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遼宗年間,亳化發生了一起命案,朝野震驚,遼宗下令,特派大理寺卿王佐率一眾人員奔赴查案。 亳夫地處北朝邊境,因與異族相處友好,故成了貿易的地界,繁盛一時。而且亳夫太守江燕富有政治才乾,將亳夫以及所屬縣城治理井井有條。 忽有一日,一老婦人衙門擂鼓,言自己孫兒不見,望江大人尋找,江燕即命衛隊在老婦人住處附近尋找,未見蹤影,又遣派便衣人士混雜市井,以探明消息,不得消息。 江燕無法,便到當地知名卦師周白百家中詢問,一箱異族物品,幾籃果蔬,周白百知江燕為官清廉,出這些已經很貴重了,於是幫忙起卦。 周白百拿起龜殼,在屋裡轉了一圈,手裡掐指不停,坐在椅上的江燕不思其解,想要開口問他,被下官攔住,言此乃占卜之術。 一會兒,周白百回到座前坐下,緩緩說道“此童明火遇土,已失性命,去城南柳樹下尋找。” 江燕拜謝,起身就要率人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周白百攔住他說“我有一事還望太守相助。” “先生何事?能幫變幫!” “過不了多久,我侄孫將會臨世,其名周傑訊,汝子會與他相識,到時,將此書交與他。” 江燕點頭應是,接過周白百手中用牛皮所做的書籍,快步離去。 周白百喃喃自語“江山更替,孫可復新朝。” “大人!”幾個挖土的士兵朝周圍散去,官員激動跑到站在外側發悶的江燕前。 “果真挖到了?”江燕上前來看,卻見土隙之中,掩埋腐爛的腳趾,一部分漏在外麵。 “繼續挖!將孩童挖出來。”江燕內心狠狠發誓,要把兇手追到,然後懲之以法。 老婦人一家慌張跑來,柳樹外側圍滿了入群,內側都是衙門的士兵和官員,江燕讓他們擴大範圍,防止有心人破壞。 “是孩子嗎?”江燕忐忑不安的問道。 “是…”老婦人哽咽落淚,想要抱起孩子,情緒達到了極致的高點,孩子的母親一時間暈了過去,父親和其他親戚則是想搶過屍體。 “萬萬不可,我們要檢查屍體,來推斷嫌疑人。”江燕下令士兵們盡力攔住他們,自己的骨肉被殘害誰一時間也不能接受。 官醫連夜做了檢查,發現頭骨斷裂,呼吸道中泥土充實,說明死者被埋之前還是有生命意識的,而且身上還有幾處鍬痕,反抗不過,致使被兇手惱羞成怒,一擊落在頭上。 “按照力度,兇手沒有多少力氣,能挖出這麼深的坑,想必早有預謀。”官醫抬頭看向江燕,能得到隻有這麼多線索。 “看好屍體,任何人不得靠近。”江燕向旁邊兩個士兵吩咐,隨後走出診斷室。 “大人,聽孩童父親說,孩子離開之前,要了六十文錢。” “搜查店鋪,必得線索。” “我等已派人查過,陵山果脯的老板說是有個孩兒來他店裡花了六十文,買了雜七雜八的果脯,旁邊還跟著三個孩童。” “三個孩童?”江燕不曾往孩童身上想,但是查一查也不耽誤,“去把三個孩童傳來問話!” 衙門的人根據果脯老板提供的樣貌特征,找到了三個孩童,一個是官僚世家的孩子,另外兩個是富商的孩子,在堂上,三家父母絲毫不懼,說他江燕抓錯了人,若敢誣陷,則上報朝廷。 外麵喧喧鬧鬧,擠滿了人,其中受害孩童的親戚以及鄰居都來到了現場,若是這三家孩童下手,非死刑不可。 “大膽!”江燕拍案起身,立於桌前質問道“你們敢和本官鬥,是想造反嗎?” 言罷,兩排士兵持棍震懾,堂上瞬間安靜了。 “我問你們,事發之前,是否和那孩童一塊?”江燕走到三個孩童麵前,溫和說道,十二歲左右的孩子,想必乾不出來這種事。 “沒有”三個孩童紛紛搖頭,顯得非常平靜。 “我仨當時在街上溜達,怎麼與他相見?”一個孩童傲著抬頭看向江燕,絲毫沒有露出膽怯的意思,他是虎家的大公子,京城官員的親戚。 “莫非真不是?”江燕傳喚果脯老板,質問道,“你當天有沒有見過他們仨和那個孩童一塊啊?” “見過!大人,屬實見過。” “竟然狡辯!”那仨孩童的家長上來踹開果脯老板,被士兵趕緊拉住,果脯老板抖抖嗖嗖的站到一側,見那三家都不敢惹的人狠狠的瞪著他。 “堂上不準亂動!”江燕來到那個踹腿的家長麵前,與他麵對麵,卻見那個家長冰冷說道“江大人,你這官還能做下去嗎?” “你們敢狡辯,嫌疑最大。”江燕言罷,傳喚三名孩童分別帶入不同房間,依次質問。卻見那家有官員在朝廷當差的人說道“江大人,望你自重!” “你們離開店鋪去了哪?” “不,我們根本就不在一起。”孩子在媽媽的庇護下,緩緩開口。 “哼,傳證人。”江燕言罷,一個女童來到屋內,這是遇見他們在一起的另一個證人,乃是太尉侄女,有這樣一個後臺,就算說了實話,三家也不敢怎樣。 “我見過他們仨,帶著一個人,去了城外。”女童雖然七八歲,但口齒伶俐,表達清楚。 “你胡說!” “大人,我看見了,當時我與父親從城外趕回,恰巧看見。”女童懟的男孩啞口無言。 “我們是在一起,但之後就分開了。”男孩穩定下來情緒,繼續說道。 “是嗎?” 江燕離開房間,去問另一個男孩,江燕問他,事發前到底有沒有和受害人在一起過。 這個男孩所說也是在江燕意料之中,當然不在一起,那江燕隻能把第一個男孩所說的供出來了。 “可我們根本就沒有傷害他,之後就分開了!” “是這樣嗎?可是第一個男孩並沒有說分開,而是你們一直在一起。” “是他先提出的殺害,跟我沒有關係!” 江燕滿意的起身,去質問第三個孩子,這樣問果然能套出來不少線索,那麼毋庸置疑,這個孩童就是被他們仨所害。 “是…但我隻是被逼一起做出的…”第三個孩童顯然有些沮喪,沒想到同伴竟然背叛了他。 “所以後來發生了什麼?”江燕問向第一個男孩。 “我們把他引到事先準備好的坑前,在他沒注意時推了下去。” “你們為什麼那麼做?” “單純是覺得好玩…”第二個孩童脫口而出。 “他想爬上來,但是被虎子用鐵鍬襲擊了。”第三個孩童快要哭了,眼中微微看見淚花。 “他爬上來了?” “沒錯,然後我就搶過虎子的鐵鍬向他頭部拍去。”第一個孩童渾身都在發抖,他的媽媽抱著安慰他沒事。 沒事?怎麼可能沒事,江燕離開房間,站在廊前望向天空的縹緲白雲,公道,不怕權貴。 “被埋的時候,他還在呼吸。” “但我們不得不這麼做,因為他快死了。” 是的,挖出屍體的時候,泥土黑汙染色,那是血流後的土壤,江燕不敢直視那種慘狀,幾個十三四歲大的孩童是怎麼下得去手的。 “你們就是單純為了殺他取樂?” “平民的孩子,誰會在意?” 江燕在堂上拍板叫道“本官決議,處以死刑!” 堂下沸沸揚揚,受害者一家以及領居在知道兇手是三個孩童後,想要越過柵欄抓住他們,被士兵們團團圍住。 “大人,孩童被你嚇到了,所以才如此胡說,年齡之小,不明事理,怎麼會殺人?”虎家的坐客手握折扇,來到堂前小聲咪咪的說道“虎尚書你可惹不起…” “既然如此,我陪爾等喝酒賠罪?” “豈敢勞煩大人!” “關門!”江燕命人鎖上大門,後院桌上已經備齊酒菜,就知道你會阻撓,提前做好了準備。見一隊士兵站於門前,刀劍相持,不好沖動行事,三家長者隻好乖乖就範。 江燕來到受害人父親麵前,見他淚痕滿麵,安慰幾句,便要請他去後院就座。 “大人這是何意?” “我為孩子主持公道,自有辦法。”見江燕這麼說,他緩緩起身,在江燕的攙扶下來到後院。 院中兩桌隻剩兩個位置,恰是特意安排的,壇中水清,蓮葉自凈。 “發碗筷!” 奇怪的是,發給每個人的筷子都是一正一反,桌上眾人紛紛不解,自覺將筷子對齊正確的使用方向,三個孩童也是如此。 “此三童已明事理,該斬!”江燕啪一下將筷子拍在桌上,上碗筷的時候,一桌幾個官員和他就已經盯著三個孩童如何使用筷子了。 眾人先懵,而後發覺,但已經木已成舟,無法挽回,三孩童的長輩苦苦哀求,故作憐相。 “去求閻王吧!”江燕起身,攜那受害者父親離開,幾個官員跟在後麵,有長輩暗藏匕首,想殺江燕,江燕早有防備,一隊士兵甲胄在身,刀槍而入,扣押三個孩童,並催促他們長輩離開。 “大人,虎家定會派人去京城求援。” “我即刻起草文書,你連夜快馬入京,報於大司馬。”江燕安排好人保護受害者家人後,便來到官衙之內,筆鋒劃落,且言此地事況。 朝廷的太尉是江燕同年考取進士的考生,一直與江燕保持聯係,關係甚密,太守之位也是太尉保舉,因所得功績,二人皆受皇帝青睞。 不出所料,虎家的文書連夜傳到了京城虎尚書的家中,虎尚書思索一夜,才想出一個對策。 次日朝堂,皇帝君臨大殿,眾臣皆呼萬歲。 “朕聞亳夫命案,實在嚴重,竟有孩童做此事!”太尉一早就遞折子給了遼帝,又將事情散步官僚之中,不怕此事不成。 “陛下,此事實在蹊蹺,孩童不明事理,豈能為之?望明察,若太守誣陷,當罰之。”虎尚書出列跪道,隨後一眾黨羽也紛紛出列請示。 “陛下,臣聞江太守斷案有方,公正無私,豈能出錯?”太尉起身跪道。 “聖人也有過,江太守豈能無過?”虎尚書還要說,卻被太尉一句懟的啞口無言“臣還聽說,三個嫌疑孩童中,有一個是虎大人的親戚。” “朕希望諸愛卿共同為國分憂,切勿生事端,王愛卿以為此事如何?”遼宗看向大理寺卿王佐。 “臣與江太守一同辦案過,其手段高明,臣實在贊嘆。” “孩童犯罪,可否寬恕?”遼宗追問道。 “即是孩童,若明事理,則該斬,若不明,則罰其父母警示,若罰之輕,臣恐百姓不平。”王佐說得有理有據,虎尚書無法反駁,隻能低頭唉聲嘆氣。 “既如此,朕不希望有冤案發生,王愛卿,幸苦你一趟了!” “諾!”王佐領命而起。 見皇帝起身離開,虎尚書小聲對太尉說道“你非要與我相爭?” “虎大人,身正不怕影子斜!”太尉連看他也不看,便轉身離去了。 有了朝廷的乾涉,虎尚書也沒折,在王佐的監視下,三家人也不敢出什麼動作,王佐來到監斬臺前,對眾官員和圍觀的百姓說道“王公貴族與庶民同罪!” “午時已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淩遲!” 在一眾人的觀望下,三孩童被一刀刀割下柔肉,慘叫聲不斷,三家人發誓要報仇雪恨。 三童斃時,周白百突然出現在圍觀最前麵,向江燕揮手,江燕命令放行,周白百瞅了一眼三具屍體,血肉淋漓,道“此三童怨氣極深,老夫可收其魂。” 江燕與王佐說此人卦術神通,有鬼神莫測的道行,王佐點頭應允。事後王佐求江燕帶他去見周白百,周白百知他要來,坐在家附近的池塘前垂釣。 王佐不敢打擾,一直和江燕在周白百的旁邊靜坐了一下午,見周白百釣到一隻大魚,連拍手叫好。 “王大人來此何事?”周白百將魚裝進框裡,魚竿就放在石頭旁側,心中有喜而不露,神態自然。 “老先生,我…”王佐以為江燕跟周白百說了他的姓名,哪知他看江燕的時候,江燕搖搖頭。 “有話直說吧,大人主持公道,我也願意幫大人。”周白百緩緩走向家,二人唯唯諾諾跟在後麵。 “老先生,我想看我家的運勢。” 周白百哈哈大笑,二人納悶,不知他笑什麼,於是又問道“不知老先生為何而笑?” “百年一到,你家必出王侯之命。” 王佐哪知道,周白百所說的王侯之命,就是北朝滅亡後,改姓逃難,投靠金太祖的鄭氏所生之子鄭元達,金朝驍果軍大統領,死後被金聖開封為定南侯,後加封齊王。 而江燕的後人,就是那個在金聖開在位時期,大名鼎鼎的年輕劍客,江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