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新校(1 / 1)

“阿翔,快快快,別玩了,快把涼鞋穿上。”母親又看了看家中大堂正門左邊破舊的四木桌上斜斜擺放的暗金色純銅時鐘,接著催促道:“呀,八點一十二了,你的書包呢,唉,你看看你,好好學學你姐,就知道玩,還揣著那幾個破玻璃珠乾嘛。”她著實是著急了,不等阿翔把涼鞋穿上,母親一手提拿著書包急走過來,伸出另一隻大手扯著阿翔手臂就往學校趕。阿翔大名本來叫朱大強,那時農村出生的孩子大都是村裡或鄰村的穩婆上門接生的,也沒啥出生證明,阿翔父母到縣公安局給孩子上戶口時不知道是自身普通話不標準還是受理人員鍵盤打字水平不高,戶口本打印出來後才發現,阿翔戶口本上的名字打錯了,從此以後朱大強被朱大翔給取代了,家裡人對這個事反倒是覺得挺好,朱大翔朱大翔,如果在村裡喊一聲朱大強,怕不是有一大把人出來應聲。   夏日炎炎,空氣如焚,早晨七八點,精力十足的大太陽努力的為人世間發光發熱。田野裡,乾巴巴的泥土被人堆砌成一條條鄉村之間通行的道路,偶有摩托汽車疾速駛過,卷起一陣勁風,道路上便漫天塵土飛揚,道路兩側生長的短矮灌木一株株被染成了蓬頭垢麵的頑皮小孩,在烈日下微風中沙沙搖擺,像在路人麵前嬉戲打鬧。阿翔隨著母親以手捂住鼻,腳步匆忙的趕向學校,新學校離家大概有半小時的路程,去往學校的道路大部分還是泥土壘高修築的,好一些的路段則是用水泥或鵝卵石鋪設的,走入一隧道洞口,微涼的空氣迎來,緩解了燥熱心情,阿翔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望著望母親被汗水打濕的後背,加速靠近,從書包裡拿出一瓶水遞給母親。這瓶子是兩天前母親拉著板車帶自己去離家七公裡外的鎮上繳納公糧時買的飲料瓶,阿翔看這瓶身厚實,容量也大,想著拿去學校裝水喝正合適,昨天便讓母親燒了一壺開水,不曾想,自己洗的乾乾凈凈的瓶身一半開水都沒裝下,在這開水的高溫灼燙下便皺巴巴的收縮變形,以至於瓶身上寬下窄,握著瓶身下窄處仔細瞧瞧,倒像是柄小棒槌,這麼好用的瓶子被自己毀了,阿翔當時默默的心痛了三秒鐘。母親接過瓶子,發現裡麵沒裝多少水,拿著瓶子近處瞧了瞧,開口笑道:“這個瓶子明天不要用了,這擰巴的樣子多醜,這個瓶可以留著以後拿去換糖吃。”母親擰開瓶蓋遞給阿翔,說道:“口渴了多喝水,我現在不渴。”阿翔樂嗬嗬的笑了笑,接過瓶子灌了一大口,回味中隱隱還有飲料好甜。今天是小升初開學報到的第三天,也是最後一天,正值農忙之際,近期幫婆家把閑置的田地翻整了遍,豆薯也都趕在撒肥後打花掐芯,整枝搭架,母親好不容易抽出一上午的時間陪同阿翔到學校報到。九十年代初,農村已基本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為了讓家裡生活更好些,阿翔父親很早就外出到沿海城市打工去了,每年都是大年初三後返回家中一次,在家待不過一周就離開,所以在阿翔心中父親的形象像霧裡看花般模糊不清,因為家中沒壯年勞動力,自家分到的田地大多數都承包給村裡種田大戶人家了,自家留下了一畝水田和兩分旱地,但所有家務和農事隻有阿翔母親一人在操持。阿翔母親本名徐凝花,在嫁給阿翔父親前在娘家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姑娘,兩家在同一個村子生活,因為那時農村人結婚觀念很是純樸,由媒婆說和後雙方父母見個麵就把兒女婚事給定了,阿翔母親入嫁後不久就有了阿翔的姐姐,姐姐出生第二年阿翔也誕生了。生活中,特別是在一起過日子,婆媳關係向來是容易失調的,婆婆總是有所針對的在家中挑起事端,責問母親的不是,在婆媳關係矛盾日漸嚴重的情況下,一家人商量了一番,決定分家過日子,阿翔母親本以為分家後日子會好過些,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誰想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聽到噩耗時,阿翔母親呆立當場,婆婆在旁嚎嚎大哭,公公出車禍去了。自公公去世以後,阿翔母親便要照顧婆婆的日常生活,阿翔還有一個小叔和大伯,都在縣裡工作,平時也難得來村裡,小姑和大姑都出嫁到縣城周邊鄉裡,除農忙時節外,回娘家倒是挺勤快,隻是受婆婆的影響,阿翔父親一家人對母親都是比較冷漠,總是拿著城裡人看鄉下人的眼睛俯視著性情溫順的母親,這讓阿翔從小就感受到自己和母親一樣,不受父親一方親近,漸漸的阿翔自從上了小學後便很少去婆婆家了,因為母親農事繁忙時自己都照顧不來,開始外公隔三差五的會送些好吃的菜給阿翔和姐姐,到後來,阿翔和姐姐乾脆天天自覺地去外公外婆家蹭飯吃,阿翔母親生活倒也得了些清閑。   緊趕慢趕,娘倆終於是到了學校升學報到處,已經快九點了,學校入校手續辦理窗口正好對著學校健身操場,空地麵積挺大,操場周邊種滿了梧桐樹,有幾顆楓樹零散的混在其中,每棵樹都有成人合抱粗細,學校入學手續辦理處就在辦公樓一樓,這是棟三層紅磚黑瓦的樓房,被三棟五層高的教學樓環繞在中間,教學樓外墻都貼上了白色瓷磚,仔細看瓷磚表麵都有道道細小的裂紋,樓房看樣子都有些年代,學校唯一一棟新樓是宿舍樓,和辦公樓隔著整個健身操場,宿舍樓約麼有七層,外立麵貼上了一層暗紅色大瓷磚,一個高三米寬三米泛著金屬銀白色的正四方體自來水箱立在樓頂上,這在那個年代農村裡算是比較先進的樓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