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也沒考上大學。畢業分別後，彼此再無音信。 　　是什麼風把她吹到這裡，吹得如此脫胎換骨？ 　　小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看看自己，落伍的都有些寒磣了。 　　聽到喧嘩聲，姐姐也紮著兩隻麵手跑出來，看到梅子，一臉的驚奇和羨慕。 　　失散多年的好友相見，彼此總有說不完的話。 　　但小琳說來說去，話題還是離不開那個小山村，何況那一大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又不便向外人道，這幾年的人生經歷簡直是捉襟見肘。 　　相比小琳，梅子的經歷豐富的簡直就是一部跌宕起伏的影視劇。她做過餐廳服務員，當過保姆。在一個不大的公司裡還做過文秘。她說這些都是任人宰割的活路，掙不了幾個錢，還要忍受一些你意想不到的窩囊氣。在餐廳那陣，辛苦是辛苦，但下班就自由了，工資也算可以，要是沒發生那次意外，我可能會一直乾下去的。 　　梅子說一個看似文質彬彬的男人，竟然那麼變態，不就是不小心打翻盤子，在他褲子上弄了點湯汁嗎，禮也賠了，歉也道了，實在不行，老板還答應照原樣賠一件。他竟然在那麼多人的眼皮底下，大聲嗬斥，不依不饒，那不是糟蹋人嗎。一股惡氣突然湧上來，我端起一杯茶水順手倒向那廝的臉，那天真是豁出去了，但老板也怕我了。 　　後來就做了保姆。保姆也不是什麼好差事，孩子還好說，好歹他需要什麼張口就說，無非讓你多跑幾趟。大人就不好對付了，尤其那個女主人，一副賊頭賊腦的樣，好像時時刻刻防著你什麼。 　　小琳“噗—”地笑著說，敢情是怕你偷了人家主人吧？看你這妖樣。 　　梅子突然將手伸到小琳的胳肢窩裡說你也是這樣看我的啊，好呀!小琳咯咯笑著求饒，兩人在被窩裡扭做一團。 　　打鬧了一陣，梅子鬆了手說，：“其實，那女人也是這心思，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惡心死了，你是沒見那男的，頭發退得都無可救藥了，他有那想法，我還沒那興趣呢!再怎麼說，老娘還是黃花大閨女呢” 　　小琳又壞笑說，誰知道呢！ 　　兩人又在被窩裡扭做一團。 　　最後，才闖蕩XJ，做了酒類推銷。這也是我一個堂姐收留了我。她現在是區域總監，牛著哩!雖說我現在隻是小小的一個片區負責人，好歹是給自己乾，有時候說了也算些數。 　　小琳顯得很感興趣，問酒類推銷究竟是乾什麼的。 　　梅子故意賣了陣關子，然後幽幽地說：“其實就是個賣酒的，你要放下麵子，絞盡腦汁地將酒推銷到到各商場和酒吧裡去，推銷的多，提成就高，水漲船高。當然，這要看你的人氣和策略，不像是地攤上賣襪子，比誰的嗓子大，這裡麵學問多著呢，一句兩句也說不清，小琳，要不你也跟我一塊兒去做吧?就你這模樣和氣質，用不了多久，保你賺得盆滿缽盈” 　　小琳不置可否，怯怯地問：“我行嗎?” 　　夜很深了，兩人還唧唧咕咕沒完沒了。 　　姐姐在隔壁大聲喊：“都幾點了，還沒睡啊?兩個小丫片子” 　　兩人相互看了看，偷偷笑起來。 　　小琳真的要跟著梅子進城做酒類推銷去了。 　　姐姐送出了很遠，一遍遍叮囑道：“梅子，小琳可什麼都沒做過呀，你要多擔待啊” 　　兩個丫頭邁出大步，轉身招了招手說：“知道了，你快回吧” 　　九 　　老吳進城的第一份工作是縣教育局人秘股副股長助理。 　　其實並沒這樣一個稱呼。他的工作是暫時幫助副股長整理近年新分配的畢業生檔案。同事們打趣他，他也不在乎，隻要能進城，做什麼工作都無所謂，何況是多少人都羨慕不已的行政機構，副股長助理但叫無妨，心底無私天地寬，初為城裡人的老吳想得開著哩。 　　什麼人的話必須要聽，什麼人的話適可而止，什麼人的萬不可聽，這裡都有很深的學問。比如跟自己差不多資格的同事，你若言聽計從，大家會覺得你沒誌氣，成不了大氣，誰都會盤算著使喚一下。如果是跟老大有點別扭的領導，你就要見機行事，適可而止，要不，會被老大誤認為是另一隊的。那樣，你就慘了，不但升遷基本無望，倒黴的事會接踵而至。對於老大，你要言聽計從，表現出一種死心塌地的樣子，隻有那樣，才會被看做自己人，才有出頭露麵的機會. 　　老吳是個聰明人，什麼事都怕琢磨，隻要一琢磨，這不，心裡清清楚楚。 　　老吳將頭埋在一摞尺把高的檔案裡核對數據。 　　突然，樓道裡傳出一陣急促的噪雜聲，還夾雜著女人們粗俗的罵娘聲。 　　老吳好奇地望過去。 　　門口圍著一群破破爛爛的鄉下人，找書苑 ｗww.zhaosｈuyuan.com都群情激奮地嚷著什麼。外麵站著幾個同事，不時議論幾句，那幫人根本不予理睬，說得狠了，梗著脖子不依不饒，有種誰搭腔跟誰找事的架勢。 　　老吳急忙湊過去，還有一人背對著門口指手畫腳地理論，說什麼老師憑什麼傷害學生之類的話，像是個頭。 　　老吳突然覺得這背影怎麼這麼熟悉呢，悄悄轉了過去，原來是先前任教的村裡的年輕村支書劉元。兩人最後一次見麵還是老吳接到調令時。村支書拎著一瓶酒專門前來話別。兩人喝了不多的酒，但說了許多的話，都是掏心掏肺的。想不到今天會以這種形式再次見麵。兩人彼此用眼神打了招呼，老吳的心裡有了底，突然提高聲音，說：“乾什麼乾什麼，你們這是乾什麼，起來！有話好好說嘛！簡直成何體統”說著，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去扯抱兩個婦人。 　　突然冒出個比自己還橫的，婦人們一時掂不來輕重，用眼睛征求村支書。 　　村支書沒了先前的霸道，一副知書達理的樣子，說：“起來，你們先起來” 　　婦人們得了命令，都鬆開手來。 　　“這就對了嘛，有話坐下來好好談嘛，有什麼問題解決不了非要弄成這個局麵嘛” 　　原來是劉元家族的一個孩子被村小學的老師給打了，還住了醫院。重倒是不重，一個響亮的耳光而已，隻是家長氣不過，要討個說法，說老師不但不認錯，還橫的不行。家長也犯了犟，扛上了，偏讓他作不成這兒老師！一鬧，就成了家族裡的事，騎虎容易下虎難，鄉裡解決不了，便糾集族人直接殺到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