿著臺階走下去。腳下曲折縈紆,時而傾斜,時而平坦。走出許久,四下早已一片漆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可見物,龍寂樾屏息凝神,靠著石壁摸索前行。烏惜潺緊緊抓著龍寂樾的手臂,幾乎貼在他身上,黑暗中隻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   又行出一段,前方開始透出光亮,龍寂樾加快腳步,光亮越來越強,隱隱傳來隆隆之聲。   在地道盡頭,二人鉆出洞口,眼前豁然開朗。隻見四麵群山高聳,一道懸淙似白練墜下,飛湍瀑流爭喧豗,直騰起團團雲霧,日光照下,化作了彩虹。瀑布之下有一灣碧色湖泊,岸邊綠草茵茵,五色花朵星布其間,又是一片柔和寧靜。兩種風情合在一處,令這深穀如天上仙境一般。   烏惜潺揉揉眼睛,忍不住驚呼一聲:“天吶,這太美了!……”   龍寂樾走到湖邊,抬頭四望,心中思忖:“這道瀑布,看樣子應該是玉綿山西峰的那一處懸瀑,西峰之下乃是萬丈絕崖,如此說來,我們此刻是身處萬丈絕崖底,難怪這些崖壁筆直光滑。看來想要從這裡攀援上去,不太容易。”   玉綿山綿延數十裡,是這錢塘一帶最大的山脈,而西峰鶴立雞群,內有一處深穀,四壁豎直陡峭,巉巖難攀,故有“萬丈絕崖”之稱。龍寂樾心裡一沉,此地山勢險要,極少有人經過,想要爬上去也難如登天,卻要如何自救?   忽然聽得烏惜潺“哎呀”一聲,回頭看去,隻見她滿臉通紅,環抱雙臂。原來她方才在昏迷之中,已被薛茹扒下了新娘禮服,此時隻穿著貼身的小衣羅裙。在洞穴黑暗中尚不覺得,此刻青天白日一照,頓覺如裸身一般,羞臊難當,急得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