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馨和剛崽尋找了一個比較幽雅安靜的位置坐下,左等右等沒有見到李有地進來,便一道出門觀望,遠遠先看見了那輛出盡風頭的三輪車歪倒在路邊,又見一大幫人圍著,知道定是出事情了,兩人三步並著兩步,跑上前去,正看見李有地單槍匹馬學著常山趙子龍呢,剛崽急了,沖過去吼道: “眼鏡!搞什麼?快把刀放下來。” 四周圍上了更多的“興高采烈”的幫閑人民,李有地其實是騎虎難下,將刀對了剛崽亂舞了下: “你別管,老子今天就要看他們能做啥子。” 剛崽繼續靠近李有地: “你個瓜皮!快把刀扔了。” 城管們看到終於有人來勸說,也就隨著向前,有人也跟著喊: “快把刀放到,想造反了啊。” 周邊幫閑的人開始起哄,有人高喊著撩撥: “好漢子!怕錘子,造反就造反!” 李有地往後退了兩步,血往頭湧,惡狠狠的瞪了瞪剛崽: “滾你媽蛋,老子今天通不認。” 剛崽看他麵目兇憎,一時也無奈,隻得停住。 這個時候,冷月馨大大方方的走了過去,一直走到離李有地很近很近的位置,將手向前一伸: “拿給我。” 李有地隻看見周遭全是紛攘嘈雜、渾濁汙穢的塵世,看見時光幻化、桑海滄田,看見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驚鴻一瞥,然後半垂下眼瞼,微微發紅的臉上欲說還羞的微笑,他腦子一片茫然,調轉刀柄遞給了過去。 城管們看到李有地放下了刀,以為他就此服軟,蜂擁而上將李有地圍住不讓走,七嘴八舌的說他持刀行兇一定要扭送派出所,冷月馨經商有些年頭,算是經歷過場麵的人物,一看情形知道今天這事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突然想起個人來,便對貌似領頭的城管說稍等一下,她馬上叫一個人過來證明一下今天的情況,邊從口袋裡掏出個磚頭大哥大來,撥了幾個數字,開始講話,眾人看了,皆是一愣,本來就看冷月馨就氣度不凡,而那年頭能使用起的手機的人,肯定非富機貴,那位領頭人心裡就有一些底氣不足,便轉身對手下弟兄們說: “等一下吧!看這位姑娘能叫什麼人來證明,我們文明執法,今天就要讓他們口服心服嘛!” 領導說話了,大夥便不再吭聲,這歷來是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有機靈點的人還將歪倒在路邊的三輪車給扶起。那三輪車上的小風車或被壓癟,或是散落在地,早沒有了剛才的風采,李有地心裡疼了開來,但是自己畢竟無奈,眼神突然就有些迷蒙,隻得將頭扭到一邊,不再敢看一眼。 隻是一刻鐘的時間,過來了一輛方頭方腦的桑塔拉車緊急停靠在路邊,從車裡下來了四五個年輕人,打頭的正是那位曾經幫助過李有地他們的王哥,青年們個個衣著考究、斜叼著香煙,一副大麼咧咧、舍我其誰的樣子。 王哥的目光越過李有地和剛崽殷切的臉,看到了冷月馨然後微微點頭,徑直走到那位領頭的城管麵前,將頭附在他的耳邊,小聲音的說了些什麼,領頭的城管向冷月馨這邊看過來,一邊聽一邊點頭,王哥又掏出一盒紅彤彤的中華煙來,挨個的散了一圈,領頭的城管接過香煙,從袋裡摸出另一個煙盒來,將香煙在煙盒上頓了頓,點燃,吸了一大口,然後招手讓剛才鎖車的那人附耳過去說了幾句,那人對王哥一行瞟了幾眼,眼裡露出恨恨的表情,但終於還是點頭,走過去將三輪車上的鎖解開取下,然後城管們登上那輛麵包車,呼啦拉的開走,卷起一地的旋風,看不成熱鬧的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幫閑人也都三兩的散了。 事情輕鬆解決,冷月馨便笑著給王哥道謝,他揚了揚手,露出不值一提的表情,就問她到這裡來乾什麼,冷月馨將事情的緣由說了一下,剛崽和李有地也隨之上前去感謝他的幫忙,王哥微微點了點頭,冷月馨便邀請他一同去吃飯,王哥略一思索,就遣散了同來的人“青年突擊隊員們”,冷月馨對著剛崽抱歉的一笑說: “我們先過去定位置,你們去把三輪車找個好地方停好後便快快過來。”剛崽連忙點頭。 李有地和剛崽好不容易安頓好了三輪車,李有地將身上的氈帽和馬甲脫下拿在手上,兩人進到那西餐廳裡,餐廳裡富麗堂皇、到處都是明晃晃的玻璃和五顏六色的裝飾,一個白胡子的聖誕老人手裡拿了布口袋,從這桌走向那桌,向小孩子發放著小的禮物,引來小孩子一陣的歡呼。遠遠的看到王哥和冷月馨並坐在朦朧的一枝水晶燈下喁喁而語,李有地和剛崽相互望了一眼,鼓足勇氣走了過去坐到桌子的另一邊。 穿著燕尾服,紮著紅領結、頭上卻戴了一頂聖誕老人白尾帽的侍者走過來,手裡拿著菜單,恭敬的請點菜,表哥和冷月馨卻都沒有看菜單,相互攀比般分別嫻熟的說了個菜名,差不多的時候,冷月馨望了望那兩人: “我幫你們點了哈?” 兩人慌不迭點頭,冷月馨又要了幾個菜,侍者恭謹的記下,合上菜單,又問喝什麼酒,兩人都說不喝酒,“要麼來瓶雪碧。”剛崽補充說。 然後,兩人就吃分別吃到了些粘糊糊的湯、黃酥酥的餅、沒煮過的菜、血肉模糊的牛肉,似乎還在蠕動的、據說是遠涉重洋來自法蘭西第二共和國的蝸牛,紅彤彤的全是硬殼的蝦和單鹽無味、雪白白的魚,裹了甜麵醬的水果等等,李有地和剛崽倒也百無禁忌、大快朵頤,李有地忙裡偷閑看了冷月馨,她實際上隻是小口小口的吃著一盤冷冰冰的水果、蔬菜、奶油混合的東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邊和王哥舉起高腳的玻璃杯子,杯子裡的紅酒似乎隻是恰好把杯底蓋住,兩人卻還如喝砒霜般啜了一下又一下。冷月馨抬頭看了李有地一眼,兩人目光相接,冷月馨微微一笑,向他舉了舉杯,李有地和剛崽都慌忙將手裡的雪碧舉了舉。 突然飄來幾聲悅耳的音樂聲音,幾人都停住了刀叉,四下打量,原來餐廳的角落裡有位著批肩長發的男人正在調試著一架鋼琴,表兄站起身來,整了整自己的衣襟,笑對著冷月馨說: “我送你一曲吧!” 他離開座位,走到鋼琴旁邊,和那位“批頭士”耳語了幾句,邊用手指了指冷月馨座位的方向,批頭士是向這邊看了看,便點點頭,作了個有請的著手勢,表兄坐了下來,歪了歪頭,閉上眼睛,作了一個深呼吸狀陶醉,然後對冷月馨這個方向笑了笑,兩臂輕輕向外舒展,又猛然沉了下去,一陣悠揚婉轉的音樂聲音響起,如同一陣清新的風徐徐吹來,讓空調溫度過大的整個餐廳裡的人們神經都為之一顫,每個人的臉上似乎都安詳了許多來,剛崽和李有地裝模作樣的聽了一分鐘,剛崽偷眼望了望冷月馨,冷月馨嘴角微翹,露出兩分笑意,全神貫注的看著正在激昂的表兄,眼裡熠熠發光,充斥著崇拜、溫柔、希翼、激動的混合神情,彎彎的眉毛隨著音樂的流動輕輕的上下微微起伏,剛崽的心裡便打碎了一個盛著冰水的玻璃瓶,發出了長長的一聲破碎響,他將剩下的蝸牛慢慢的倒進自己的嘴裡,將玻璃杯子斟滿雪碧,然後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