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本名集慶路。 至正十六年三月,朱元璋攻占集慶路後,將之更名為應天府。 “應天”之名意指“上應天意”。 應天吳王府就在城中最顯眼的位置。 從小香居出來後,朱元璋讓徐達去整頓軍務,自己直接去了王府。 穿過前院,來到一片種植了諸多瓜果蔬菜的附院。 這是王妃馬氏住的地方。 一處黃瓜架旁,馬氏正在拎著桶澆水,察覺有人過來,便停了下來。 “妹子,這粗重活兒怎麼能讓你來乾呢?”朱元璋挽起袖子,接過馬氏手中的水桶,便開始忙活。 馬氏笑吟吟地站在一旁,歪著頭看著朱元璋。 “心情好了?” 剛回來時,馬氏就察覺到朱元璋心事重重。 馬氏嫻熟,也很聰慧,並沒有追問什麼。 此番見朱元璋如此,便知困難已經被他解決。 “嘿嘿,方才與徐達去看了標兒,聽了標兒和陳理那小家夥的一番話,倒是深受啟發,便想到了接下來怎麼做。”朱元璋也不隱瞞,直接將之前的事情說了一遍。 “這孩子竟然通曉農事,我還是才知道呢,”馬氏歡喜說道,“若是將這片菜園子交給他來打理,定然能有不少新鮮蔬菜吃呢!” “那行,找個機會,咱就把他弄過來,幫妹子乾活,以後啊,這澆水的活兒就交給他了,妹子你看著就行!”朱元璋將桶裡最後一點水倒在秧苗裡,然後拍拍手,“這樣,你就不用那麼累了!” 馬氏將水桶拎在一旁,然後坐在墩子上,拍打著自己的肩膀,“好啊,這樣我倒是輕鬆了一些。哎,現在這身子骨不比以前了,這才乾了一點農活,就覺得很累了,以前可不這樣。” 朱元璋一愣,緩緩走到馬氏的背後,輕輕地捏著馬氏的肩膀, 夫妻二人就這樣,溫馨地依靠著。 半晌,朱元璋突然道:“妹子,這一段時間咱四處奔波,委屈你了。” 馬氏笑著搖頭,“不委屈,你出去打仗,我在家給你把家看好了,這不很好嗎?” “至於你在外邊的那幾個相好姑娘,也正好能替我照顧你,這樣,我也安心一些。” 朱元璋的手一頓,然後有些心虛問道:“這......妹子都知道了?你不怪咱吧?” 馬氏點點頭,“我當然知道。” 朱元璋連忙道,“這些都是湯和、徐達他們張羅的,咱本來就沒有這個心思,打仗呢,要什麼女人呢!回頭咱就把這些女人遣散了!” 馬氏轉身看著朱元璋,道:“我是那樣忍不下別人的人?” 朱元璋一愣,連忙搖頭,“當然不是,可是......” 馬氏噗嗤一笑,道:“這些都是你那些部下的心意,你有怎麼能寒了他們的心?他們送你女人,你拒絕,反而讓他們心生芥蒂。” “你在外邊打仗,身邊就得有同心同德的好兄弟幫著!” 朱元璋卻是為難,道:“咱知道這個道理,要不,咱當初就不會收了,但打仗呢,咱收女人享樂,讓兄弟們沖鋒陷陣?而且,咱也不能讓妹子委屈!這是天大的事兒!” 馬氏轉身,看著朱元璋道:“我知道你方才聽了標兒和陳理那孩子的對話有觸動,害怕自己忘記了咱們夫妻情分,可我當真沒有覺得委屈,你呢,也沒有冷落我,咱們夫妻感情經得起波瀾。我信你,你信我,這就夠了!當下最重要的事是要平定了亂世,豈可因為一些小事故步自封?你能想到這些就足夠了!” “孤陰不生,孤陽不長,我心中歡喜你對我好,但也斷不可因為此就冷落了兄弟們的心,我以為你可以把他們......嗯,當成穀物禾苗去打理,隻要你心裡想的是豐收,至於如何澆水、除蟲,都可相機而動。” 馬氏頓了下,笑道:“如果你實在覺得為難,到時候便把那些姑娘送到我這裡來,這樣一來,你接納了兄弟們的好意,也不會覺得心裡愧疚我,更不會讓他們以為你是一個貪圖美色的人了!” 朱元璋一愣,隨即大喜,一把抱住了馬氏。 “哎呀,妹子可真是咱得活菩薩!!!” 馬氏嬌羞,“哎呀,你乾什麼呀,光天化日......哎,你手拿開......” 相府。 燭火通明。 堂上,朱元璋端坐,燭火映得他的麵容明暗不定。 李善長躬身站在一旁,看不清朱元璋的臉色。 “相國,這一次咱們是勝了,還是敗了?” 李善長一凜,道:“君上,這一仗看似勝了,實則敗了,然看似敗了,卻又勝了!” 朱元璋抬頭看了一眼李善長,“相國有話直說,咱不喜歡拐彎抹角。” 李善長忙躬身說道:“說是勝了,因為我們收復了通州,通州地廣人多,雖然張士誠早有準備,轉移了不少糧草,但亦留下大量物資,我軍正可借此休整!” “說是敗了,是在下知道君上所某不僅僅是通州一地,而是乘著通州之勝,橫掃興化、鹽城、泰州三地,然後以這三地為營,繼而對高郵、淮安、徐州、宿州、安豐諸州縣威懾,最終將張士誠的東吳勢力全部趕出江北地區。” “可惜的是,咱們的糧草受天災影響,難以為繼,通州本地更是受蝗災最嚴重的地方之一,原本該是咱們揮師前進的依仗,如今卻成了拖累!” 朱元璋也嘆了一聲,道:“他張士誠運氣好,老天爺幫了他一次!哼,咱就是不甘心,死了那麼多兄弟,居然隻拿了通州一地!若是讓張士誠退至興化三地休整,將來再戰豈不是又要添上無數性命?咱不甘心!這賊老天!!!” 李善長沒有說話,隻是皺著眉頭在思索著。 朱元璋見狀,道:“以咱看,這一戰就是敗了,可相國說看似敗了卻又勝了,這是什麼意思?” 李善長忙道:“通州如今已經在君上手中,卻受災嚴重。如果君上不計通州本地百姓之前協助張士誠頑抗之罪,賑災救民,讓天下人看到君上之胸懷可納天下子民,天下人自己會被君上胸襟折服!” “興化三弟災情雖不似通州嚴重,但普通百姓依然沒有裹腹之物,此時若是聽說君上在通州開恩放糧賑災,他們豈能不心動?人心一動,便是張士誠有萬般抵抗之策,亦會瓦解!” 朱元璋霍然起身,“善!相國所言,大善!咱是放牛娃出身,自然知道一口飯對於普通人意味著什麼!他張士誠可以裹挾民眾抵抗我大軍,看似無懈可擊,可若是民眾與之離心離德,便是不用咱們打,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他張士誠也不好受!” 朱元璋說到興奮處,不由得起身撫掌。 察覺到一旁的李善長沉默不語,朱元璋不由得奇道:“相國為何不說話?” 李善長嘆道:“在下雖想出了這條計策,但終究缺了其中重要一環!” “哪一環?”朱元璋問道。 “糧食!”李善長臉色凝重,“如今應天的存糧僅僅可維持咱們自己的用度,哪有餘糧賑濟通州?哎,這計策,難已實現!” 朱元璋哈哈大笑,“相國,糧食的事兒,咱已經有法子了!” 李善長一愣。 忽然明白原來朱元璋早就有了計策,此前之所以問自己,怕亦是在考驗自己。 “原來君上已經有了妙計!”李善長苦笑道,“在下居然還在君上麵前賣弄,讓君上見笑了!” 朱元璋擺擺手,哈哈笑道:“咱也隻是想看看,想的這法子是否可行,嘿嘿,沒想到與相國想到一塊去了,看來這法子可行!” 李善長苦笑道:“君上所想,自然是上謀。隻是,在下愚鈍,卻不知道這糧食從何而來?”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咱還是從一個娃娃那裡得到的啟發!” 於是,朱元璋將白天在小香居的事情說了一遍。 “咱問過標兒了,陳理那小子的確有本事種出糧食!”朱元璋兩眼放光,“若是如此,咱們糧食的問題可就解決了!” 李善長眉頭緊皺,低頭不語。 半晌,他忽然抬頭,拱手對朱元璋說道。 “君上,陳理此人不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