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宋代顯然是沒有豐富的夜生活的,蘇州城裡還好一點,燕子塢的夜晚,卻是萬籟俱寂。 隻有蟲鳴之聲,隱約可聞。 木婉清並沒有被限製人身自由,一行人回到燕子塢之後,她就被安排住下,阿朱還派了丫鬟服侍她。 畢竟不管怎麼說,木婉清都是阿朱的姐姐。 阿朱雖然對木婉清沒有太深的姐妹情,但是表麵工作還是做的周到細致,挑不出毛病來。 木婉清並不習慣被人服侍,趕走了丫鬟。 此時到了夜晚,長夜漫漫,她無心睡眠,來到庭院中。 庭院離太湖不遠,可看見月光下的太湖波光粼粼,幽靜又遼闊。 木婉清站在風中,思量著慕容復。 木婉清從小和秦紅棉生活在大理的一處幽穀之中,穀中長滿玫瑰,與世隔絕。 她很少接觸外人,秦紅棉這女人腦子也有病,把她培養成殺人工具。 今年她才可以正大光明的出穀,因為秦紅棉給了她任務,讓她去殺幾個女人,比如刀白鳳,李青蘿,阮星竹...... 刀白鳳和阮星竹的消息,木婉清都不曾打探到,倒是李青蘿就宅在曼陀山莊,經常派人來大理采購茶花,消息最好打探。 打探到李青蘿的消息後,木婉清便騎著自己的座駕“黑玫瑰”,千裡馳騁,來到姑蘇想要完成刺殺任務。 可千辛萬苦摸入曼陀山莊,卻遇到慕容復這個奇怪的男子,還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木婉清心中百轉千回,一時落寞。 慕容復是第一個看到她容顏的男子,按照她的誓言,她要麼殺了慕容復,要麼嫁給慕容復。 可她都做不到。 要說慕容復,也是麵如冠玉,風度翩翩,兼之武功高強,聽說在武林中還頗有名望,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如意郎君。 隻是她打不過慕容復,殺了慕容復是不可能的。 嫁給慕容復? 慕容復的心思,卻又不在她這裡,慕容復的眼裡,隻有她的表妹。 慕容復把阿朱當妹妹,顯然也把她當妹妹了。 她隻是他的妹妹....... 現在,刺殺李青蘿的任務是失敗了,木婉清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麵對慕容復。 慕容復也不曾囚禁她,她現在隨時可以離開。 可是要不要離開? 按道理說,憑直覺講,木婉清覺得慕容復不是什麼好人,這個男人深不可測,還占她便宜,知道的事情也太多了,非常可怕。 她應該遠離這個危險的男人才是。 可是真要去下定決心離開,木婉清又下定不了決心。 她對慕容復有著強烈的好奇,對慕容復口中那個“清麗脫俗,宛若天仙”的表妹,也十分好奇。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驀然,慕容復的聲音自木婉清身後傳來,“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我本以為隻有我睡不著覺,沒想到木姑娘你也睡不著。” 木婉清回首。 月光下,慕容復一身青衣,打扮的當真是風流倜儻,玉樹臨風。 盡顯南慕容的風采。 “你.......”木婉清看著慕容復,不知道該說什麼。 慕容復笑道:“我想出去辦點事,路過這裡,看到木姑娘你沒安歇,所以來看看。” “我不想和你一路走,我想離開這裡。”木婉清咬咬牙,說道。 慕容復道:“何不明早再走?” 木婉清驚訝道:“你就這麼放我走?” 慕容復笑道:“這話說的,你又不是我的囚犯,我還看管你不成?之前多有得罪,是因為你刺殺我舅媽,現在明了你的身世,我自然會放你自由。對了,路上需要盤纏嗎?我讓阿朱為你準備點。” 木婉清默然。 慕容復走近了幾步,深深嘆了口氣。 “你嘆什麼氣?”木婉清奇怪道。 “我在為你嘆氣。”慕容復道。 “為我?”木婉清不解,“你為什麼要為我嘆氣?” 慕容復道:“我覺得你很多事情還沒有想明白,不是我非議你娘,是你娘把你當成了殺人工具。你娘讓你殺的那些人,可沒有一個簡單的。” “就說曼陀山莊,就算沒有我,你也肯定失敗。我舅媽心狠手辣,要是她抓到你,是真會把你做花肥的。可憐你青春年華,就這麼沒了,那多可惜啊!” “我舅媽還有一個野爹......咳咳,義父,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星宿老怪丁春秋,這個丁春秋悖逆人倫,欺師滅祖,無惡不作,還好色成性。萬一你來曼陀山莊的時候,恰好遇到丁春秋,你會遭遇什麼,我想都不敢想!” “你為你娘做那些危險的事情,又是何必?你就從來沒想過,為自己而活嗎?” 木婉清茫然,喃喃道:“為自己而活?” 她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是啊,多想想你自己吧!孝順父母,聽師父的話,未必不對,隻是人要自己分得清是非,不能對父母師長唯命是從。”慕容復道,“對了,既然木姑娘你今晚就要離開,那我送送你吧!我正好也要離開!” “你要離開?”木婉清吃了一驚。 “是啊,我要去一趟曼陀山莊,把我表妹王語嫣給偷出來。”慕容復苦笑道,“我舅媽其實不大同意我們在一起,表妹這些年在曼陀山莊也悶壞了,正好這次我帶他去走親戚。看一看她爹,她外婆,外公,舅舅什麼的。” “是這樣啊......”木婉清的心中,不知道為什麼,被失望的情緒所環繞。 “走吧!”慕容復笑道。 木婉清想了想,跟了上去。 “對了,有一個東西,還你。”突然,慕容復駐足,說道。 “什麼東西?” “一縷青絲。” 慕容復說著,遞來一張手帕,手帕上繡著荷花,似乎在包著什麼東西。 木婉清接過一看,慢慢打開手帕,卻是一怔。 因為手帕裡,赫然是她白天被慕容復削去的那縷秀發。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豈能輕易損毀?”慕容復道,“你收好吧。” 木婉清不知作何感想,愣在那裡,好幾個剎那才回過神,看著慕容復向前移動的背影,一時惘然。 ...... 太湖畔。 阿朱和阿碧早就準備好了船,行禮和細軟都備好了。 慕容復的目的很單純,就是夜入曼陀山莊,鉆入表妹的閨房,帶著表妹私奔,順便順手牽羊掉小無相功。 “木姐姐,你也來了?”阿朱笑道。 “嗯。”木婉清道,“反正我也要回大理,和你們順路也好。” 木婉清心裡對自己說:隻是順路,何況,我也想看看那個王姑娘到底是怎樣的俏佳人。 “那可好,這一路上,就太熱鬧了。”阿碧高興的說著,“出發吧,我很少出遠門呢,上次還和師叔一起。” 阿碧的師父是“琴癲”康廣陵,康廣陵現在很少來燕子塢看阿碧,倒是康廣陵的師妹“花癡”石清露和阿碧誌趣相投,經常來找阿碧一起消遣。 姑蘇慕容家族,其實和逍遙派淵源很深,所以慕容復已經在計劃如何成為逍遙派的掌門人了。 “大理很好玩的,這一路都不會寂寞。”慕容復笑道。 依然是阿碧劃船,幾人在船上,小船緩緩劃向曼陀山莊。 此刻,寒山寺的鐘聲響起。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幾人有說有笑,水波蕩漾間,就來到曼陀山莊。 “你們留在此地不要動,且看我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把表妹偷出來。”慕容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