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回 遠歸來兄弟雙獲罪 傷時局老少話滄桑(1 / 1)

神州夢傳奇 蕭澤宏 3946 字 2024-03-20

卻說上回書中,寫到哲雲與老人正在談話之際,下麵房艙中,忽然傳來一片亂哄哄的聲音,他即作辭出來,向自己艙中走去。經過一號房艙時,隻見外麵圍著一堆人,哲雲不敢再往前行,隻好停下,探聽究竟出了何事。   旁邊一位年紀稍大的道:“輪船停泊蕪湖時,聽說上來了匪黨,現在憲兵隊派人前來搜查,統艙已全部查過,未曾查出。此時,輪到房艙了。”   正說話間,外麵圍觀的,紛紛向兩邊擠動,三個全副武裝憲兵,手拿駁殼槍、帶著兩個手提行李包的青年,從人叢中擠了出來。   青年穿的均係淺藍色長衫、西式頭,兩人打扮無多大區別,不過身材一個稍微高大,都還文雅俊秀,不像兇惡之徒。哲雲暗忖,如此斯文人物,為何也加入匪黨,莫非弄錯了不成!   哲雲俟人群散去後,隨即跨進一號房艙,隻見艙中四個床位,已空出兩個,還有兩位乘客住在裡麵,都是四十上下人。   哲雲即向他們打聽今天發生之事,一位乘客從容不迫地說:“昨天夜晚,輪船停泊在蕪湖時,上來兩位穿長衫的青年,攜帶著行李歇在這兩張床上。當時,我們都睡得模模糊糊,未曾注意,今天一早,聽說有憲兵在統艙搜查,他們即將行李收拾好,像隻等輪船停靠碼頭準備要上岸的。沒多久,憲兵來了,問他們何時上的船,他們說是晚上十二點。憲兵復問他們姓名籍貫,兩人係何關係,從何處來?往何處去?那高大一點的說,他們是同胞兄弟,姓郭,他名郭友司,弟弟叫郭友星,蕪湖南村人,家中還有雙親和姊妹,他和弟弟四年前去法國留學,今年學成歸國,原擬回家探親後,再去其他地方訪友,並找工作。憲兵俟他說完,即搜查了他們的行李,並搜出不知是哪一單位的證明和信件,憲兵還問他們有無其他同行?他們答說沒有,即如此,把他們帶走了。”   那乘客說完,搖頭不止,似有無限感慨喟然嘆道:“唉!如今世事莫測,出國求學,亦是犯罪,誠令人費解。”   另一位乘客接著說:“究竟他們在國外,是否求學,還是另有他謀,我們何嘗知道,還是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好。”   哲雲見他們兩人各持異議,笑了一笑,亦即不去插嘴,即轉身回自己艙中休息,他喝完茶,然後斜倚床頭,隻見艙外景物,如流水泄影般千變萬化向後移動。他沉醉在這綺麗的江山中,心思潮湧,有時回味至霓碧對他的殷勤,她那溫柔多情的言談,使他永遠不能忘記。她那令人魂銷的嫣然一笑,深深印刻在他腦海中,愛情的種子已經播上,隻希望它能萌芽結果。他何等高興,總算幸運有了初步相識,今後還得與她親近,深建感情。一時,又聯想至郭氏兄弟不幸遭遇,不知他們犯有何罪,值得如此受到人身摧殘,此次被拘,何時方可放出?實令人擔心,他冥想入神,千絲萬緒一齊湧上心頭。   正遐想間,開餐鈴響了,哲雲步出船艙,準備前去餐廳用餐。忽見霓碧手提食盒,姍姍由上而下。移時,用餐的愈來愈多,擁擠不能舉步,她即停步在扶梯旁邊,雙目來回流盼,似有所覓。   哲雲急趨霓碧身邊,鼓足勇氣,輕輕叫了一聲:“碧妹”。霓碧見是哲雲叫她,羞答答地道:“公公正要我來找你談心”。哲雲喜出望外地道:“好!我吃過飯即來”。   霓碧舉起食盒道:“公公吩咐我至餐廳取飯菜,還要我來找你到我們那兒共餐”。   哲雲有點難為情似的,復不便推卻。隻得止住霓碧道:“碧妹,你切莫下來,此處人多,擠得很,你把食盒給我,我替你取來,快點。”   霓碧見人來人往,自己又擠不下去,即將食盒遞給他,哲雲接過食盒,擠入人叢中,在餐廳揀了幾樣可口的菜和麵食,分別盛入食盒後,轉到霓碧麵前,與她一道走上官艙進到另一房間。此房間比她公公住的稍大,有兩張沙發床,除靠椅、茶幾外,中間還有一張小圓桌和四條小平頭凳。一切器皿油漆得亮晶晶的,都很精致。   此時,霓碧的媽媽和妹妹,正坐在床沿上下棋,見哲雲和霓碧提著食盒進來,立即放下棋子,她媽媽走至哲雲麵前,笑嘻嘻地連聲嚷著:“請坐,請坐,太麻煩你了。”旋即接過食盒,一件件取出置於桌上,並擺好碗箸,復添上一個座位。   霓碧隨即轉身出去,將她公公扶了過來。老人一見哲雲,即很愉快地說:“乾虎,我們雖係萍水相逢,但在此船上,可算得是一家人啊!何況舒魏兩家,原來還是世交,今後毋需拘束,希你有暇,常來坐坐,我也需人聊天,以解旅中寂寞。官艙畢竟要比房艙寬敞,離機房稍遠,旅客又少,也安靜些。”   老人邊說邊坐下來,並拉著哲雲的手,要哲雲坐在他右邊,霓碧即坐在老人左邊,她媽媽和妹妹,坐在他對麵。她媽媽在吃飯中問道:“剛才下麵鬧紛紛的,究竟出了何事?”哲雲即將憲兵帶走郭氏弟兄之事,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老人聽了,喟然長嘆道:“唉!隻怪我們黃炎子係,太不爭氣。十數年來,錦繡江山,竟被列強蹂躪得不堪設想。國勢蹎危,淪亡指日。回憶滿清末葉,一班有血氣的,不忍國家淪於夷狄,即紛紛起來組織救國團體。甚麼興中會,同盟會,華興會,革命黨,一時如雨後春筍,不可一世。當時,執政的滿清恨之入骨,均稱他們為匪黨匪徒,抓的抓,殺的殺。可是滿清此時已病入膏肓,終無藥治。民心所向,豈能擋其鋒芒,延至辛亥年,民主力量成熟,於是振臂一呼,天下響應,清庭無能為力,隻得拱手將政權交出。所謂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物必自腐,而後蟲生之。滿清當時,如果是英明的,即應振作精神,整飭朝綱,勵精圖治,與那些愛國人士,同渡時艱,共禦外侮。拉那氏和她那班朝臣,並不如此,反而變本加厲,倒行逆施,又怎能與人民共休戚?怎能不瀕於滅亡,被人民推翻呢?滿清雖被推翻,建立民國,可是有些人心慈手軟,留毒遺癰,帝製餘孽,未能盡滅。迨至民國五年,袁世凱賣國求榮,竟愧儡登場,不顧人民反對,遺臭萬年。慶幸愛國軍民,奮勇北閥,取得勝利。民主力量既得政權,即應振作精神,掃除積弊,團結一致,共赴國難。他們不如此,反而私心雜念重重,各立黨魁,各樹旗幟,割據地盤,互相攻擊。把個大好中華,搞得七零八碎,國幾不國,民不聊生。外侮頻侵,內憂時起。凡有血性者,莫不痛心疾首,隻好掛冠南山,翹然物外,不為塵染了。可是那班沒良心的還是你爭我奪,把個錦繡神州,攪得天翻地覆,唉!怎不痛心!”   說畢,長嘆一聲,吃了幾口飯,復籲嗟不止地道:“這比滿清末葉,又何嘗高出一籌!無怪有誌之士,無不抱著滿腔愛國熱忱,奔走海外,欲喚醒同胞,共挽狂瀾於既倒,可恨當局者迷,何其憒憒!不識時務,一任專橫,亦和清庭無異,輒視彼輩為匪黨、匪徒,欲捕之殺之而後快。似此情況,豈非抱薪投火,自取滅亡?”   老人停箸久之,聲音悱惻,愈覺沉痛。既而,復喟然長嘆一聲道:“乾虎,世事如斯,何處才是樂土?我們此次返鄉,實迫不得已,究竟能住幾時?誠非所料。我年逾古稀,行將就木,有何留戀?所不放心者,唯霓碧母女,老弱無依。彼父遠處他鄉,平日,復不顧生計,一旦世易時移,安危叵測!我心何忍!”言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唏噓不已。   哲雲聆言,一時踟躇難對,既而慷慨陳詞道:“公公金石良言,發聵振聾,實足以警愚頑而勵士庶。不過英雄出草莽,得天下而不能治之者多。他們既無管葛經世之才,又乏孫吳運籌帷幄之策。爾虞我詐,欺世盜名,隻顧自己寅緣,焉知生靈塗炭。所謂一人得道,白骨成堆,數歷代帝王,當其創基立業之時,無不人肉橫流,誰能免其浩劫!哀哀蒼黎,怵憚何極!而今而後,真能拯生民於水火者,想亦有人,公公何必多慮?至於伯父遠離家鄉,為國宣勞,公私不容兼顧,亦是正理,有何怨尤?伯母篤厚慈祥,為善積福,自有天佑,公公大可放心。”說畢,顧謂霓碧媽媽道:“伯母,以為然否?”   爾時,霓碧停箸凝視哲雲,似有所觸,久之,赧然笑道:“乾兄所說極是,公公老邁多心,總為我母女著想,其實,聽其自然,前途遼闊,妹雖女流,從不為意。但所慮者,如偶起事端,公公實難照應,此我母女無時不引以為憂,天公果能憫人,不知能為我母女解此鬱結否?”   言訖,母女相顧籲嗟,哲雲亦不勝太息。   正當此時,敲門聲甚急。哲雲立即離席啟戶,見是房艙中侍役,哲雲問:“有何事?”他說:“有客相會,要先生速去。”哲雲尋思,深覺不解,此次搭輪回家,並無同伴,何來客會?心中疑惑,於是,不待食畢,即倉促與老人及霓碧母女作別,回自己艙中來。正是:   江山失主生靈痛,楚漢相爭不得寧。   要知哲雲究是何人會他,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