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平家田多，畢竟是承包了幾十畝地的種田大戶，晚了二天秧苗才栽種完。 　　21號下午，方平通知方洪、方也父子，晚上去他家吃飯。一來是農活忙完了，犒勞一番。二來就方也的猜測，是要理論攛掇方平去當兵的事。依大伯母的脾氣，要不是這二天農忙，天天栽秧累到不行，早就找上門來了。 　　晚上六點多鐘，大伯家。 　　方河準備了一桌飯菜，整了魚、肉、雞、豬耳朵等好幾個硬菜，畢竟最近乾活辛苦，得空當然要吃好點，而且乾重活不吃肉食身體抗不住。 　　方河一家，方洪父子，方也小姑一家，八九個人剛好滿滿一桌。除了王秀英不喜歡湊熱鬧自己在家吃飯，村上三家人都到齊了。小姑家的女婿洪季生這二天在老丈人家幫忙乾活也被叫來了。 　　方也背對大門在下首坐著，一桌人他最小又是唯一不喝酒的男丁，自顧悶頭吃菜。方洪剛二口酒下肚，大伯母紀蓮發難了。“老二，你怎麼就想到勸方平去當兵的，這一走就是幾年，還不知道要分到哪裡，要是去邊遠地區當兵，苦都苦死的。” 　　方洪聞眼瞪了方也一眼，都是你給我惹的好事。賠著笑道：“我看小兵當兵回來精氣神都不一樣了，想著讓方平也去鍛煉幾年也好，小夥子在部隊成長的快。” 　　小姑父楊貴禮在旁聽得隻點頭，“小兵是長進多了，方平去當幾年兵也好。”轉頭問楊兵，“方平要去的話，是幾年兵，三年還是四年？” 　　“一般是三年兵，我原來算特種兵，才是四年。”楊兵說明了一下。 　　方河有些不屑，“當兵能有什麼出息？回來也沒地方安排。小兵不是剛好大隊有人退休，又有人幫忙說話，也沒地方安排吧。就是安排了，又能掙幾個錢。當兵回來混的還不如人家打工、種田的，我見得太多了。” 　　方洪趕緊插話，“你準備讓方平跟你一樣在家種田，還是跟我一樣就在工地上給人打工出苦力，這有多辛苦你不知道？做父母的不得盼他們好嘛！不趁著年輕出去闖一闖，怎麼有出息？” 　　幾個人來回說了一通車軲轆話，翻來覆去意思就是：當三年兵出去鍛煉一番，去當兵也就那樣，不見得會落什麼好，離家太遠不放心。聽的方也都暈了。 　　“大伯，我能不能說幾句？”方也有點厭煩這樣來回說這種廢話，而且再說下去要變成責怪父親多管閑事了。也就是自己還算爭氣，不然父親都要被人懟管好你自己兒子，別人家的事少操心了。 　　方河對這個讀書種子的侄子還算看得上，“你有什麼看法？” 　　方也很直白的說道：“事情說白了很簡單，無非就是三個問題。一是方平以後想過怎樣的日子，他想做什麼能做什麼？二是大伯你覺得他以後要怎樣過日子，他該做什麼？三是以後社會怎麼發展，什麼人做什麼事能混的好？” 　　“最重要的是社會將來會怎麼發展，跟不上的人就會被淘汰，會過的很辛苦。其次是方平他自己怎麼想？其他的其實都沒那麼重要。” 　　方也的潛臺詞就是方河怎麼想並不重要，父母長輩如果能幫到子女，安排孩子在規劃好的道路上走，自然無可厚非。如果幫不上忙，明明孩子已經困住了，局限於自身的見識，不讓作出改變就不應該了。雖然平常人最樸素的認知是，保持現狀就好，不要折騰。因為普通家庭實在經不起折騰，一點點小小的風浪就足以萬劫不復。 　　方河聽得眉頭都皺了起來，“你說的什麼胡話，什麼一二三，完全不著邊。” 　　方也笑道：“大道理是有點虛，等會我就講實在的。主要是不講點道理顯不出水平。” 　　“大伯，你現在承包田畝做種田大戶，可這幾年人家都說種田不賺錢，反正我家種田肯定是虧本的。你為什麼要種，而且還賺錢了。另外，村上像我爸，小姑父都是去工地打工，可你不是，早些年別人都上工地的時候，你開船搞運輸也賺到了錢。” 　　“你不讓方平做這個、做那個，就是不想他折騰，怕折騰到頭一場空。可偏偏你自己就是敢闖敢乾才趟出了一條路。別人都選擇做那種看起來不用本錢的事情，你敢冒險，所以也就賺得多。” 　　這番話方河聽得極其順耳，感覺方也書是沒白念，還是有點水平的。他這些年確實賺的比方洪多一倍都不止，整個大隊知道的人都說他能乾，要豎大拇指誇獎的那種。當然方洪聽了就有點酸了，自家的兒子去捧別人，卻從來沒這麼誇過老父親。 　　“他怎麼和我比，我吃了多少苦。”方河很是自豪的肯定了方也的說法，卻又無形貶低著方平。 　　“所以要趁現在有你給他做後盾，讓他出去闖一闖。而且，雖說能吃苦是好事，能過的輕鬆點也是好事吧。” 　　方也知道有些事在現在這個時間節點是說不清楚的，就像大伯以吃苦耐勞為榮，他也確實憑借自身的勤勞掙到了想要的一切。努力工作幾年，可以自己蓋樓房，在銀行存上一筆錢，往後吃喝不愁，一切都很美好。 　　可惜這種美好不能細想，他沒想過要生活的更好，進城享受更好的教育、醫療、生活條件，買房買車都需要更多的錢。總體而言，農村的發展是落後於時代的，八九十年代行得通的方式，在未來十年二十年就不行了。 　　方也又仔細想了一遍，以大伯的固執，說服他很難，而且大伯母更難纏，她是既希望方平有出息，有不希望獨子去到她夠不著的地方，最好就是有個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可以不費工夫毫無風險的接著。找書苑 ｗｗw.zhaosｈuｙuａn.com 　　幸福生活都是奮鬥出來的，可幸福感往往是對比出來的。 　　雖說打人不打臉，為了增強說服力，方也顧不上許多了。“方平。我記得你96年掙了6000塊錢帶回家，去年攢了多少，今年估計能攢多少？”方也想到一個癥結點，方平才是問題的關鍵。 　　方平本來沒事人一樣，自顧喝酒，沒想到方也找上了他。“去年沒攢到錢，今年估計也攢不了幾個。”方平說著低下了頭。 　　方也心裡暗道，豈止這二年，記憶當中未來幾年他也攢不到錢，平常賺了錢就花掉了。 　　“大伯，還是讓方平去當兵吧，在部隊裡他有錢都沒地方花，這樣退伍的時候還能存到一筆錢。而且去鍛煉三年，說不定能改改他花錢太厲害的毛病。”方也給了方平致命一擊，這就有點有些人家小孩不學好，家長感覺管教不了，送到部隊這個大熔爐回爐重新改造的味道了。 　　方也另外又拋出一個誘餌，“我爸也四十多了，老在工地上風吹日曬雨淋的也不是辦法，一到夏天就有一身的皮膚病，都是乾活太苦弄出來的。我跟他商量，明年就不上工地乾活了，自己做點賣家具的小生意。這生意要能做的起來，等方平當兵回來就讓他給我爸幫忙。其實我爸是想請楊兵哥，他在部隊鍛煉了幾年，我爸放心。隻是楊兵哥在大隊有工作，請他不合適。” 　　這話一出，滿桌的人都提起了精神，方洪不乾木工，要自己做生意了？什麼情況，靠不靠譜？上工地多穩當，乾一天有一天的工錢，做生意有風險的噻，萬一虧本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