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溪縣城北門往北再走三裡地就到了一片樹林。 　　“剛才那個衙役說一直往北走，這兩條路都不是往北的方向啊。” 　　李景雲仔細觀察，終於發現一條狹長小路通向樹林深處...... 　　“還好沒有騎馬來”從樹林裡鉆出來的李景雲暗自慶幸，此時的他外衣已經有點淩亂，頭發上還沾著不少樹葉。 　　放眼望去，隻見十幾間房子三三兩兩地散布在村口，旁邊田地零落，作物甚少。 　　一條小路彎彎曲曲地通向村莊深處，那邊又零零散散地有幾片房子。 　　再往深處，是一座大山，一條小溪穿山而出，緩緩往林邊流來。溪邊坐著四五個婦人，正在浣洗衣裳。 　　這應該就是興隆鄉了吧。 　　李景雲走向婦人，問道：“幾位大娘，我跟你們打聽個人。” 　　婦人抬眼看看李景雲，又相互看了看，笑出聲來。 　　“不知幾位大娘在笑什麼？”李景雲有些奇怪。 　　“小夥子，你是不是穿樹林過來的？從縣城裡來的吧？” 　　“正是。幾位大娘好眼力。” 　　其中一個婦人往樹林另一邊努了努下巴，笑道：“那邊，有一條大路......” 　　扭頭再往另一邊，又說道：“那邊，還有一條大路......這兩條路，就是你在樹林那邊看到的那兩條路......” 　　李景雲一陣尷尬，憋紅了臉問道：“那個......大娘，我向你們打聽個人。不知大娘們知不知道一個名叫張先的，大概20出頭......” 　　“哦，你是說那個吃百家飯的孩子吧。” 　　“百家飯？” 　　“對啊，他是個孤兒，從小就沒有爹娘，是村裡人一起把他養大的。” 　　李景雲奇道：“張先不是書生麼？那他讀書的錢哪來的？” 　　“這孩子挺好學的，從很小開始每天便去縣城外那家私塾扒窗聽課。但是似乎不夠聰明，考了好幾回都沒考上。前幾年搬到縣城裡去了。” 　　“你們知道他和什麼人結過仇嗎？” 　　“結仇？不會吧，這孩子平常話頭少，一般不會得罪什麼人。而且這個孩子挺老實，大家都挺喜歡他的。” 　　“那張先住哪？” 　　“喏，就那邊那片房子，從這裡數過去第二家就是。” 　　“他房子是父母留給他的嗎？” 　　“不是，這片房子都是逃難過來的人起的。唉，年年都有逃難來的人，我跟你說，其實這興隆鄉，十幾年前還叫興隆村，才不過二三十戶人。後來，逃難來的人越來越多，這興隆村就變成了興隆鄉。張先那房子本來是個老大爺的，後來，老大爺把腿摔斷了，一直好不了，在床上躺了兩年，死了。” 　　“然後張先就住下了？” 　　“是啊，老大爺又沒有孩子，房子空著也是空著，便給了那張先。這兒的規矩就是這樣，房子空了，誰愛住就住唄。你看那邊那戶，原本住著個小姑娘，前些日子死了，估計用不了多久，又有逃難的人過來住進她房子裡了。” 　　“小姑娘？多大年紀的小姑娘？” 　　“十六七歲吧，名字叫阿九。也到了該嫁的時候了。喏，那邊院子裡沒有雞籠的那戶就是。唉，這世道就是這麼不公平，多好的一個小姑娘，說沒就沒了。” 　　“她怎麼死的？”李景雲感覺自己仿佛抓到了點什麼。 　　“上吊死的。她死之前，有一個多月沒出過門呢。說起來，這個阿九也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十多年前，她才四五歲，便被人帶到這裡，問她什麼都答不上來。” 　　“被人帶來這裡？誰帶的？她沒有家人嗎？” 　　“不知道誰帶來的，就好像突然出現在這裡一樣。我們問她從哪來，家人在哪，她也是一個字都不說。” 　　“張先最近回來過嗎？”李景雲突然問道。 　　“正月的時候好像回來過一次......我也記不清了，不是正月就是二月。” 　　李景雲快步走向阿九的房子。 　　屋子裡已經很久沒有打掃過了，一進門就有一股發黴的味道。李景雲環顧四周，室內布置得也十分簡單，一張床，一桌一椅。 　　正想走出去，突然瞥見了床上枕頭之下似乎有什麼東西。 　　他走過去一看，枕頭下壓著一張紙。 　　“娉婷?五勝天仙，??嫦娥旱地蓮 　　何處閑教鸚鵡語，碧紗窗下繡床前” 　　李景雲看向桌麵，桌麵並沒有筆墨紙硯。 　　再細看手中的紙，發現筆鋒都在左側！ 　　走出房子，迎麵走來一個人，竟是那屠戶張老三。 　　李景雲攔住他，問道:“張老三，你來這乾嘛？” 　　“我來買點東西。“ 　　“買什麼？” 　　張老三未加理睬，徑自走了。 　　李景雲看著他的背影一陣無語，走到溪邊打聽起來：“大娘，你們認識剛走過去的那個張老三嗎？” 　　“他啊，他這個人不怎麼愛說話，和阿九一樣。” 　　“他不是搬到縣城裡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你有所不知，找書苑 www.zhaｏshuｙuan.com 興隆鄉是全縣最多豬的地方。全縣的屠戶，不管是縣城也好，村裡鄉裡也好，都得來我們興隆進貨。以前那個趙大沒死的時候，還兼著宰豬的活，每天早晨都要過來殺豬。” 　　“這張老三不是技術不行嗎？也能來殺豬？” 　　“那倒不是，趙大在這裡還有個豬圈，估計這張老三是想接手來著。” 　　“多謝大娘，我先走了。” 　　“小夥子，記得，走大路，或者沿著這條小溪走，都能回到縣城。” 　　“官爺，再來一個燒餅？我家的燒餅好吃吧？都是每天早晨就和麵......” 　　剛回到縣城在街上閑逛的李景雲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在旁邊大聲吆喝的武大，“我不餓！” 　　“我還有一個獨家消息......” 　　李景雲摸出一枚銅錢，遞了過去，自顧拿起一個燒餅。 　　“官爺，我和您說，這趙大死前幾天，在家裡和人打了一架。” 　　“讓我猜猜，是那個張先？”李景雲立刻想到了趙大柴房裡的腳印。如果真是張先，那他兩臂和胸口的傷就解釋得通了。 　　“反正是誰我就不知道了，我隻聽到趙大在那喊，就是老子乾的，你能怎樣之類的話。” 　　“再問你一個問題，你的燒餅是不是不怎麼賣得出去？” 　　“官爺是怎麼知道的？” 　　“我剛才見你的時候，還有大半筐沒賣。現在還是大半筐。而且......”李景雲把嘴裡的燒餅吐掉“這也太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