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正上班的李有地被剛崽叫到角落,他從褲袋裡掏了一張紙片,遞給李有地,輕言細語的說: “這是咋回事?你給解釋一下?” 李有地看那紙片正是自己偷偷摸摸塞到冷月馨辦公室的那張,便笑嘻嘻的回答: “這個嘛,你不是叫我幫你嗎?算我代你寫的愛情小夜曲啊,如同那些月夜下在別人樓下唱歌嘶吼一樣,希望能打動伊人的芳心唄。” 剛崽苦笑了下:“你覺得她會認為真是我寫的?” 李有地眨了眨眼,想了想:“沒有破綻啊,你看我特意用的仿宋體字跡,這個字跡你和我在學校工民建都練過嘛,都差不多,分辨不出來的。” “你覺得這麼個酸掉牙的東西像是我的風格?”剛崽又說。 李有地退後了兩邊,故意誇張的上下打量了下剛崽:“誰說過四肢發達,頭腦就一定得簡單?我看這位兄臺就是德才兼備,文武雙修之人,所謂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的儒將。” 剛崽擺了擺頭:“好嘛,好嘛,說得太他媽的好了,那你怎麼解釋下安上心的塵埃叫人什麼東西?那個字念什麼?是啥子意思?菩提樹和夜光杯是怎麼扯到一起的?還有什麼塵埃怎麼會飄入星星的眼裡?” 李有地撓撓頭:“那個字念‘zhi’,詩歌嘛,意思隻能意會不能言傳,體驗下語境的美感就是了,哪有你這麼問具體啥子意思的?” 剛崽突然暴怒,從李有地手裡搶過那紙片,三下兩把撕得粉碎,拋入空中,紙屑像雪花般蓋住李有地的腦袋:“滾你娘的蛋,剛才冷月馨就是這麼問我的,老子怎麼解釋? 李有地聽了剛崽的話,真還覺得有點不能解釋,隻得嘴硬: “反正我是想幫你,隻能說明人家不解風情,你給她談風花雪月,她卻以為是說的是天氣預報,我能有什麼辦法?” 剛崽再次苦笑,然後表情嚴肅的說: “李有地呀李有地,你別自以為是了,你不是在幫我,你是在幫自己還差不多,你在自我表現知道嗎?你才是在孔雀開屏啊,當然,也許你自己都還不清醒你潛意識裡到底是想乾什麼,我奉勸你半夜三更的時候捫心自問下,你真沒有其他的想法?你的心沒有動過?別自欺欺人了,還是那句話,正大光明的來,我不在乎!” 李有地百口莫辯,氣得隻跺腳,待還要跟剛崽爭個清楚來,剛崽揮揮手,氣呼呼的走開,李有地呆呆的站了一會,心裡一陣的瓦涼。 當晚,他真的在半夜三更從床上爬起來,頭上纏了一個枕巾,背靠在墻上盤腿而坐,他伸手將自己的胸膛捂住,捫心自問了下自己----不錯,剛崽的話,竟然他媽的有些道理,老子的確對冷月馨是有好感,而且已經超出一般意義上的好感,因為我喜歡看她的笑容,喜歡聽她說話的聲音,喜歡她身上的香水味道,喜歡遠遠的看著她輕盈的走來走去,她的發型、衣服總是那麼與眾不同,她有意無意的隻要看我一眼,心裡就忍不住的緊張,她具備了我對城市裡的女孩子的所有憧憬,連說話時候語氣中特有的城裡人的盛氣淩人、不容置疑的味道,也是讓人舒服而心甘情願。 是的!我想在她麵前表現自己,我想引起她的注意,那首詩歌雖然是替剛崽寫的,何嘗也沒有表達自己的想法?嗯,嗯,對了,他媽的,她的家裡竟然還有那麼的不計其數的人民幣,簡直完美得一塌糊塗。誘惑!巨大的誘惑!哎!但是,新月般的瀟瀟呢?還有我義薄雲天的最好的兄弟剛崽呢呢?我又把他們放在什麼位置呢?我要做個見利忘義、見異思遷的人嗎?關二爺過五關斬六,多少個日夜一路陪著大嫂並未見將大嫂變成內人,劉備先生說了千古警世恒言“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腳”應當謹記,水泊梁山的武鬆對潘婦人說的“武二是個頂天立地、噙齒帶發男子漢,不是那等敗壞風俗沒人倫的豬狗”,這些話簡直字字帶血,黃鐘大呂。還有我的瀟瀟,也很不錯啊,我怎麼能舍得?我他媽的可不能水性揚花、朝秦暮楚啊! 李有地想到這裡心路豁然開朗,他變化了個思考姿勢,頭上腳下靠墻的做了個倒栽蔥,一時間血往頭湧,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做一個有氣節的人,一個有高尚情操的人。但,就在一瞬間,腦子裡另外一個聲音響起--且慢!且慢!假如、萬一冷月馨下次又送我東西呢?假如下次她又在我麵前表演舞蹈呢?尤其是她似嗔非嗔的眼神瞪我一眼呢?媽的,媽的,難保老子會丟盔棄甲,難保情操二字隻剩下“操”,那時候剛崽怎麼看我?瀟瀟呢?要球不得,要球不得。不過話又說回來別自作多情了,冷月馨怎麼會看得起做跑堂的李有地啊?真他媽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嗯,李有地你真的就打算一直做“店小二”這個很有前途的職業嗎?你的青雲之誌呢?你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乾什麼?你忘了身後父老鄉親殷切的眼神了嗎?。。。。。李有地心亂如麻,萬念交錯,天人交戰,手臂一軟從墻上轟然倒塌下去,心裡大吼了一聲: “老子不玩了,老子惹不起躲得起吧!” 李有地加大了找新工作的節湊,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他花錢到復印店打印了數張簡歷,按照從報紙上收集來的所有貌似有點靠譜的招聘信息,一一按照地址郵件了兩份過去,其中一份是自然是署名李有地,而另外一份卻是署名宋學在正,反正兩人的人生簡歷目前也都基本雷同而無需修改。李有地認為自己義不容辭的應該幫助老八一把,畢竟不能像剛崽那樣在酒店能有所作為,何不另外闖條出路?這樣,又過了數日,兩人竟然雙雙收到一家公司要求麵試的回復,皆是大喜過望,給店裡請了半天的假,轉換了幾趟公交車,問了一個惡聲狠氣的三輪師傅,又問了一個烤白薯的大姐,終於在一個城鄉結合部,找到來一個掛著白漆黑字---“金鑫建築工程公司”字樣木牌的灰撲撲三層小樓前。 “我敢斷定是一個剛剛先富裕起來的農民搞的名堂。”李有地信心百倍的對老八說, 老八問:“憑什麼那麼肯定?” “你看那麼多的金,多麼耿直、痛快,多麼赤裸、直白,隻有我們剛剛富裕起來的農民伯伯才這麼吹糠見米,你發現沒?但凡是已經賺了大錢的公司或者我國國營單位,要麼取如‘長虹、長江、長城、黃山、黃河、黃果樹’樣的山河名詞,以表示我的心裡全是祖國神聖領土,要麼取‘民生、健民、利民、大眾、大華、中華’樣以表示自己憂國憂民、為人們服務,總之賺錢之前是要先立好牌坊的,哪能象這樣直截了當全是錢錢錢?”,李有地說。 老八想了想,笑說:“他媽的還真是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