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隻聽一個聲音說道:“黎前輩已兩次有恩於天龍門,實在不好再去打擾他老人家。” 辰兮在楊君瀚的攙扶下緩緩走了出來,環顧四周,見風箏俱在,獨不見張錚,問道:“怎麼不見崢大哥?” 眾風箏聽她調度慣了,見她問及,紛紛道:“崢大哥被人打傷了,正在竹林修養!” 辰兮眉頭一皺:“誰乾的?” 眾風箏忙回道:“水仙門偷襲我們,錚大哥為掩護大夥撤退,被嚴春寒打傷!” 辰兮點點頭,目光轉動,看向龍寂樾:“水仙門留不得了。” 龍寂樾心裡一跳,說道:“嗯,這夥人都被趕進了山坳,齊麟也在,正好一網打盡。” 辰兮道:“水仙門中還有人留守。” 龍寂樾道:“我會派人去圍剿,從此江湖上不必再有這個門派。” 辰兮笑了笑:“甚好。”沉吟片刻,又道:“你方才說的事,還是從長計議,黎前輩一向不喜江湖紛爭,又對天龍門有恩,如今不便再去擾他清凈。” 龍寂樾穩住心神,沉聲道:“戰局瞬息萬變,時機稍縱即逝,豈能從長計議?若待諸門派休整一番,恢復了元氣,再裡應外合,哪裡還有天龍門的生機!”看向楊君瀚,說道:“我知道你和黎元修之間有個三諾之約,他答允為你做三件事以報救命之恩,現在還剩下最後一件。這約定雖然一直被你當作絕密,但眼下形勢緊迫,卻不能不拿出來用一用。” 楊君瀚皺眉:“這件事你如何知道?” 略想了想,旋即明白,自己多年未歸,如今回來,龍寂樾自然會令風箏將自己這些年的經歷探查一番,以策萬全。雖然不至於把自己挖個底朝天,但和黎元修相識的這一段經歷應當是瞞不住了,況且自己還曾和黎元修聯手救下了康鐸,由風箏親眼所見,要查明二人之間的關係並不困難。 楊君瀚嘆了口氣:“罷了,我不想說出和黎元修的關係,就是怕因此將他卷進江湖紛爭,從此無休無止。我救他原不為什麼,現在倒像自恃有恩。” 龍寂樾道:“事分輕重,如今正值生死存亡之際,一旦讓誅魔同盟卷土重來,後果不堪設想!你的善心和義氣固然重要,但是戰機千載難逢,此役過後,江南大局可定,你要分清輕重。” 楊君瀚皺眉不語。 龍寂樾微微一笑,話語卻似森冷刀鋒:“怎麼,舍不得用這最後一件事?楊少爺,別忘了你的命是誰救的,你的武功是誰教的,如今天龍門有難,你要打定主意袖手旁觀麼?” 辰兮忽道:“難道他為你們做得還不夠多?你不必再用恩情要挾他,他本不欠龍家什麼,幫你這些,早已仁至義盡了。” 龍寂樾怔住,一股怒火直燒上來,他本就見二人依偎而立的樣子十分刺目,一直在忍耐,此刻再也忍不住,淡淡地道:“你走開。” 辰兮見他神情,知他已怒極,打算和楊君瀚動手,便向前走了幾步,擋在他二人中間,回身向楊君瀚道:“你不肯說,我替你說。” 楊君瀚神色異樣:“你...你都知道了?” 辰兮道:“猜到了。別擔心,這個心結早晚要除去,我曉得分寸。” 楊君瀚依舊搖搖頭,目中深有不忍。 龍寂樾見這眉來眼去,勃然大怒:“你要說什麼!說!” 辰兮一言不發,走過去牽過一匹馬來,看著龍寂樾:“你跟我走。” 龍寂樾道:“去哪裡?” 辰兮不答,已翻身上馬。 眾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皆是一愣,眼前戰事正緊,三軍豈能無帥? 龍寂樾猶豫片刻,朗聲說道:“十二龍壇留守此地,風箏回去,餘下人馬聽從龍王調遣,見機行事!”說完躍上馬背,跨坐辰兮身後:“走!”辰兮一勒韁繩,駿馬嘶鳴,絕塵而去。 眾人麵麵相覷,盡皆愕然。董坤嗬嗬笑了起來,表情倒甚是愉快:“素聞掌門行事果決,看來到底是性情中人呀!” 龍寂樾環抱辰兮一路策馬狂奔,隻覺懷中身軀溫軟,烏黑發絲隨風輕撫麵頰,清香入沁。他閉上眼睛,感到一陣鬆弛的倦意,好像一個遊蕩的孤魂回了家。 方才他看見辰兮從樹叢後走出來,便像被什麼東西擊中了,心裡猛地一抖。隻見她臉色雪白,似乎有些虛弱,卻襯得一雙眼睛更加漆黑清亮,不知是否多日不見的緣故,他覺得辰兮的樣子格外好看,已經叫人挪不開眼。 龍寂樾的懷抱收緊了,他將臉埋進辰兮脖頸裡,輕輕地吻她。 他已經不再關心此刻要去哪裡,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要做什麼。他已在心裡打定主意,隻要這匹馬一停下,他就把辰兮抱下來,說他該說的話,做他該做的事。從今往後,絕不讓她有別的去處。 但當馬真的停住,龍寂樾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幕卻像一盆冷水,澆得他一個激靈,熄滅了柔情。 麵前是一座巨大的龍形石雕,盤根錯節的九爪龍身宛似一道拱門,門內是一方端正厚重的墨色石碑,上書一列漢白玉刻:“顯考龍府公諱紹瑜之靈墓”,字跡剛勁飛揚,是龍寂樾親筆。 這是龍紹瑜的墓地。 在父親去世後的頭兩年裡,龍寂樾經常一個人呆在這兒,一刀一刀地雕刻石龍,篆刻石碑,栽種花木,一點點親手為父親建造陵墓。 每當這個時候,他的心裡就像有一把文火在慢慢燒著,燒著他的雄心和擔子,他感到父親就在不遠處看著他,那雙眼睛始終未曾閉上。 此刻,他看見在龍紹瑜的墓碑旁邊,居然又起了一座小小的石碑,上麵一個字也沒有。 龍寂樾詫異地轉過頭,看著辰兮。 辰兮走過來輕撫小石碑,說道:“你應該能猜到這是誰的墓碑。這個人替你死了,用他天衣無縫的偽裝,一時騙過了所有人,為我們贏取了寶貴的時間。否則,就算楊君瀚肯幫忙,我和錚大哥恐怕也沒有命去接應你。” 辰兮看著龍寂樾:“可以說,你能活著走出穀底,天龍門能有今日復興的希望,此人功不可沒!這是我為他立的碑,我的字不好看,等你來為他書寫碑文,這也是你應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