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思止坐在玉雞坊的坊署內，不斷的瞄向門外，正等的焦急，一個虯髯漢在門外遞了遞眼色。 　　他翻身便向門外走，到了一處簷角，虯髯漢跟了上來。 　　“點子出來了。”虯髯漢渾濁的眼神中帶著興奮的暴戾。 　　侯思止抬了抬鞋拔子臉，眼神閃爍轉動，問道：“人在什麼地方？” 　　虯髯漢道：“紅牌樓，武延基也在裡麵，要不要一起給剁了。” 　　“你不要命了，武延基什麼背景你不知道？敢動他嫌自己的命太長了？” 　　“那小子看起來和武延基關係緊密，殺了他，武延基也會找上我們，與其打蛇不死反被蛇咬，不如狠一點，全部一鍋粥端了。”虯髯漢露出獰笑。 　　侯思止用命令的口吻道：“不要亂來，裴武和武延基不同，動了武延基，魏王府不會善罷甘休，但是裴武一個官奴，隻要隔了幾天查不到你，就會作罷甘休。” 　　“中！”虯髯漢不耐煩的答應。 　　侯思止卻猶不放心，踱步了片刻，決定道：“我也去，我說動手，你再動手，聽見沒？” 　　“明白！”虯髯漢啄了一口痰吐在地上，又招來幾個兇神惡煞的漢子，交代了一番。遠遠的吊在侯思止的後麵，往紅牌樓而去。 　　……… 　　紅牌樓內。 　　三人正襟危坐，見窈娘在臺上泛起淚光，裴武喊道：“既如此，樓下還有些家仆，是否也可以上來觀看。” 　　窈娘擦乾眼淚，道：“當然可以，郎君稍等片刻，容我們做一些準備。” 　　李元紅讓趙財等人上來，小圓和小滿也上了樓，站在裴武的身後，裴武讓她們找個地方坐，兩人不肯。 　　“啪！”一聲機括的聲音響起，整個大堂發生了變化，以舞臺為圓心，地板一圈一圈的轉動著。整個圓圈有六輪，二四六向下凹陷，然後水流潺潺的聲音響起。 　　他們仿佛置身於江上，從水流上升騰的白霧，十分暖和，風一吹，如同江上的清風。舞臺中央，從頂上吊起了一輪圓形燈籠，在燭火的輝映中，如同巨大的月輪。 　　窈娘從後臺腳步如飛，綠裙輕擺，踩著雲頭履落在舞臺中央。 　　輕聲道：“此曲名為《江浸月》，乃是一位落難的女子走投無路，跳江前而作，然被紅牌樓所救，便成了樓中的曲藝魁首。” 　　在她的介紹中，一個看起來清瘦的女子蓮步而至，同她一起來的還有樓中的樂師。等擺好樂器鐘鼓，窈娘退下，絲竹聲頓時入耳。 　　“小女子名為羅桑，曾是西京平康坊中有名的藝曲大家，但因年少愛慕才子，遂贖身以嫁人婦。然青春易老，紅顏不紅，終被主家拋棄。本打算改頭換麵於神都，路遇歹人，所有身家皆被奪去，一朝感悟遂作下這《江浸月》。” 　　管樂之聲頓時交雜，羅桑唇角微張，如泣如訴的聲音餘音繞梁。 　　此時，侯思止領著虯髯漢上了樓，見裴武身邊有兩個婢女站在身後，不禁皺眉，自顧的找了一個位置觀察著。 　　羅桑的聲音充滿了幽怨，讓堂中眾人都沉浸在她裊裊的歌聲中。 　　裴武一邊吃著桃酥和羊肉羹，一邊聽著羅桑講訴著遭遇，也不禁想起前世的親人，不由為之落淚。 　　侯思止陰鷙的眼光盯著他，見他後麵的兩個婢女也聽的沉醉不已，眼神示意了下虯髯漢，後者用袖口遮住匕首，往裴武而去。 　　待到了兩個婢女後麵，虯髯漢亮出匕首寒光，卻見裴武噌的一下站起來。 　　兩人婢女由於挨的太近，止不住步子往後跌退。 　　虯髯漢頓時如同被兩塊大滾石擊中一般，撞飛在後麵的墻上，小圓回過頭來罵道：“沒長眼嗎？離的這麼近。” 　　虯髯漢胸口劇痛，說不上話來，隻好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裴武走向臺前，對羅桑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這曲子把我聽哭了，但詞始終差了一些意境，若你不嫌棄，我送你一首詞。” 　　羅桑在氤氳的水汽中香汗淋漓，聞言行禮道：“小郎君既然有意，小女子求之不得。”。 　　此時眾人很沉浸在悲切的曲調中，羅桑又讓曲調聲響起。 　　隻聽裴武念道：“紅牌樓中夜作客，座下流聲水灄灄。忽聞水上琵琶聲，主人忘歸客不發。” 　　“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麵。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誌。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 　　裴武還在吟唱著，此時樓中又來了一撥人。 　　侯思止見裴武忘情的念著，示意虯髯漢上臺直接動手。 　　虯髯漢見前麵是小圓和小滿，想起剛才的兩坨巨力，找書苑 www.zｈaoｓhuyuaｎ.com 特意繞了一個方向。才走到一半，臺下有人的聲音喝起：“兀那漢子，慢著。” 　　裴武也停下看著動作猥瑣的虯髯漢，露出疑惑。 　　臺下剛說話人的問道：“你為何上臺？” 　　虯髯漢心說我上去殺人，總不能說出來吧。 　　“上臺可以，詩詞問路，來吧！” 　　虯髯漢見小圓和小滿已經走到裴武的身旁，上去不是，下來也不是，咧著嘴道：“我……不會作詩。” 　　“那還不滾下來！” 　　隨著來人的靠近，裴武這才認出，是自詡文采第一的博陵崔湜。 　　侯思止趕忙眼神示意虯髯漢下臺，崔湜提步上去道：“你就是兩首詩救兩個重臣的裴武，怎麼看你有些熟悉。” 　　裴武心道昨夜在洛水上見過，能不熟悉嗎？不動聲色的道：“崔公子有何見教。” 　　崔湜長的俊俏，身材修長，打量著裴武淡淡道：“當然是比詩，原本今夜我們在洛水上約了宴會，郡王沒來，一問才知道原來和裴才子來了紅牌樓，諸君不妨猜猜，見了我，這位裴才子今夜後還有沒有臉在神都握筆。” 　　隨他一同而來的文士立馬起哄，皆想看裴武的笑話。 　　崔湜指著剛下去的虯髯漢，罵道：“沒用的東西，既敢上臺，卻連作詩的勇氣都沒有，廢物！廢物！枉費你長的這麼大的個頭。” 　　裴武對崔湜沒什麼好感，看了看眼裡噴火的虯髯漢，隨著虯髯漢的目光見到了角落裡的侯思止。 　　電光火石間，他突然明白過來，虯髯漢當是侯思止派人來除掉自己的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