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乂看著眼前這個滿身碳灰的魁梧大漢,不由得撇了一下嘴,七歲稚嫩的臉上露出的滿是不屑,斜眼道:“我就不做你徒弟,有本事就做我爹,做了我爹,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魁梧大漢聽到這句話,滿臉黑線,轉身就回到了鐵匠鋪子,都不帶猶豫的!白乂看見魁梧大漢這般模樣,就跟著魁梧大漢追了過去,便追便道:“大壯叔,我娘在縣城裡算是最好看的,你難道不喜歡嗎?”“不喜歡,就你娘那潑婦,有那個敢喜歡?” 說完就不搭理白乂了,拿鉗子撈出鍋爐裡被燒紅的鐵塊放在打鐵臺上,緊著著拿起鐵錘作勢要打,就在這時,白乂撲過來捶打著大壯的大腿,七歲的白乂個頭也就能捶到大壯的腿部,便打便嚷嚷道:“好你個傻大壯,我都想把我娘送你當老婆了,你竟然還敢嫌棄我娘兇,就你這一天臟兮兮,兇巴巴的樣子,一天就知道吹牛和打這破鐵,你就打一輩子光棍吧,老光棍,呸!” 罵完之後狠狠的踢了一腳大壯,之後又抬起頭狠狠的瞪著大壯,大壯低頭俯視著這小不點,滿臉無奈的看著這個護母的小牛犢!舉在半空中的鐵錘這時也沒有砸下去,戲謔得朝白乂道;“讓我當你爹也行,你以後就叫我爹,我管你吃喝,但是我不娶你娘!還有,我不是吹牛,你要是當了我的徒弟,這八國六荒四海,任你縱橫!” “呸,想得美,打你的鐵吧!人傻還吹牛,吹牛還不當我爹,想當我爹還不娶我娘!”之後轉身就走出了鐵匠鋪,走時雙臂大搖大擺,像是打了勝仗一般!大壯看著這小不點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道“可不是吹牛啊!隻不過當你爹嗎?”然後大壯想起了白乂的娘忙狠狠地搖了幾下頭,隨後掄起錘子狠狠的打在了鐵塊上,鐵錘同鐵塊相觸的瞬間震起了層層的空間漣漪! 白乂出了鐵匠鋪,突然靈光一現,回頭看著鐵匠鋪滿臉不懷好意的笑了笑,蹦蹦跳跳的朝家趕去,他家離鐵匠鋪不遠,就隔了百米,娘親開了一個小酒館,父親在五年前就戰死了,娘親用父親的撫恤金和變賣了村裡的房屋及兩畝地才湊齊了錢,租了縣城長遠巷裡的一間小商鋪開起了酒館,生意也還好,倒也從小沒餓著白乂且年年有餘錢,娘親贊著給白乂以後娶婆娘呢! 白乂到了自家酒館門口,巷子裡突然有叫賣聲,這叫賣聲白乂很熟悉,是賣奴隸的,白乂回頭看了看,遠處兩輛奴隸馬車自巷子口朝巷內駛來,奴隸車周圍是八個騎著高頭大馬的牙子,其中一個牙子喊道:“東荒王庭的奴隸,大的十兩白銀一個,小的五兩一個,都來看看啊!”第一個奴隸車的籠子裡關著都是七八歲的小孩,有男有女,全都不著寸縷,第二個奴隸車的籠子裡關著的是女人,也都不著寸縷,一個個蜷縮在籠子裡,戰域王朝內是不允許販賣十三歲以上的男奴,如果不知年齡則不能高於馬背的男奴是屬於販賣的,十三歲以上的男奴那都是戰略資源,由王朝調配,有的充軍,有的下礦,有的修城墻,而每次征戰掠奪而來的女人和小孩軍隊都會賣給牙子,由牙子分銷,所得都充了軍費!白乂看著兩輛奴隸車從眼前駛過,看著籠子裡不著寸縷的同齡人,不由得心頭一緊從而生懼忙跑進了酒館內撲進了正坐在櫃臺後麵算賬的娘親懷裡. 白乂的娘親楊雨靜看著懷裡的小白乂又望了望門外,頓時明悟,便輕拍白乂的背便笑罵道:“你個小兔崽子,不是早讓你不看那車了嗎?怎麼還看?是看見沒穿衣服的小女孩害羞了嗎?”說著自顧自的笑了起來,小白乂在娘親懷裡翻了一個白眼道:“娘親,我怕,別人家孩子都不怕,就我怕,你說是不是因為我沒爹啊?我要是有爹是不是就不怕了?” 楊雨靜動作一滯,連同笑容都被定格,之後嘆了一口氣,眼中有莫名情緒流溢開來,輕撫小白乂的背部道,沉默不語!她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隻能沉默!還有莫名的心酸,那個男人都快記不起來樣貌了,這可惡的世道,那可惡的短命鬼啊,就留我們娘倆! 隻不過楊雨靜還沒來得及悲傷呢,白乂從懷裡鉆出來道:“娘,我給我找了一個爹,你準備準備,估計用不了多久,你就得嫁給我爹了!” 楊雨靜聞言動作一滯,伸手寵溺地拍了白乂的腦袋一下道:“瞎說什麼呢?”白乂笑著道:“就鐵匠鋪子裡的傻大壯,那家夥說喜歡你,想當我爹!”楊雨靜明顯怔了一下,看著自己的兒子道:“他真這麼跟你說的?” 白乂狠狠地點了點頭,楊雨靜明顯不信,楊雨靜是個美人,十七歲就生下了白乂,白乂剛才有一句話說的沒錯,楊雨靜確實是這個小鎮上最漂亮的女人,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配著那精致的五官,神態嬌媚,是個出色的美人,聞言之後楊雨靜陷入了沉思,不應該啊,那傻大壯平時見了自己一副正眼都不帶看自己的樣子,不像縣城裡其他的男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恨不得吃了自己,這咋一下就想當孩兒他爹了? 看來男人都一個樣,這家夥明顯胃口更大!白瞎了那一副老實憨厚的模樣了!楊雨靜過了片刻緩過神來,讓白乂去收拾桌椅,自己則走出了酒館,徑直朝鐵匠鋪走去! 待楊雨靜來到鐵匠鋪前,遠遠便看見那個正在打鐵的高壯身影,暗想道:“還別說,以前也沒發現這傻大壯長的也不錯,很有男人味!還有那身材很威猛啊!就是衣服臟了點,沒婆娘的男人,估摸著平時也懶得洗衣服,有婆娘就乾凈了,有婆娘洗不乾凈才怪,不對,我來這兒不是應該尋這孫子吵架來的嗎?老娘可不是什麼歪瓜裂棗都能惦記的,還想當孩兒爹,好大的口氣,隻不過以前怎麼就沒有發現呢,這傻大壯也不算是歪瓜裂棗啊!” 然後楊雨靜想著想著臉就紅了,略帶嬌羞的看了傻大壯一眼之後轉身就走了,傻大壯待楊雨靜走了之後停下了動作,剛才他可是偷偷打量著來著,雖沒抬頭看,但他是何許人也,剛剛他明顯感覺到那婆娘來的時候氣勢洶洶,怎麼在哪兒站了一會兒還臉紅了,還有最後那嬌羞的一望,又是怎麼的一回事?犯癔癥了?這可是整個鎮子上最潑的潑婦啊! 他可是清楚記得第一次見到楊雨靜的時候是他第一次來到這個鎮上,有個潑皮喝了點酒摸了一下這潑婦的屁股,然後這潑婦就跟那潑皮扭打在一起,從酒館打到巷子裡,最後狠狠地拽著那男人的襠部,任憑那男人拽著她的頭發朝她的麵門一拳一拳錘去,她就是不鬆手,最後巡衛軍巡邏而來,也得虧來得早,再遲來一會兒,這女人估計就被那人打死了,最後巡衛軍得知原委,將那男人斬殺當場,戰域王朝有鐵律,辱烈士遺孀者斬立決!此律是為了讓戰場上廝殺的軍人更加無畏! 那巡衛軍中的百戶定睛看了看楊雨靜,麵容一僵,忙下馬朝楊雨靜跪道:“嫂嫂,剛才不知是嫂嫂,當日百戶大人為吾等斷後,吾等才得以存活,今日讓你受此辱,吾等罪過!”楊雨靜那時被打的不輕,隻不過明顯也認出了跪在麵前的人虛弱道:“原來是小劉生啊!起來吧,嫂嫂沒事!”劉生起身之後給楊雨靜喂下了一顆軍中專供療傷丹藥,之後冷冷的望著四周人群道:“此後,若有人再膽敢辱我嫂嫂,我劉生定殺之而後快!不死不休!”從那件事之後,楊雨靜在小鎮上更加潑婦了,逮誰不順眼都敢罵上幾句,縣城裡的人被罵急了也有敢還口的,隻不過奈何罵不過啊!這女人的嘴不止損還毒!什麼磕磣人的話都向來葷素不忌,隻不過有時候劉生帶人來酒館喝酒的時候,這女人卻也從來不提跟旁人的過節,一次都沒有,哪怕是跟領家店鋪的婆娘打架了留了傷被劉生看到了,一問便答道是摔了! 然而就這麼一個女人今天還露出了嬌羞模樣,這給傻大壯整不會了,傻大壯的名字都是這潑婦給取得,姓傻名大壯,傻大壯這名字可不是傻大壯的名字,傻大壯的名字真要講出來,想必這世上無人不知,那個名字可是能讓八國六荒四海都忌憚和畏懼的名字,隻不過四年前傻大壯就來到了縣城,開起了鐵匠鋪,平時沉默寡言,從不來與人言語! 楊雨靜有一次去鐵匠鋪買菜刀,問這把菜刀多少錢?傻大壯頭也沒抬道:“隨便給點!”楊雨靜把這話聽了進去,就把自己隨手啃的剩下的半個饅頭給了傻大壯,之後拿起菜刀便走,傻大壯看著那半個饅頭,很明顯是楞了一下,而楊雨靜便走便道:“人挺壯,就是有點傻!”此後鐵匠鋪老板便被姓傻名大壯了! 隻不過戰無休也懶得計較,一群凡夫俗子,不值得他動怒和解釋什麼!隻不過傻大壯也沒有太過在意,畢竟四年前他來到這個縣城的時候已經身負重傷,氣息奄奄,那時他似是從空中變出來的一般就那麼突兀的出現在了這個女人的兒子麵前,當時正好看見楊雨靜同那潑皮纏打在一起,而三歲的白乂在他麵前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他害怕麵前的人群不小心踩踏小白乂,便費力的將小白乂拉到自己身前,用胳膊護著白乂免得人群踩踏,後來巡衛軍來了他也便昏了過去,等那潑皮被斬殺當場隨後服了丹藥的楊雨靜才想起來了白乂,之後楊雨靜尋著哭聲在傻大壯的胳膊下麵找到了白乂,想要將白乂從傻大壯的胳膊下抱出來,但是奈何卻抬不動傻大壯的胳膊,之後百戶劉生和其他四位巡衛軍軍士合力才勉強抬起了傻大壯的胳膊,也不是他們真正的抬起了傻大壯的胳膊,而是他們五人合力抬傻大壯的胳膊時傻大壯恢復了些許意識,順著那五人的力氣勉強抬起了胳膊,然後劉生看傻大壯此番淒慘模樣,想要問詢一二,就在這時遠方有軍士馳馬向這邊大聲道:“將軍令,回營候令|”之後劉生便帶著自己的手下向軍營處疾馳而去,沒來得及問詢。 而傻大壯艱難地爬向了不遠處的拐角,眾人見此沒人願意向前,因為這個世道,殺人很正常,救一個素未相識的路人,甭想了,不存在,故事裡都不存在這個橋段。當時楊雨靜看見傻大壯爬到拐角處一動不動了,以為傻大壯已經斷氣了,慌忙的抱著白乂便進了自家的酒館,隨後人群散去,傻大壯就那麼躺在大街上,不知死活,然後當日東荒王庭攻離縣城不太遠的灰狼要塞,這個縣城裡的人被禁行於家,不得外出,然後傻大壯就在那個不被人看見的拐角處昏睡了整整十八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待到醒來時看見麵前有個小孩正拿著棍子驅趕著麵前的兩條流浪狗,而自己身前還有饅頭和稀粥,而那小家夥明顯對上兩條流浪狗之後嚇得站不穩卻使出小身軀裡所有的力氣揮著木棍驅趕著麵前的兩條流浪狗,傻大壯不由得一笑,然後楊雨靜朝孩子慌忙沖了過來,幫忙趕走了流浪狗,然後拉著小白乂便進了酒館,禁行令不是兒戲,是真的會被當場格殺的,烈士遺孀這個身份也護不住她和小白乂. 被拉到酒館的小白乂一頓胖揍挨得小屁股都腫起來了,隻不過剛剛還隻能勉強睜開眼的傻大壯渾身上下透露出或隱或現的霧氣,之後慢慢消失在了原地,說是消失,其實不然,隻不過是旁人看不見,他還是在原地趴著,連爬起來的力氣也沒有,剛剛隻不過施了一個隱身法陣便又昏了過去。昏前還想起來了那個小身影,那小家夥不知道的是別說野狗,尋常異獸啃他的身體也得崩碎牙齒。過了七天小白乂又偷偷摸摸拿著饅頭和一晚米粥朝這邊走來,隻不過卻是沒能看見傻大壯,然後楊雨靜又是麵露驚恐的跑過來拽著白乂便忙朝酒館跑去,隨後又是小白乂的哭聲,隻不過也有楊雨靜的哭聲,這一切傻大壯都看在眼中。 兩個月之後東荒王庭撤軍,禁行令解除,在那之後不久長遠巷裡便多了一個鐵匠鋪,鐵匠鋪裡的老板身體很壯,力氣很大,但不愛說話,性格很冷,整日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但是白乂除外。當然鎮子裡沒人認得出鐵匠鋪子裡的老板就是那個昏躺在拐角處十八天的男人,那時的男人麵上有一半都被人打凹了進去。