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8日下午,三天中考結束了。 方也在鎮上取了自行車往家騎,天空被夕陽染的絢爛如金,田地裡不再是單調的水茫茫一片,大片大片的栽上了秧苗,一路經過偶爾還能遇上大隊其他村的行人挑著秧苗,路旁的水田裡也有人家正在插秧。 騎到村前,遠遠看見父母也在水田裡插秧,把車停在路邊走到田頭,吆喝一聲:“爸、媽,我回來了。” 方洪站起身來,“考試結束了,考得還行?”不管方也平日學習成績怎樣讓他放心,中考這麼重要的考試,還是心裡牽掛。 “形勢一片大好,不是小好,你就放心吧!”方也就差拍胸脯保證了。看了看田裡的情況,“要我幫忙嗎?” 王秀英手裡的一把秧苗栽完,抬起頭來。“你先回家吧,我跟你爸手頭這點栽完也回去了。” “我家還有多少田沒栽完,明天我跟你們一起。”方也自告奮勇要搭把手。 “還有幾分田,我家田少,這二天已經栽完二畝多了。不用你下地乾活,你要真想幫忙,明天上街買菜,負責把午飯給做了。田裡的活明天上午基本上就結束了,這二天方平幫著乾了不少活,明天中午叫他一起吃飯。”方洪不舍得方也下地乾活,給他安排了其他任務。 “那好,我就先回去了。”方也樂嗬嗬的轉身要走,猛然想起一個緊要的事,“媽,大門鑰匙給我。”說起來方也就是一把辛酸淚,枉費他在學校也算是個人物,在家卻是連把獨立的大門鑰匙都沒有。有時候回家碰上老媽不在家,就得滿世界找媽,不然就回不了家門。說了幾回,要求給配一把,都被無視了。方也偶爾在想,母親心裡在拒絕他的時候一定在說:“配鑰匙,你配嗎?配幾把?” 晚飯的時候,王秀英想起方也就帶了一個書包回家,書都沒裝幾本,就問起他的生活用品。“你宿舍裡的床單、被褥、洗漱用品,沒帶回來?” “暑假宿舍肯定是不讓放的,我今天是考試一結束就溜回來了,改天再去拿。東西太多,一個人不好搬,到時候我叫上劉傑、蔣秋去給我幫忙。” “你小時候讓他們給你背書包,這麼大了還讓他們給你搬行李,你倒是會用人。這樣子人家爸媽有意見的。”方洪批評道。 “他們倆明年也要中考了,我先帶他們去學校參觀一下,再好吃好喝安排上。你信不信,他們搶著要去。”方也得意的說出自己的打算。 第二天中午,方也午飯弄得差不多,方洪、王秀英也挑著秧架子回來了。“我去叫方平,等會就開飯。” 方平也不客套,叫了就來,親叔叔喊吃飯,也沒什麼好客氣的。 方洪和方平二人咪著小酒,好不快活。前世方也不愛喝酒,方洪在家喝酒沒人陪,就喜歡叫上方平,叔侄倆一起喝著小酒吹著牛,當真是酒中知己。 方平吃了幾筷子菜,驚訝道:“你這個大學生,燒個菜也還可以的嘛!”特意招待方平,方也自然要告訴他,今天的飯菜都是自己的功勞,不能拋媚眼給瞎子看是吧。 “低調,低調。還是中學生,上大學還早。”方也搞怪活躍氣氛。 “別人考大學不容易,你是能上清北的料,大學生早晚的事。”方平比方也自己底氣都足。98年大學還沒開始擴招,考上本科院校,還真不容易。這個時候的大學生雖然不像八十年代一樣稀罕,卻也沒有一二十年後那麼普遍。 看著僅僅比自己大了二歲的堂哥,才虛歲19就已經在工地乾了二年多的活了。方也念頭一動,“方平,你有沒有想過去當幾年兵,到部隊鍛煉鍛煉。”二人就差二歲,方也平時是不喊哥的。 方平放下酒杯,愣了一下,“當兵,我還真沒想過。” 方也知道自己這個堂哥人是好人,優點是熱心、善良、大氣,也能吃苦;缺點是散漫、好酒,還喜歡打點小牌。到部隊上上規矩,總比現在這樣瞎混要強。 方也鼓動三寸不爛之舌,“咱們楊兵表哥,去年四年兵退伍,在大隊安排了工作。而且當兵拿的錢也不比你上工地少。你再在工地上乾三四年,也隻會是老樣子,除了年齡會長,別的隻會原地踏步。考慮一下吧。” “你自己還沒出校門,別瞎出主意。”方洪製止方也,轉頭又跟方平說:“不過當兵也不錯,比在工地打工有前途。我在工地乾了這麼多年,隻知道比種地是要強點,前途是沒什麼前途的。” 方平猶豫道,“大隊也有不少人當兵回來,也沒什麼安置。楊兵高中學歷都沒留部隊提乾,我才初中畢業就更沒希望了。” “留部隊確實挺難,隻能說當幾年兵錢不比你現在少掙,還能在部隊鍛煉鍛煉。反正我覺得比現在強。”方也說這個,還有另外一層考慮。前世方平就這樣混了幾年,錢也沒掙到,還出了二次交通事故,一次自己腿撞斷了,另一次更慘女朋友死在了事故裡。就當是讓他躲躲災禍,去部隊也好。 不說方平吃過飯滿腹心思的回家考慮方也的建議。方洪叫住方也,“你怎麼想到跟方平說讓他去當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個不該你說的。” “是,我還是個孩子,不該管大人的事。不過,就算我說了這些,大伯還能罵我不成。”方也不負責任的說著。 “大伯和大伯母,他們二個根本就不知道要怎麼給方平的未來打算。大伯包田種地、養魚、養蟹,以前用船搞運輸,是把掙錢的好手。說了你別生氣,他這方麵比你可強多了。”方也還不忘損老父親一嘴。 “我有什麼好氣的,你大伯能乾、又肯吃苦,大隊裡誰不知道他。”方洪很平靜的接受了兒子的擠兌。 “不過你養兒子比他強。”方也自吹自擂道,“你讓我讀書。不像大伯,明明方平初中畢業想復讀一年考個學校,潑他冷水不讓念。”方也知道三年前方平有多難過,忍不住說著是非。 “可能在大伯心裡,方平跟著他種田、養魚就挺好。而大伯母一方麵希望方平能有出息,一方麵又處處要管著他,偏偏她自己又不知道究竟要如何是好。”方也一針見血的總結。 “你小小年紀,操心的事倒是不少。那是長輩,這種話不要講。”麵對方也說到這明顯冒犯的子女教育問題,方洪一時有點無所適從。理智上他知道方也說的對,很多事情他也看在眼裡,情感上卻接受不了兒子在自己麵前說三道四。 父子倆沒想到的是,方也的話在方平心裡分量很重。方平對自己這個小二歲的堂弟打心眼裡佩服,打小就聰明,現在更是不得了。考試隻拿第一,小小年紀掙錢比自家老子厲害的多。這麼聰明的人說的事,肯定有道理。他是打定主意,準備去當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